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
杜寒导演看着监视器里的画面,狠狠地皱起了眉头。
“不对，不对……感觉不对……”
这几天的日头格外得炎热，晒得人心里发慌,原本这鬼天气就足够令人心情烦躁，更不用说今天这场戏拍得格外不顺。
杜寒已经不知道喊了多少遍“卡”了,前几回还扯着嗓子大声地吼，喊得嗓子都快要冒烟了,这一次喊完“卡”后，他没有大吼,只是板着脸让这场戏的演员们站到旁边去自我反省,找找感觉。
偏偏导演这样的态度，比之前大吼大喊的更让人心里发慌。
饰演男主角肖桓的演员是林梓浩,刚才无论怎么被杜寒导演训斥，始终都没有吭一声,却在听见这一句的时候忍不住慌了神,厚着脸皮凑到杜寒导演旁边：“别啊,杜导，要不然，你还是骂几句吧……”
听见林梓浩这一句，周围人忍不住“噗嗤”地笑出了声。
杜寒导演拿着水瓶，惊奇地望了林梓浩一眼。
在他的执导生涯中，也是第一次遇上这么奇葩的要求。
“你确定？”
只是三个字,却让杜寒导演说得满是杀气,直接让林梓浩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全部烟消云散了。
在林梓浩灰溜溜地过去面壁后，杜寒导演才拿起一瓶水，润了润自己快要冒烟的嗓子。
《暗锋》这部电视剧主要讲的是寻江分局的刑警队长，男主肖桓,在工作中如何破解各种看似没有头绪的案件。
言桐之饰演的角色，是男主的师父，游晗。
在动笔写这个角色的时候，许青欢并没有明确地写出这个角色的性别，相比之下，这个角色更像是一类人的代表，她是那些为了保护人命安危付出一切的警察。
这场戏是一场在巷子中追逐犯人的戏，为了保证最好的拍摄效果，这场戏要求所有的演员都全神贯注，不能够有任何一个人在其中掉链子。
但有时候，越是担心，就越容易发生意料之外的事情。
参与这场戏的每一位演员，前期都经历了层层筛选，还在警察学院里训练了整整半个月，在这场戏之前，哪怕以杜寒导演的高要求，剧组依然像一台逻辑精密的机器一样，在高速地运转着。
但是这一场戏却给了他们迎头棒喝。
卡！
卡！卡！
还是卡！
一整个下午下来，杜寒导演的监视器就没有移动过位置，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喊了多少声“卡”，脚边已经放了好几个空水瓶。
周围人望着杜寒导演暴躁的神情，不敢上前，只留杜寒导演一个人在回看之前拍的几十条内容。
杜寒导演抽了一口烟，不顾周围人的心情，直接开始翻看之前拍摄的片段，试图从里面找到突破口。
他是从后往前看的，随着杜寒导演翻看着这些片段，里面的某个人逐渐吸引住了他的注意力，让他忍不住坐直了身体。
越是往前翻，杜寒导演的脸色就越是严肃，但那双眼睛紧紧盯着监视器，却越发明亮了。
“把言桐之叫过来。”
经过这些天的拍摄，导演助理对各位演员的脾气也有了基本的认识。
杜寒导演选人，只看能力，不管名声，自然也不管脾气。
这也导致在杜寒导演的剧组里，虽然混不进演技差的演员，但也十不三五地会混进几个大爷。这些大爷型的演员虽然在杜寒导演的面前会摆出一副谦卑的表现，但是在剧组工作人员面前就不是着一副嘴脸了。
更何况，面上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在哪儿都不少见。
杜寒导演或许注意不到这些，但导演助理的心里可是门儿清。
相比之下，言桐之在剧组里简直是所有工作人员都特别喜欢的那一类演员了。
没有架子，不娇气，踏实演戏，从来不搞幺蛾子。
所以在听从杜寒导演的指令，去喊言桐之的时候，导演助理还特意压低了声音，提醒了一句：“刚才杜导在看之前ng的记录，表情不太好。”
只提醒了这一句，导演助理就紧紧地闭上了嘴。
言桐之点点头，表示自己收到了消息，“多谢提醒。”
等言桐之来到监视器附近的时候，她站在那儿，就能够感受到周围传来的情绪复杂的目光。
有担忧的，有看好戏的，还有单纯好奇的。
“你知道我喊你过来干什么吗？”杜寒导演看着言桐之，开口问道。
“不知道。”言桐之的一双眼睛盯着杜寒导演，眼里没有丝毫的畏惧。
“在这场戏里，犯人劫持住小女孩的时候，你瞬间后退了一步，瞳孔微缩，握着枪的手指松了一瞬，才重新握紧……”杜寒导演说出自己刚才观察到的细节。
在这一场戏中，言桐之饰演的角色并不是镜头最多的，在之前拍摄的时候，杜寒导演注意力的重心也没有放在言桐之身上，直到回看的时候，才注意到这些令他瞠目结舌的细节。
一开始只是怀疑，但是当杜寒导演看了所有ng的片段后，他终于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些小动作，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在拍摄的过程中，言桐之逐步完善的细节。
在第一场ng的戏里，言桐之还没有这些小动作。
但是随着ng的进行，言桐之在执行这段戏的时候，就加上了更多细节上的小动作。
哪怕在镜头下，她的动作只会成为背景板中微不足道的一点，但是她依然将细节执行得非常到位。
到之后ng的十几条，在其他人陆陆续续出错的时候，言桐之却能够完美地复刻自己之前设计好的动作和神情，甚至连瞳孔微缩的神情，每一次都能够演绎出来。
在看了第一条后，杜寒导演对言桐之的评价或许是“灵气”。
但是在看了这么多条一模一样的片段后，杜寒导演对言桐之的评价就只剩下了另外两个字——
恐怖。
“在拍这场戏的时候，你为什么会加上这些细节。”杜寒导演表情严肃，但如果了解他的人就能看得出来，杜寒导演这时候其实并没有生气，相反，他甚至有点高兴。
“因为游晗就会这么做。”言桐之给出自己的答案。
在听见这个答案后，杜寒导演沉默片刻，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之响亮，让所有关注或没有关注这边的人，都忍不住愣神。
片刻后，杜寒导演终于停住了笑，他望着言桐之，语气里带上了感慨：“在几年前，也有人在片场跟我说过这句话。”
杜寒的脑海中又回想起当时的场景。
在面试间里，初出茅庐的年轻演员给短短的一幕戏，加上了大量的细节，将剧本里只有十六个字的动作描写，加上了16的n倍细节。
当杜寒问起的时候，他也说了和今天言桐之一模一样的话——
因为这个角色就会这么做。
几乎当时在面试间里，杜寒就已经下了判断，这个演员将来的成就不会差。
但当时的杜寒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快就窜了出来，创下了华夏电影史上至今无人打破的记录。
想到这里，杜寒看着言桐之平静到仿佛理所当然的神色，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还真像……”
简直和那个时候，站在面试间里的年轻演员一模一样。
很快，杜寒导演就将所有的演员重新召集到了一起。
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立刻开拍，而是将言桐之的片段摘出来，在所有演员的面前播放了10遍。
“看明白了吗？”杜寒导演的目光在所有演员的脸上划过，“我知道，有些人觉得自己在这段戏里并不是主要人物，只会出现在背景板里，但哪怕是在背景板里的片段，也是整场戏的一部分！这并不构成你们偷懒的理由！”
在将所有的演员骂得狗血淋头之后，杜寒导演直接在没有开机的情况下，让演员们重新开始试这段戏，什么时候排练完毕，什么时候正式开拍。
终于，在杜寒导演的高压下重新排练了5次后，终于达到了杜寒导演的标准，重新开始拍摄。
这一次拍摄，所有的演员心里头都憋着一口气，完成得也很好，当杜寒导演宣布这一条过的瞬间，在场所有的艺人和工作人员都松了一口气。
原定今天还要转场拍摄，但杜寒已经肉眼可见地看出所有演员和工作人员的神经已经紧绷到了极致，他直接大手一挥，结束了今天的拍摄，破例带着大家去下馆子。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包了场，在餐馆里落座。
因为是导演请客，每个人的脸上都多多少少带着兴奋的神色。
“这一回可要好好让你出出血……”选角导演和杜寒是多年好友，拿着菜单点菜的动作毫不手软，转眼间就已经输出了一连串的菜名。
“好了，我们这桌暂时就这些，”选角导演在报完了三十几个菜名后，才终于停了下来，“一会儿不够再加。”
他们这么多人，自然不会选择包厢，直接在大厅里落座。
大厅的上方悬挂着电视，在一段广告后，开始播放电视剧。
“哎，这不是老侯新拍的电视剧吗？”大厅里没有其他的东西好看，许青欢的目光自然地落在了电视机上，这一看，她就忍不住开口。
杜寒也抬头看了一眼，“老侯都拍了这么多年武侠了，也不见他腻烦。”
许青欢轻轻地掐了杜寒一把，“人家老侯喜欢。”
说话间，电视剧已经开始播放，菜还没上来，不少人闲着无聊，便也开始抬头看电视。
看过《江湖少年游》小说的人不少，哪怕并不是所有人都称得上是书迷，但是多多少少对其中的剧情和人物还是有所了解。
随着铿锵的音乐，《江湖少年游》里的角色在片头依次出场，虽然每个角色只有短短的几秒，但是却各具特色，将每个角色的性格清晰地展露在观众的眼前。
哪怕是杜寒，也不由地感叹了一句：“老侯拍武侠，还真的是有两把刷子……”
“那可不是……”许青欢笑着回道，下一刻，她的目光却凝在了画面上，忍不住愣了一刹那。
骤然间，一抹亮眼的红落入了所有人的眼中。
只是一眼，不少人拿着酒杯的手骤然一顿。
这个人……好眼熟。
许青欢微微睁大了眼睛，将目光从屏幕上移开，落在了桌对面的言桐之身上，几乎瞬间，她就弄明白了这种熟悉感的来源。
是啊，怎么能不眼熟呢。
画面上那抹红裙的身影，不正是言桐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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