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清辞心下一惊,赶紧与醉禾手忙脚乱地将桌上的竹牌收进箱内,又将箱子藏在了床下,然后立马将屋内所有的烛灯熄了。

    黑暗一下子涌了过来,颜清辞见沈寒还立在原地,顿时急了起来,若是被父亲看到沈寒这个时候在自己的房间,说得清的话,少不得要再受一次家法,这要是说不清,父亲会怎么处置沈寒……

    脚步声越来越近,在黑暗中无比清晰起来,一下一下就像敲打在颜清辞的心上,她的额头已不由得急出了一层薄汗。

    “吱呀”一声,门被从外面推开了,颜清辞心下一窒,当下也来不及多想,就扯着沈寒跑到床边,然后将他推倒在了床上。

    沈寒眸中添了些慌乱,轻声急问道:“你干嘛?”

    颜清辞也来不及多说,就一边爬上床,一边将栽倒在床上的沈寒推进了最里面,然后扯开被子,一半盖在自己身上,一半将沈寒整个蒙住。

    被子不大,勉强能盖住两人,沈寒只得尽可能离颜清辞很近,两人只差点便要贴上。

    颜清辞突然转过头,鼻尖差点与沈寒碰到一起,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对沈寒耳语道:“别出声,躺平一点。”

    沈寒照做。

    定南侯由外厅走了进来,听着一点点靠近的脚步声,颜清辞立马闭上眼睛,佯装熟睡,醉禾就趴在床沿边,装作在守夜。

    脚步声就在耳边,颜清辞的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心中暗暗祈祷父亲千万不要发现沈寒。

    定南侯在床边坐了下来,给颜清辞掖了掖被角,又将她额前的碎发捋到了耳后,盯着她瞧了好一阵,这才轻手轻脚地离开。

    确定定南侯已经走出房中,颜清辞深深呼了一口气,将打鼓般的心跳平复下去,幸好天色未亮,屋内漆黑一片,沈寒藏匿于黑暗中,才没有被发现。

    醉禾站起身,刚要往外走,突然就通过窗户瞟到有一个黑影在院内的石凳上,正是定南侯!

    醉禾赶忙蹲了下来,急对颜清辞轻声道:“糟了小姐,侯爷没走,就在院内坐着呢。”

    颜清辞秀眉微蹙,一脸无语:“现在还未到寅时吧,他这个时候不睡觉来我这做什么,还守在外面,这就是成心让我们今晚不安宁。”

    醉禾也颇有些无奈:“也不知道侯爷一会还会不会再进来,我倒还好,趴在床边也没什么,只是沈寒……”

    醉禾迟疑了一下,有些难以开口,眉头拧了拧,道:“他难道要一直在小姐床上吗?”

    “也只能这样了,待天亮后我出去将爹爹弄走,他再出来。”

    醉禾神色有些着急:“可……可是……这孤男寡女,还在一张床上……小姐,你是要入宫选秀的人,这若是传出去了,不仅影响你的清誉,搞不好那可是要杀头的!”

    “不说出去谁会知道呀,你说的虽在理,可我们总不能就将沈寒直接推出去吧,爹爹岂能放过他,好啦好啦,就这样吧,马上就天亮了。”

    醉禾犹豫了一会,却知道也只能这样了,复又在床边趴了下去。

    沈寒在颜清辞身后,极力与她保持着距离,一向平静如水的眸子却已泛起了阵阵涟漪。

    许是玩了一夜竹牌太消耗体力,颜清辞闭上眼后不一会便入了梦乡。

    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睡觉有多不老实,就见她不知何时已翻了一个身,小脸正对着沈寒,一只胳膊重重地搭在沈寒的腰上,更过分的是,她的一条腿还死死扣住了沈寒的腿,就好像将自己整个挂在了沈寒的身上。

    面前的人距自己不过毫厘,沈寒就这般认认真真地瞧着颜清辞熟睡的小脸,卷翘的睫毛,高挺的鼻梁,粉嫩的唇瓣……

    温热的呼吸扑在沈寒的脸上,让他觉得痒痒的,没来由的喉咙有些发干,喉结轻轻动了动。

    沈寒瞧着自己身上好似被颜清辞死死绑住了一般,他抬起手轻轻提起她搭在自己腰间的胳膊,可刚拿开,颜清辞又搭了上去。

    沈寒暗暗笑了笑,瞧着她像个孩子一般,心中觉得她很是可爱,复又有些嗔怒,这个傻姑娘向来不懂得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要是对别的男子也这般……如此想着,沈寒心中竟有些许恼怒,他赶忙甩掉这个想法,不由失笑,心想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总想些这种有的没的。

    约莫两个时辰后,终于天光大亮,颜清辞被醉禾叫了起来,沈寒赶紧收回视线,不去看她。

    颜清辞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从床上爬起来,朝窗外看了一眼,就见定南侯果然还坐在那里,心中奇怪又有些气愤,于是赶忙梳洗完毕,推开门走了出去。

    见颜清辞出来,定南侯迎了过来,颜清辞嗔怒道:“你一大早在我院中做什么?”

    定南侯答道:“李步珏李大人昨日来信说已经回京,今日要来府中登门拜访,我想着,他既做过你几年的师父,你总要恭敬些,还是应该早早起来迎接才好,我在这等着你,若你再晚些还不起身,我便要进去叫你了,你作为侯府嫡女,万不可失了礼数。”

    李步珏是前朝名满天下的大学士的关门弟子,亦是当今圣上的师弟,大学士驾鹤西去后,他便承了师父的衣钵,早几年四海游历,到了南州城,被那草色烟波,氤氲美景所吸引,索性置办了宅子,住了好些年。

    彼时颜清辞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正是最淘气的时候,定南侯便求了李大人做颜清辞的师父,想着能教她些女德女训,琴棋书画之类,不过颜清辞对这些东西十分不感兴趣,不过只学了些皮毛,倒是在李步珏教导她这几年里,教会了李步珏如何翻墙爬树,下河摸鱼。

    此时听到儿时玩伴要来,颜清辞立刻神采奕奕,又想到沈寒还在自己屋内,忙拉着定南侯走出自己的院子:“父亲说的对,我们快去正厅等候李大人。”

    颜清辞与定南侯在正厅刚落座,便瞧见徐管家从外面走了进来,还引着一个人,那人一身素白色衣衫,头上顶着白玉冠子,眉目清秀如画,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举手投足间颇有些儒雅之意。

    颜清辞立刻起身,小跑了出去:“小李大人!“

    定南侯看着女儿这般毛躁的样子直摇头,也跟着走了出去。

    李步珏对着定南侯插手行礼:“侯爷万安。“

    定南侯摆了摆手,脸上尽是笑意:“李大人不必客气,此番李大人能亲自到府中造访,亦是颜某的荣幸。”

    李步珏扯了扯嘴角,将视线投向颜清辞:“许久不见,小颜姑娘越发窈窕了,倒是不似小时候那般假小子的风范了。”

    颜清辞心里暗暗鄙视了他一下,这刚一见面便在父亲面前揭她那些陈年旧短,真是不仗义。

    颜清辞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李步珏,突然眸光闪了闪,对着李步珏道:“我听说李大人此次云游去了好些地方,应该收了不少宝贝吧。”

    李步珏点了点头:“此番我从南州城出发,一路向西,直到了云西,那边民族众多,民俗盛行,增加了很多见闻,确实收获颇丰。”

    颜清辞的眸中喜色难掩,欢喜道:“那一定有很多新鲜玩意咯。”遂转向定南侯,眨巴着眼祈问道:“爹,我能去李大人府上看看吗?”

    定南侯想到她上元节偷跑出去的事情,有些犹豫。

    李步珏暗暗笑了笑,他太了解颜清辞了,知道她哪里只是想去看看那些宝物,分明想要借此机会出去玩一番,想来定南侯为了她的安全定是不许她随意出府的,这个小姑娘一定憋闷坏了。

    李步珏对定南侯开口道:“侯爷放心吧,我就带着颜姑娘去我府上瞧瞧,定不会带着她乱跑的。”

    世人都道李步珏是天下第一君子,全天下的读书人更是视他为典范,定南侯对他也很是尊敬,李步珏要带颜清辞出去他是很放心的,便点了点头同意了。

    颜清辞极力压制心中的喜悦,与李步珏一同上了马车。

    马车驶远,直到看不到定南侯府,颜清辞伸了个懒腰,脸上笑意难掩:“小李大人,你真是我的救星,我终于出来了!”

    李步珏淡淡笑了笑:“刚说你淑女了一些,没想到这么快就露馅了,还是那样爱疯玩的性子。”

    颜清辞拉开车窗的帘子,冬日的暖阳洒了进来,暖暖照在她的脸上,颜清辞把头伸向外面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街边的树已经抽芽,春日的气息已然蠢蠢欲动。

    “做淑女有什么意思,不是你告诉我的嘛,人活一世,就是为了将此生过得快乐,我不愿如寻常女子一般锁在深闺,我要去见北疆飘雪,看大漠落日,观塞外飞鸟,见桃李春风,如此才不枉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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