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晓岚后半夜的疗伤,晗劼的内伤几乎痊愈了,一方面是当时国师并没有用几成功力,更重要的是晓岚内力纯净。劳心费神一整夜的晓岚第二天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醒来时,晗劼早已离开,想起两人的相拥而眠,晓岚脸上火辣辣的,即使一个人也羞得埋起了头,直到云鸽来叫才起床。见云鸽对晗劼留宿的事毫不知情,才放下心来,坦然了几分。
恢复功力的晗劼当然不会闲着,有仇不报可不是他的风格。吃过一回亏的晗劼,当然不会鲁莽行事。国师不是每到月圆之夜都会在神女殿聆听神旨吗?晗劼从不信鬼神,所谓聆听神旨显然不那么简单,既然如此,到神女殿走一遭又何妨?
神女殿是神女宫对外开放的一部分,接受民众的朝贡和香火,聆听神旨自然在内宫。神女宫与皇宫毗邻,是前朝上邦帝国的禁地,仅供神女和百名侍女居住,连国君都不能入内,怕亵渎神灵。神女及笄时继位,二十岁就要退下神女之位,回到天神身边,同时天神会派下另一位神女。神女的侍女全部是从全国各地甄选出的与神女同岁的童女,而神女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谁也不知道。每年元日,国君会率领文武百官及圣都百姓在神女殿接受神女赐福。上邦帝国灭亡后,据说南明权曾梦到天神,按照神的指引找到了前任国师,并在前任国师的辅佐下建立了南明国。现在的国师就是前任国师从未露面的入门弟子,前任国师仙逝之后才走到人前,继承师父衣钵。
眼下没有神女,南明国也从来没有接受过神的赐福,却在国师的辅佐下收回了上邦帝国将近一半的领土,短短二十年,成了上邦大陆实力最强的国家,并结束了各国纷争战乱的局面,为天下赢得了将近十年的和平。这一切,令南明国的百姓坚信:国师就是神的代言人。如今,神女宫依旧是个神圣的存在,神女殿却早已成了圣都一景,引得无数人慕名前来观赏朝拜。
晓岚休息了几天,难得的风平浪静。离钦定的哲王纳侧妃的日子只剩一个月了,离哲王大婚也只有半年时间,不能再拖了!以朔方国到南明的距离,朔方送亲的队伍应该出发了吧?按规矩,正妻是有权利休离侧室的,可是,即便拿到了休书,身上也会被贴上南明哲的标签。晗劼那样优秀,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即使他不介意,晓岚也决不允许给他带来任何污点。所以,国师的办法固然可行,晓岚却不能接受。
筠师父!晓岚脑中灵光一闪,突然到了办法,这是一个绝不会伤害晗劼的办法。
“云鸽,你既然名义上是哲王府派来的人,也一直奉命名为伺候实为监视我,不如就由你向南明哲传递消息吧!”
云鸽听从晓岚的吩咐,用哲王府的渠道向王府传递了晓岚的消息。
南明哲这几天不动声色地正常上朝,愈加勤奋地处理政事,心里却翻江倒海,为什么父皇都能容忍皇后种种行为?筠妃,不,是母妃,为什么能容忍陷害自己母子分离的元凶?皇后,除了一个一无是处空有虚职的将军哥哥外,究竟还有什么值得父皇顾忌的?南明哲不敢轻举妄动。问父皇?他既然一开始不说,自然就不会再说。母妃,她知道吗?
这天,南明哲一如从前,每隔两三天就会召来别院的眼线,午后在书房侧厅听汇报,同样是例行汇报,下人却说得吞吞吐吐。霁筠与叶晓岚的对话旁人无从得知,下人所知道的就是两人谈的并不愉快,叶晓岚昏迷,这几天都昏昏沉沉,从未走出房门半步。饭吃得很少,都是云鸽端进房内勉强喂的。
南明哲这才想起,晓岚那天是昏迷的。又想起那天筠妃说的话,好像提到了什么“催眠”?南明哲听说过催眠术,因为国师会摄魂术,其实就是更厉害的催眠术。难怪自己分明很想见叶晓岚,却一看到她的脸就会出现幻觉,那张脸就会变成一个张牙舞爪,七窍流血的女鬼的样子,向自己扑来。从什么时间开始的?就是巨石城!
南明哲突然冷笑一声,吓得正在汇报的下人连连磕头告罪,说什么怪自己等人照顾不周。南明哲不耐烦地挥退下人,继续想自己的事。
那个丫头居然敢催眠自己!还以为是什么妖术!想用这种方法吓退我吗?据说只要意志足够坚定,就能摆脱催眠术的桎梏。南明哲自信能战胜催眠术,信心满满地摆驾别院。
难得南明哲在晓岚面前摆起王爷的排场,云鸽听到门子来报,悄悄对晓岚竖起了大拇指,笑着打趣:“姑娘赌赢了!哲王还真是情深意重!一听到姑娘身体不好就来了!这么强大的情敌,不知我家主子有没有危机感呢!”
晓岚推云鸽一把,笑骂:“你哪个主子!现在你是我的人!胆敢取笑主子,自己掌嘴!”
云鸽忙告饶:“好主子!饶了奴婢吧!奴婢要去接驾了!您躺好,别露馅了!”说罢跑了出去。
只听得外面一阵参拜行礼的声音,安静过后,南明哲就向晓岚房间走来。
云鸽跟着进来,侍立在侧,南明哲的心腹侍卫术易跟在身后。南明哲一步步向晓岚走来,正要掀开床帐,却突然停手,对术易说:“术易出去!”
术易不放心,想要留下,却不得不退下:那是未来侧妃,床榻之上的模样,即便是病中,也容不得他人窥视。术易退到门外,却坚持开着门,这样能从侧面看到南明哲,而不会看到叶晓岚。南明哲知他一片忠心,由他去。
南明哲缓缓掀开帷幔,这时才忐忑起来:如果再次晕倒怎么办?难道我是一个意志薄弱的人?略一迟疑,南明哲一把扯掉了整个纱帐,晓岚戴着面纱静静躺在床上,露出的额头一片苍白。南明哲颤抖着手,始终没有勇气摘下面纱。正在犹豫,只见晓岚的面纱自己缓缓飘起,那个恐怖的疤痕一点点露了出来,南明哲死死盯住晓岚的脸,眼前又开始出现幻象,他心中一遍遍提醒自己,都是假的,都是假的,虽然还是禁不住发抖,幸好勉强还能坚持,幻象开始一点点消失,眼前终于变回了晓岚本来的模样。南明哲深深松了一口气,刚放松警惕,晓岚突然睁开眼,两眼猩红直直瞪着南明哲,身体直挺挺地坐了起来,嘴角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嘴角缓缓淌下一行血迹。南明哲大惊,连惊叫都没有,直接昏厥。
眼疾手快地云鸽及时扶住南明哲,保持站立的姿势,晓岚飞快地抹掉嘴角的“血迹”,依旧躺好。云鸽这才叫起来:“王爷!王爷!快来人哪!”术易一步跃到南明哲身边,瞥了一眼晓岚,接过南明哲。外面一阵骚乱,南明哲一行终于浩浩荡荡开走了。
直到院子里恢复平静,云鸽才从外面进来,长吁一口气,紧张地拍着胸口说:“姑娘你真厉害!要不是提前服了解药,我都要被你催眠了!”原来,晓岚提前在房间内熏了特制迷香,会让人神志不清,南明哲一开始因为精神高度集中,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还能勉强抵御,却在心里放松的一刻,吸入的大量迷香发挥了作用,加上晓岚的表演,南明哲这下不仅没有摆脱催眠术,反而更加严重了。对于内功不俗的晓岚来说,让小小的面纱飘起来并不难,嘴角流血不过是番茄汁,小小的把戏,也足够南明哲回味了!
“姑娘,你怎么知道哲王能抗住之前的催眠术?”
“这个呀,秘密!”晓岚只是猜测,筠师父都已经对自己放出了那样的狠话,怎会不想办法告诉南明哲真相?南明哲那么自负,得知真相后怎会不试试破解?
“好吧!不说就算了!不过,这次哲王名为探望姑娘,却连个御医都没带!哪里是因为担心你!分明是故意借机来破解您的催眠术!还是我前主子好!”云鸽时刻不忘抬高自己主子的形象。
晓岚无语,心里却也认同,南明哲此次的确为破解催眠术而来。不过他目的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次恐怕筠师父想杀自己的心都有了!一定会来找自己算账的。一想到亲如母女的筠师父,如今竟走到拔剑相向的地步,晓岚心里堵得难受。不过为了晗劼,为了给他一个完美无瑕的自己,晓岚情愿选择和筠师父对立。
果然不出所料,第二天,霁筠再次杀来。这次没有摆贵妃的架子,直接提剑而来,一见面,二话不说,举剑就砍。晓岚岂会束手就擒?轻而易举躲了过去。霁筠虽比晓岚年长许多,练功多年,却如古老头所说,因为心中羁绊太多,反而远远不如晓岚的修为。霁筠哪想到晓岚竟敢跟自己动手,一击不中,气急之下乱了章法,晓岚以有心算无心,轻而易举抓住一个机会点了霁筠的穴位。
晓岚心中愧疚,把霁筠请到客厅主位坐下,恭恭敬敬磕个头,捧上一杯茶赔罪。“筠师父!徒弟先给您赔罪了!事到如今,实在是情非得已!”晓岚说着,“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您说的对!我不过是个山野丫头,又遭毁容,怎能配得上高贵英俊的哲王殿下?算我不知好歹,徒儿恳求您,放过我吧!”
霁筠怒目而视,虽口不能言,眼神已经把晓岚凌迟了无数次。晓岚只解开霁筠的哑穴,霁筠张口就骂:“畜生!竟敢以下犯上!你凭什么看不上我儿子!我偏让你一辈子困死在深宫里!”
晓岚不理会霁筠愤恨的目光,再次点上霁筠的哑穴,继续说:“如果我能帮你,让你们母子相认,又不引起皇后报复呢?”
霁筠眼神一闪,瞬间露出惊诧和向往的神色。晓岚继续说:“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该信得过我的催眠术,还有古爷爷的医术,我能让皇后放弃报复之心。”晓岚认真看着霁筠,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您若同意,就点头。”
霁筠盯着晓岚,一动不动。晓岚耐心地跪在地上仰头看着霁筠,晓岚知道,这个诱惑,霁筠无法拒绝。果然,片刻之后,霁筠坚定地点了头。
晓岚乘胜追击:“圣旨已经昭告天下,离钦定的吉日也没剩几天了,这时收回旨意,无疑会有损皇室威严,对哲王殿下影响也不好。”
霁筠紧紧皱眉,再次点头。
“我有一计。圣旨上只说封筠贵妃的女徒弟叶氏为哲王侧妃,却未指名道姓,听说,有一位定北将军姓叶,家中或许有适龄女孩儿,您只要收作徒弟,并昭告天下,就可以了。”其实晓岚是听说,定北将军是跟着南明皇帝起家的开国大将,手握重兵,膝下只有一女,爱若珍宝。若能与他联姻,对南明哲而言就多一大助力,就算皇后一方反了,也不用怕。由霁筠出面促成此事,定北将军恐怕也会站在霁筠这边。这样的好事,不论霁筠还是皇帝,应该都不会拒绝。
果然,霁筠愣怔片刻,连连点头。
“等哲王侧妃进门后,我会兑现我的全部承诺,并且解除哲王的催眠术。”
霁筠咬牙切齿,再次重重点头。
晓岚心中终于松了口气,解开霁筠全部穴道,飞快跪在地上。获得自由的霁筠,怒上心来,二话不说,提剑就刺,没想到晓岚这次反倒不闪不避,眼看就要刺进晓岚的心脏,霁筠这才慌了,手腕一抖,锋利的宝剑直直刺进晓岚的肩窝,肩头瞬间一片殷红。
霁筠眼中分明心疼不已,说出的话偏偏冷酷无情:“看在你还有用的份上,暂且留你一命!否则,定不饶你!”
晓岚一声不吭,释然地笑了。“多谢筠师父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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