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秋日,每三年一次的秋闱便拉开序幕,王暄为了参加此次秋闱一直闭门温书,因此错过了许多同他们一起相聚的机会。

    宋予安年纪小本来是不打算参加今年的秋闱,但是宋景同觉得她反正年龄小,若是今年没成绩,打不了三年后再参加一次,到那时年龄也正合适。

    因此宋予安就抱着十分平和的心态上了考场,王暄不出意外地中了解元,这对他们王家的人来说是轻而易举,若是不中反而是异类。宋予安也是中了举,名词也挺靠前,属实是惊到了宋景同,中举之后他便又开始了琢磨叫宋予安以定国公府世女的身份继承定国公府的可能。

    倒是孟维远干了一件惊天骇地的大事,他,交了白卷。

    他爹孟玉清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气得摔了他平日里最喜欢的一套茶具,抄起丫鬟手中清扫灰尘的鸡毛掸子就追了上去,那一日整个祁阳王府都回荡着孟维远的哀嚎。

    孟维远被罚在祠堂跪了整整三日也没有松口,仍旧是喊着不要做官要经商,气得孟玉清直接动用家法抽了他三鞭子,打得他连床都下不来。

    宋予安赶到祁阳王府的时候,孟维远正趴在床上看话本,乍一看丝毫没有被打得下不来床的样子。

    “二哥,你怎么样了?”

    宋予安不敢随意碰他,只能站在一旁轻轻叫他。

    “予安?你怎么来了?”

    孟维远看到宋予安就挺起上半身,牵扯到背后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嘶~”

    “二哥,你别动了。”

    宋予安赶紧过去扶住他,让他趴着别动。

    “嗨,只是被我爹抽了几鞭子而已,养几日便好了。”

    宋予安还是第一次见到孟维远这个样子,从小他便是她心目中最伟岸的父亲,他支撑着他们的小家,也为无数的百姓提供了一份生计,即便是今生他们成为了兄弟,他也是时常照顾她的人,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虚弱、无能为力。

    “为何非要同伯父反抗?”

    “予安,你知道的我志不在此,我自认没有为官济万民的本事,何必浪费这个时间。”

    孟维远三四年前便开始经营他的生意,之前去通州办案假借的魏氏商行便是他在外用魏这个姓氏创办的生意,创立之初因为本金不够宋予安还拿出了自己全部的私房钱支持他。

    “可是你可以先同伯父服个软,何必将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反正总有一日要和父亲摊牌,不如早些开口,反正祁阳王府有我父亲和大哥,也不需要我继承爵位。”

    宋予安前世在幽州生活了十五年,虽是知道她爹出身祁阳王府,却从未见过自己的祖父和大伯父,想来这其中应该是有一番故事。

    “二哥,我支持你。”

    “你支持他什么?瞎添乱。”

    突然插入的声音,宋予安和孟维远回头看去,竟是太子殿下齐钰。

    “殿下。”

    “为了经商都快被打死了,你还要支持他?”

    “殿下、”宋予安嗫嚅两下,说不出话来。

    “你也是,拿科举当儿戏,交白卷,是否觉得自己十分威猛?”

    “殿下,我不是、”

    孟维远也自知理亏,找不出话来辩驳。

    “若是想要经商便同舅舅他们好好谈谈,拿出诚意,而不是用考试交白卷这般方法给他们徒增烦恼。”

    “殿下?”

    宋予安和孟维远异口同声地震惊道,他们还以为太子此次前来是要训斥孟维远呢。

    “瞧孤作甚?以为孤是来反对你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伤好之后同舅舅好生交谈一番吧,他总是心疼你的。”

    “是,殿下。”

    孟维远其实这两天有在认真反省,当初任性地交了白卷觉得自己如此洒脱,如今看来这样的行为只是给祁阳王府丢脸。

    “好了,你自己好生歇着吧,予安随孤去一趟国公府。”

    说完齐钰拉着宋予安便出了门,乘上马车直奔定国公府而去。

    “殿下去我家所为何事?”

    “孤有事情需要同世子商谈。”

    宋予安腹诽,有事情找她爹就去呗,为何还非要叫上她,她好不容易去一趟祁阳王府。

    到了定国公府,太子又好似不着急找宋景同了,开始慢悠悠地逛起了园子。

    “殿下,您不是有事要找我爹吗?我带您去?”

    “府中这园子景致不错,别有一番风味。”

    齐钰却不搭她的话茬,自顾自地开始欣赏起风景。

    宋予安一头雾水,只能默默跟在齐钰身后陪他,关键是这定国公府他也来了好几回了,有什么好看的。

    走着走着,转过前面的回廊就是一片花园,花园中搭了一个秋千,宋幼安正和府中的两个小妹妹一同荡秋千,两个小的只有六七岁,一同坐在秋千上,宋幼安在后面帮她们推。

    “大姐姐,再高点儿~”整个花园都回荡着小姑娘的笑声。

    宋予安刚想说他们换个地方,不要叫她妹妹们打扰到他,刚准备开口就被太子示意噤声。

    宋予安看着太子竟然饶有兴致地看沛沛推家中妹妹荡秋千,脸上还带着笑意,一时有些疑惑。

    齐钰看着面前女子纤细的背影想着终于找到人了,谁知他费劲心思找的人原来就在眼面前,定国公世子嫡女,家世显赫,做他的太子妃应该是绰绰有余。再加上她的哥哥是自己的伴读,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宋幼安察觉到有人,回过头发现是自己的哥哥陪着太子殿下站在自己身后,她停下秋千走过来行礼。

    “幼安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安好,哥哥安好。”

    “沛沛,你都流汗了,快擦一擦。”宋予安看到宋幼安额头的汗,取出袖中的帕子帮她擦干净额头的汗。

    齐钰在看到宋幼安正脸的瞬间就知道自己找错了人。

    那日的姑娘一双杏眼,微微有些上挑,灵动而魅惑。而宋幼安则是一双圆眼,眼尾下垂看起来楚楚可怜。

    齐钰不由得自嘲一笑,自己也真的是病急乱投医了,若是他会对宋幼安一见钟情,怎么会等到现在。倒是这背影,实在是以假乱真,叫他都迷了眼。

    “予安,孤想起来还有要事先回宫了。”

    “殿下,您不是要找我爹?”宋予安追上去送他出门。

    “孤下次再来拜访世子。”

    说完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离开了定国公府。

    不知为何,宋予安瞧着齐钰的背影竟是觉得有些落荒而逃。

    日子过得飞快,为了应对后面的会试,宋予安一直老老实实待在府中认真备考,转眼便到了第二年的春闱。

    因为考试的时候有些冷,三天都只能在考场待着,宋予安有些受了寒,不仅得了风寒,考试结束的当晚便来了葵水,且这腹痛比起往日要痛上十倍。

    “予安,身子怎么样了?这是娘特地找的擅长千金科的太医开的药,快些喝了。”

    “娘,我喝了好几日的药,嘴巴都带着苦味了。”宋予安看到那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实在是没有勇气接过,她这几日又是伤寒又是葵水,药都是几碗几碗的喝,实在是怕了。

    “不行!身子要紧,若是落下病根怎么办。”

    乔氏却不管宋予安的哀求,执意在一旁盯着她将药全喝了。

    放榜的时候宋予安还躺在床上看书,直到府外敲锣打鼓地前来报喜,她才知道自己考中了贡生。

    “娘,会元是谁?”宋予安对自己的名次倒是不甚关心,总之她是没有得头名的水平。

    “自然是玉成那孩子了,诶呀,若是殿试的时候拔得头筹,岂不就是连中三元了。”

    “我就知道!”玉成是王暄的字,王暄作为王氏这一辈最为出色的后辈,本就被寄予厚望,如今看来他确实是天资聪颖。

    “我看玉成这孩子也不错,王家家风清正,玉成又如此少年英才、文质彬彬,若是他做你的夫君娘也是很满意的。”

    “娘!”宋予安没想到她娘居然又开始谋划这件事情了,只不过主角从她爹孟维远开始变成王暄了。

    “怎么了,你今年就十五了,本就该相看亲事了。”

    “娘您还是操心沛沛的亲事吧,我就不劳您操心了。”

    她可是要同太子生下宋谨知的,考虑什么亲事。染指太子殿下本就是杀头的大罪,若是明知如此还同旁人谈婚论嫁,她也太过分了。

    “你妹妹的亲事我自会操心,她不像你聪慧有主见,沛沛我就希望给她找个门当户对的,她嫁过去不受欺负就成。”

    宋幼安为人单纯、性子软,乔氏一心想给她找个门第相当的嫡幼子,这样既不用管家也不担心被欺负。

    “不如待殿试过后,娘您去榜下给沛沛捉个婿如何?就挑那个最有前途家世最好的。”

    “净胡说,公主榜下捉婿,哪还轮得到我们这些人家。”

    如今倒是也有几个适龄的公主,说不定她们也真的会来榜下捉婿,宋予安想象了一番王暄被公主钦点为驸马的场景,不由得笑出了声。

    但是她想王暄定是不愿意的,当朝驸马均是闲职,王暄身为琅琊王氏的下一任家主,自然是不甘于做一个平庸的驸马。

    不过宋予安也没想到自己和娘亲开的一句玩笑话,最后竟会一语成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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