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墨恨恨的看着王宵,王宵却咧嘴一笑,昂着脖子大呼:“打啊,有种就给本官用心打,国家养士三百年,赴节而死正当其时,不敢打你就是孬种!”

    张文墨脸都白了,廷杖有两种打法,一是着实打,一是用心打,着实打是把人打残,用心打是往死里打!

    这家伙修出了神通,本身又受过燕赤侠点拨,有不俗的身手,不怕挨打,再以他有事没事都要撩事的恶赖性子,怕是越打越开心呢。

    可自己既没修出神通,又手无缚鸡之力,别说用心打,着实打都受不了啊!

    “好一条汉子!”

    见着王宵放声叫嚣,冯紫英不由赞道。

    柳湘莲从旁道:“王宵确是个人物,当初在金陵时,连秀才都不是,就敢抢了薛霸王的妾,听说在京城,又抢了北静王的侧妃,冯兄看看,这哪里是寻常人敢做的事?”

    “哦?”

    冯唐看向了薛蟠,虎目带着询问之色。

    薛蟠面色数变,想着王宵,再回想自己,与妹妹和母亲对王宵的评价,以及张文墨有北静王撑腰都扳不倒王宵,确实服了。

    颓然叹了口气道:“别人都说我横行霸道,但和王宵相比,我还差的远呐,他是专门往石头上碰的那种人,称为疯子也不为过。”

    柳湘莲更正道:“王公子不是疯子,从薛霸王手里抢了香菱,滴水不漏,官都没法报,金陵知府贾雨村怀疑拐子被王公子杀了,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苦无罪证。

    当时冯家人曾想把香菱索回,发卖了也能挣些银子,可是冯渊身上的卖身契,已被王宵收走,拐子又找不到,只得做罢。

    再看薛霸王做的事,打死冯渊,人尽皆知,费了好大的手脚才囫囵过去,还有王公子去贾府抢回林姑娘,有理有节,振振有辞,贾家一屋子人无言以对,只能被迫放人。

    此人年纪不大,却做事老道,在他老家苏州府,县令、知府都与他结交,织造局太监也和他交好,他若是疯子,那我们都是傻子!”

    冯紫英听的两眼放光!

    没人注意到,宝玉的面色很不好看。

    午门前,锦衣卫也懵逼了,没想到真有人敢冲出来领打,偏偏王宵还声嘶力竭的大喊来打啊,不打是怂逼之类的话,着实让人光火。

    “锦衣卫助纣为孽,岂能让王兄和张兄为我等受过,来,老子是国子监学生巩有林,冲老子的这里来!”

    有楞头青也冲上前,摞起官服,趴在地上,亮出屁股!

    “户科右给事中李巩!”

    “中书科中书舍人张涣谋!”

    ……

    转眼间,就有数十人趴在地上,个个自报官名身家,唯恐别人不识。

    马督公气的浑身颤抖,尖叫道:“打,给咱家打!”

    锦衣卫们猛一咬牙,板子噼噼啪啪的落了下去!

    “哈哈,再来,再来,你他娘的没吃饭还是怎么着?”

    王宵哈哈大笑着,如上刑场般,满面慷慨激昂!

    张文墨也挨了板子,那是面孔都绷的通红,额头汗珠滚滚啊!

    卫渊只觉心绪高涨,一股压抑已久的义气喷薄而出,向李守中大呼道:“李大人,廉颇老矣,尚能饭否,黄忠七十二,犹斩夏候渊,你我怎能坐视孩子们受苦,上!”

    说着,就冲了出去。

    ‘我去你娘的!’

    李守中目光呆滞,你他娘的四十五岁,老夫已经快六十了啊,还能折腾几下?

    可是吧,他是国子监祭酒,在清流的地位与卫渊一样高,卫渊都去挨打了,还有那么多国子监学生也被打的嗷嗷叫,岂有退缩之理?

    “也罢,照死里打,有种就把老夫活活打死!”

    李守中发狠了,也冲上前,摞起官服,趴在地上,把屁股亮了出来。

    “这……”

    有锦衣卫看李守中发须斑白,下不了手。

    “打,给咱家打!”

    马督公厉声呼喝。

    啪啪的板子声响起。

    国子监祭酒与翰林院学士,是清流中的清流,清贵中的清贵,这两人挨了打,那还了得,况且有眼尖的注意到,锦衣卫是留了手的。

    廷杖是由栗木棍子包铁皮制成,其中一头装有铁刺弯钩,打在屁股上,顺手一带,一大块皮肉就撕去了,非常残忍。

    而眼下,锦衣卫用不带铁钩子那头去打屁股,这还怕什么?

    但凡敢于廷争面折乾,必声名天下,名垂竹帛。

    不怕死的人很少,连王宵都不敢说自己不怕死,可是只在屁股上挨几板子,就可以名垂千古,这样的好事上哪儿找?

    王宵为何要找元春下旨廷杖,又为何东窜西跳的讨打?

    收益丰厚啊!

    他要在士林搏取名声,不仅是为日后组建复社做准备,也让佛道二门投鼠忌器。

    名声是个好东西,搁现代,就是桶战价值!

    什么样的人生是成功的人生?

    是不是有钱?

    未必!

    你的钱不一定是你的!

    只有活出桶战价值,才是成功的人生,你名气大,要动你,就不得不考虑成本,成本就是桶战价值,没有名气,桶战价值约等于无,这样的人,只能做螺丝钉,或者砖瓦,甚至任打任杀。

    王宵在这一世,正是要努力活出桶战价值,虽然他是修士,却是最底层的小修,真正的大佬,一根手指就能戳死他,而加入大佬的阵营,是没可能的,只能增加他们对付自己的成本,要考量值不值。

    这正是桶战的原意。

    很多人想明了这个道理,一波波的冲上去,往地上一趴,亮出屁股,嚷嚷着老子是某某衙门某某某,快来打我啊!

    五千多人,趴在金水桥边上,还陆陆续续有围观的低级官员旋风般冲来,而执杖的锦衣卫只有几百人,僧多粥少了!

    “快来打,快来打啊!”

    “都打了他三下,怎么还不来打我?”

    “大哥,地面晒的滚烫,我趴着都快烤熟了,您行行好吧!”

    很多没挨着板子的,大声哭嚎。

    “这这……”

    马督公从未见过这种场面,又不敢下令用心打,更何况锦衣卫和番子不同,人家世袭武官日子过的舒舒坦坦,没必要下死手得罪人,他下了命令,估计没人听他。

    “快,快去禀报内阁!”

    马督公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急转头道。

    “是!”

    有小太监一溜烟奔了回去。

    不片刻,五位阁臣都出来了,一看这场面,均是大吃一惊。

    “住手!”

    北静王大喝!

    板子声陆续止住。

    北静王冷眼一扫,很多都是老熟人,有王宵、卫渊、李守中,居然还有张文墨,这让他眼里似要喷出火来!

    有王宵不奇怪,这种场合,没有王宵才不正常,对于卫渊和李守中,他也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张文墨也在,真是让他惊喜啊!

    张文墨暗暗叫苦,知道自己被误会了,可是没法向北静王解释是被王宵裹挟进来的,要不然这顿板子就白挨了。

    最起码他和王宵一样,都是第一批挨打,旁人还能记着他的名字,解释了,反会被认作投机取巧之辈,名声更差。

    北静王盯着张文墨看了片刻,才移开目光,喝道:“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朝廷的体面还要不要了?

    裁撤东厂一事,自有内阁与两宫皇太后议定,都给孤起来,赶紧回去,否则革除官职,终生不用!”

    北静王把话讲到这个地步,况且从早被太阳暴晒到中午,又多多少少挨了些板子,不论是心理还是生理,都到了极限,很多人踉踉跄跄的散去,但还有几十人站不起来,都是最开始挨打的,实在没法站了,其中包括王宵。

    “哼!”

    北静王重重一哼,也不理会,调头就走。

    张成琳唤道:“叫他们的家人或者亲朋过来,把人抬走!”

    围观的人群一涌而上,去抬人。

    薛蟠看着张文墨与王宵并排趴在地上,问道:“抬谁?”

    柳湘莲想都不想道:“肯定是王公子啊!”

    最开始他和王宵结交,对张文墨没太好的印象,再说他也是名门之后,只是家道败落了,底子还是有些的,不怕得罪商贾出身的张文墨。

    “不错,去抬王公子!”

    冯紫英也想和王宵结交,点头道。

    “抬王公子吧!”

    宝玉的目地,是顺带去王宵家见见黛玉,于是附和。

    来时是四个人,现有三人要抬王宵,即便薛蟠和张文墨更加投契,也不能于这时弃冯紫英、宝玉与柳湘莲而去,只得回头安排:“你们几个,把张公子送回去!”

    “是!”

    跟着的仆役去抬张文墨。

    张文墨几乎要气炸了肺!

    一群公子哥去抬王宵,却叫几个奴才抬自己?

    可是他精疲力尽了,屁股还疼的要命,不想多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仆役架起,送上车。

    “柳兄、薛霸王、宝二爷,多谢了,这位是……”

    王宵呲牙咧嘴,称了谢后,看向冯紫英。

    柳湘莲笑道:“这位乃神武将军冯唐之子冯紫英,王兄莫多说话,我们先把你送回去,来,一人一个角!”

    正好有四人,分别架着王宵的双手双腿,抬离现场。

    “卫大人,下官先走一步了!”

    王宵沙哑着嗓子,向卫渊唤道。

    “哎唷,本官被你害死啦,这些个狗东西,下手没轻没重的!”

    卫渊后悔了,他没想到会被打这么狠,屁股上挨了几十板子,不说打烂掉,光是夏天,处理不好是能要人命的。

    不过再看李守中,心理平衡了,这老家伙比自己还惨,已经处于半晕厥的状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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