陆鼎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复,甚至他连藏在司徒风寝宫的那个女人是谁也没有见到,他被司徒风派人直接从宫中丢了出来,就丢在了宫门口。
当日便有圣旨从宫中传出,让陆鼎在家好生休养,一并传出的,还有八道提拔晋升陆鼎手下将领和官员的圣旨。
一时之间,应安城中,每个人都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
那八道圣旨是杨姮和司徒风商议后提出来的,陆鼎威胁他们不错,陆家手下那些明面上地暗地里的人都还没有归顺,这些人一旦自己的利益得不到保障,势必作乱。
可是既然是追逐于利益的人,又怎么会忠心耿耿。
所以杨姮想出了这一招。
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新皇不喜陆鼎,甚至将他赶出宫外软禁陆鼎,但是陆鼎的罪责并不会波及到其他人。
非但如此,司徒风还会重用其他人,如此一来,在司徒风威名正盛的此时,那些人如果真的脑子足够清醒,心中定然会摇摆自己的立场。
而一旦这些人不在全心全意追随陆鼎,陆鼎又有什么可怕呢?
陆家军?
那些跟随陆鼎犯下十恶不赦罪责的便杀了,那些未曾经手过这些事情的,既然受到朝廷的供养,便应该追随朝廷和他们的新君。
用处这一招的时候,杨姮也没有绝对的把握。
但是司徒风没有提出任何一点的质疑。
五日之后,朝堂之上,的确有一部分陆鼎手下的人在闹事,然而更多的人则是保持了沉默,观望风险,这让杨姮和司徒风都看到了希望。
但是,陆鼎和陆凝云已经开始警觉了。
司徒风得到小子,陆鼎身边的亲信,已经在试图联络朝中官员了,只是因为司徒风派的盯得紧,所以暂时还没有得逞。
杨姮知道若是没有办法让这些摇摆不动的人吃下定心丸,陆鼎依然有可能翻盘,思前想后,她只想到了一个目前最快能实现这个目的的方法,只是面对司徒风,她实在有些难以开这个口。
司徒风将杨姮带回来之后,一直让杨姮住在自己的寝宫,他担心被人知道杨姮的身份,有人会刺杀杨姮,只有杨姮时刻在身边他才会安心。
满春做了一些面容伪装,也一直在偏殿里伺候,当初救杨姮的王太医如今也在宫中,仍然是太医院的院首,他被司徒风喊来给杨姮诊脉时便见到了杨姮的脸,一时错愕之后,很快就稳定住了情绪,当做自己不认识杨姮。
不过杨姮却主动开口,告诉了他,她就是杨姮。
王太医也见到了满春,看着这个聪慧却也命途多舛的小徒弟,王太医也十分感慨。
在司徒风的叮嘱下,王太医每日看似来给司徒风诊脉,实际上是在想办法解杨姮体内的丹毒,帮杨姮调理身体。
明明药也是满春亲自煎的,可是寝宫中有一位怀孕女子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那时司徒风便知道,这宫中处处都是陆家人的眼线。
他们知道杨姮的身份只在这几日了,隐瞒不了多久,他必须赶快想办法铲除陆鼎。
他曾将想过将陆鼎骗入宫中,直接杀了。
陆鼎如今这身体,根本打不过他。
只是,若是他以这种方式杀了陆鼎,那陆鼎手底下那些人风声鹤唳,人心惶惶,不敢再相信他,到时候若是都反了,且不说他这个皇帝会如何,就是应安城一定会再乱起来,到时候……刚刚得来的安定便又要不在。
晚间,司徒风怒气冲冲从御书房回到了寝宫,杨姮刚刚喝完最后一点药,差点吐出来,脸色惨白。
司徒风见到,立刻止住了自己的怒意,从桌上取了一碟子蜜饯喂给杨姮。
杨姮笑道:“我不怕喝药呢,这些日子天天喝,早就尝不出苦味了。”
司徒风还是塞了杨姮一颗蜜饯,甜滋滋的味道在杨姮口中散开,像是填到了心头,连带着苍白的脸色都好像变得艳丽了几分。
满春给杨姮又把了一次脉,笑道:“主子的脉象比之前有沉稳许多了,果然师父的新方子有用。只是因为要顾忌这胎儿,不能用猛药,不让就能彻底把丹毒拔除了。”
满春说完,忽然想到自己又提到了孩子的事情,悄悄看了一眼司徒风,发现司徒风脸色不像往常平和冷静,便立刻惴惴不安退下了。
杨姮低头看着自己已经显怀的肚子,神色复杂。
“已经五个月了,王太医说,虽然风险有些大,但还是可以落胎。等我再吃几幅固本培元的药,将那丹毒压住,到时候便可以落……”
司徒风忽然抓住杨姮的手,低声说道:“那法子王太医与我说过了,阿姮,那太危险了。王太医的把握五成不到,若是没办法让你安全地落胎,这孩子便生下来吧。到时候你想自己养着我便与你一起养,不必告诉他他的身份,便当做你我的孩子。你若不想看见他,我便去寻一对无子的夫妇收养这孩子,可好?”
落胎这件事,杨姮在平陵得知自己有孕时便已经想过,只是那时她被魏明看管得紧,根本寻不到机会。
后来她从战场逃出,她以为就她这虚弱无用的身子,根本保不住孩子,谁知道这孩子的生命力却无比顽强,一直竟然撑到了现在。
“司徒风,你不介意这个孩子吗?”
杨姮到底还是问出了这句话,从桐阳到应安,两个人都非常刻意地回避了这个问题,杨姮不提,司徒风便也不问,只是随着肚子一天天变大,杨姮知道,这件事终究避不开。
司徒风抬头,烛火下杨姮的面庞看着十分单薄,连身子也很单薄。
她如今看上去,脆弱地像是一朵风一吹,便会被折断的花。
可以前,她是那样明艳坚强的人。
司徒风漆黑的眸子里装着满满地温柔,语气没有丝毫的停顿迟疑:“杨姮,我在意的是你,与其他任何事情无关。孩子你想要,我便要。你不要,我便不要。我不恨这个孩子,我恨得是将你折磨到如此的那个罪人。”
他的阿姮,他的公主,是天上皎皎明月,是天边艳丽的红霞,是浑身上下的自信美丽让人爱慕的存在,何曾是此刻这样,犹豫不决,战战兢兢,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又小心翼翼的模样?
“是我没有好好陪着你。阿姮,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只是我又一个要求,你必须答应我。无论如何,你要好好活着。落胎这件事,对你损伤太大,就此作罢吧。”
杨姮怔愣了片刻,嘴角微弯,眼中有浅浅的泪光落下。
“那就留下吧,司徒风,我曾经告诉过魏明一句话,如今我想将这句话告诉你——你与他是完全不同的人,他那样的人怎配与你相提并论。人人都道他是君子,鄙薄你是个莽夫武将,可我知道,你才有一颗真正的君子心。”
司徒风望着杨姮,低头轻轻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杨姮轻笑着依靠在了司徒风的怀中,柔声问道:“不过,你方才怒气冲冲进来的样子,把满春和我都给吓到了,我还以为是满春提到我怀孕这件事你不快了。”
司徒风苦笑,抱着杨姮上床,替杨姮掖好了被角,然后躺到了一旁的小塌上,两人遥遥相望,不远不近,却堪堪好看清对方的眉眼。
“是六部的事情。”
“户部尚书是陆鼎的人,兵部有一半是陆鼎的人,原先我推上去的李大人,今日午后有人来报,李大人醉酒溺死在了自家池塘之中,于是朝中的人便举荐了兵部的其他官员上来,那举荐名单都是陆鼎的人。桐阳的军队和镇守北狄的军队都需要军饷,可是户部的人推三阻四,只冲着我说拿不出钱来……”
司徒风苦闷半响,自嘲着与杨姮说道:“可见刚才你说的也不全对,我在这方面的确是个莽夫,想来若是魏明的话,处理这些朝堂官员之间的事情,应当比我厉害许多。”
“其实,户部的难处我也知晓,天下动荡,我减免了税收,之前国库……”
天下刚定,还要打仗,司徒风和柳如漻怜悯百姓,借着登基和大婚这两件事减免了赋税,而之前杨竟是个昏君,国库一直空虚,他得到来的钱财也全部都换成了宝物埋在了寒谷部落里,户部的确没有那么多钱。
但是,如果户部尚书不是陆鼎的人,那户部尚书多少也是能够想出办法来弄到一部分钱的。
陆鼎他们在故意刁难司徒风。
粮草绝对是不能断的。
“之前我让赵蓉和温冬去处理,杨竟留下的宝藏,我们找到了。火器被打劫,但是那些钱还在,桐阳那边的军需你且不用担心。若是实在不够,我可以想办法将那些宝物取出来……”
司徒风打断了杨姮的话,“阿姮,这样治标不治本,根本症结在陆鼎。我想杀了他。”
可杀陆鼎前,必须先稳定住陆鼎的那些人,那些事朝中重臣,如今无人可以取代这些人。
杨姮看着司徒风皱眉的眉眼,起身走到司徒风身边,俯身缓缓抱住了他。
“我有一个法子,只是,我说出来,你莫要生气。”
“既然新帝登基,自然可以开选秀,纳妃……户部尚书家中有两位女儿,皆是妙龄,小女尚未婚配。兵部侍郎家亦有一女,年方十七——”
杨姮的手被司徒风仅仅攥住,她还是听到了他低沉恼怒的声音:“杨姮,你疯了吗?远不需要到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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