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忘了吗”
萧瑾静默了一瞬。
系统干的事,好像也跟她没什么关系吧。
而且那句著名的“爱即灭国”的言论,但凡要点脸的都讲不出来。
系统“”
此时萧瑾对上楚韶含笑的眼神,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上一句“本王没有忘。”
“噢,是么不过王爷忘与不忘,本也没有什么区别。就像这一盒春山空,还有白小姐所恨的那一场雨,都早已是往日之事了。”
楚韶盖上那盒春山空,竹帘内弥漫的雨雾清香顿时消散了,只余了从竹片缝隙隐约漏进来的光。
她的语气依然平和,像是一块握于掌心的温玉。也如同餍足之后的叹息,懒散的尾调还带着些许倦意。
萧瑾深以为然,毕竟这些事情都是原主凉透之后甩给她的锅,她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罢了。
岂料楚韶竟然缓缓走近,执起了她的手,微凉的指尖抚过腕部的红痕,微笑着说“往日之事您可以悉数忘却,但您不能忘记与妾身的盟约。”
“因为我们是共犯,所以现在您必须记住妾身。”
萧瑾望进楚韶的眼睛,不由得愣了一愣。
对方触碰她的力道很轻,还略有些痒,让她下意识地想缩回手,但最终还是没有。
因为楚韶的眼睛很好看,弯起来时像是竹帘微卷,漏出的一寸月光。
被这样的眼神蛊惑着,半晌后萧瑾才抽回手,淡淡地点了点头。
当然,大部分原因还是因为她知道楚韶很不正常,所以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更何况记住楚韶这张脸也挺容易的,也并不是违心的假话。
虽然萧瑾抽回了手,这让楚韶愉快的心情略微消减了几分,但听完对方的话之后,她又满意地扬起了笑。
“得到了王爷的答复,现在妾身可以专心听戏了。”
堂下那一台子戏还在唱,不过其中到底含着什么成分,戏里戏外的人都不太能看得出来。
当白筝抬出燕王这尊煞神之时,四皇子的脸色未免变得极其难看起来。
他该谢萧瑾什么谢他的夺妻之恩吗
他并不喜欢楚韶。齐皇把太子不要的女人塞给他,以此来安抚尧国遗民,就已经让他够气恼的了。
结果半路上还杀出来个萧瑾,当众抢了他的亲,简直是耻上加耻。
太子知道四皇子的脾性,但觉得对方近来行事越发张狂,也是时候该打压一下了。
于是他对四皇子说“四弟,向白姑娘赔个不是,便随孤回宫吧,穆娘娘近来也颇为惦记你。再者昭阳姑姑马上要归京了,莫要让她挂心。”
虽然他的言语很温润,但将穆贵妃和昭阳长公主抬出来之后,四皇子的气焰顿时就消散了。
考虑到那位快要回来了,四皇子咬咬牙,十分不情愿地向白筝作揖,道“白小姐,今日之事皆由本殿而起,多有得罪。”
得饶人处且饶人,白筝也笑眯眯地说“原是民女待客不周,多谢四殿下海涵。”
此事便算就此揭过了,坐在楼上看戏的萧瑾有些惊讶。
她单是知道昭阳长公主在原著里权势滔天,却也不知道这个名头这么好使。就连向来心高气傲的四皇子,此时也只能地退一步。
太子那句话的意思很明显昭阳姑姑要回京了,你若是四处惹事,难免让她不喜。
仅仅只是“不喜”而已,太子却把后果说的这么严重。
可见昭阳长公主不愧为七城之主,地位高到居然比皇帝更有威慑力。难怪她抢亲之后,齐皇也只是不痛不痒地谴责了几句。
萧瑾暗自感慨,原主何德何能,得以抱到这么一条粗壮的大腿。
同时她也有些疑惑,不太明白昭华昭阳两位长公主为什么要护着原主。
只是不管怎样,结果总归是好的。闹剧落下帷幕,四皇子也领着一队卫兵,面色阴沉地走了。
大堂内,虽然苏檀已经极力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
但太子离开之前,他将烟雨楼环顾了一周,随后仍是将视线投向了苏檀,若有所思地看了片刻。
许是觉得盯着一个女儿家看不太礼貌,之后太子又收回了视线,客气地与白筝说了会儿话,便带着护卫离开了。
只是在太子与苏檀擦肩而过时,苏檀在他的身上嗅到了一股浅淡的薄荷香。
她瞬间想起了萧瑾摆在药铺门口的几十盆薄荷,不由得眯了眯眼。
只是在表面上,她还是得放下思绪,随着众人一同喊道“恭送太子殿下。”
待到太子走后,白筝脸上的笑容渐渐变淡了。
她转过身,视线扫过各层楼的每一间厢房,以及廊前垂落的竹帘,然后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白筝望向坐在轮椅上的苏檀,和她对视了良久,缓缓地说出了一句话“今天天气很好,外面没有下雨,姑娘可以放心地走了。”
苏檀微微一愣,而后拱手道“多谢白小姐。”
梁桥街南面,羊角巷。
传闻这条街巷早些年曾闹过鬼,故而相较于其他街巷,街道上要冷清一些。
苏檀慢悠悠地摇着轮椅,来到了此处。
见着站在树荫底下的楚韶,再看看被对方拦腰抱起的萧瑾,她丝毫不感到惊讶。
如果萧瑾敢于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梁桥街北面的闹市,那才是真的奇怪。
坐轮椅的正主儿来了,苏檀便也不再伪装成残疾人,很干脆地从轮椅上起了身。
对她而言,此举并无不妥之处。只是惊呆了卖字画的书生,下意识地揉揉眼,还以为是自己看花眼了。
萧瑾离开了楚韶的怀抱,坐回属于自己的轮椅上,瞬间觉得整个人都变得舒畅起来了。
苏檀站在一旁,思考着方才所发生的事,一时之间也有些理不清思路。
疑点和谜团太多,更何况那一句“大齐最为尊贵之人”,更是意味深长。倘若是齐皇想要暗杀自己的儿子,未免也太过荒唐。
左思右想,苏檀发现这一切好像也跟她没什么关系,只是因为楚韶现在是萧瑾的王妃,她才会多加思考罢了。
现下她也想知道萧瑾的看法,不由得问“燕王殿下,接下来您想干什么”
由于萧瑾的衣服上沾了些许酒渍,考虑到京城天冷,此人又患有重疾,这时候楚韶正拿着不知从何处顺走的月白色外袍,十分贴心地给萧瑾披上。
萧瑾没有立即作答,而是摊开手,靠在轮椅上任由楚韶给她披衣服,看得苏檀都不禁沉默了。
一时之间,苏檀都不知道该同情萧瑾的双腿,还是该佩服此人强大的心态。
自从楚韶方才在烟雨楼以扇破门之后,苏檀就觉得萧瑾实在是厉害。
萧瑾灭了尧国,算是尧国公主最大的仇人。楚韶的武功如此高强,而且就待在她身边,萧瑾居然也能稳如泰山,的确令人钦佩。
待到楚韶将萧瑾的衣襟理好,盖住雪袍上的暗色酒渍之后,萧瑾才答道“接下来去吃饭吧。”
苏檀
她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然而萧瑾的语气很认真,她看了一眼快要沉下去的天色,觉得在这个时间点吃饭,也只能午饭晚饭一起吃了。
她抬起头,却发现苏檀正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萧瑾对上苏檀的视线,内心有些疑惑。
不会吧。
纸片人不会饿是真的
事实证明,纸片人也是会饿的。
只是苏檀万万没想到,经历了惊险刺激的半天,萧瑾居然还有兴致吃饭。
如果是她的话,早就把白筝送的春山空翻来覆去调查好多遍了。顺便再查一查涉及此事的卫兵,还有到底是谁向四皇子告的密。
然而萧瑾的心态很好,她觉得这些事情反正一时半会也搞不清楚,所以变得越发淡然起来。
她淡定到披了一件外衣,穿着沾有酒渍的雪袍便去羊角街觅食了。
幸好寻常百姓平日里几乎见不到燕王的真颜,就算有机会,也不敢仔细去看。
不然此时若是被认出来,萧瑾就十分尴尬。
三人行了好一段路。
车轮碾过地上的薄雪,楚韶缓缓推动着轮椅,她感觉越往巷尾走,天色便愈发暗了下来。
也是直到瞧见食铺用竹竿架起的那一排灯笼,楚韶微微一愣,才知道原来不是她行得远了,而是走得久了。
店内的生意算不上火爆,不过里面的食客零零散散也有几人。
见到来了客人,食铺里的姑娘一边用勺子盛着面汤,一边笑着对她们招手,喊道“姑娘公子们,进来坐吧”
萧瑾点点头,心想,果然无论在什么时代,拉客的方式都是“进来坐吧”。
店里面还有其他客人,其实本是无伤大雅的,不过萧瑾看了楚韶一眼,最终还是选择坐在了外面。
毕竟这家店的店主看起来挺善良的。万一里面的客人无意间得罪了楚韶,今天怕是得发生一些血光之灾,这生意也就别想做下去了。
要了三碗水豆腐,萧瑾坐在轮椅上百无聊赖地等着,双手被冻得有些冰凉。
本想端起杯子取暖,谁知杯子刚上手,她发现居然是陶制的。热传导不快,完全取不了暖,于是只能悻悻地放下。
楚韶瞧见萧瑾把杯子拿起又放下,颇为好奇地盯着那只陶杯,思考其中到底有何玄妙之处。
盯了半晌也没看出什么花样,不过当她微笑着抬起头时,却发现眼前已经多出了一只手,以及一碗热气腾腾的水豆腐。
青花瓷碗里摇晃着豆腐脑,洁白明亮,细腻如羊脂玉。
上面浇了一勺卤汁,还淋了些许辣椒油,配上葱花和盐粒,在飘雪的冬日也算得上卖相极好。
美食近在眼前,楚韶却像是愣住了。
瞧着此人出神的模样,萧瑾打消了让楚韶端碗热东西捂一捂手的做法,直接将瓷碗放在了对方的面前,淡然道“趁热吃吧。”
萧瑾对于这家卖豆花的店铺还是很有信心的。
只因在原著里,男主带女主来这家店吃过水豆腐。通过作者的描写,显然可以看出男主觉得十分美味。
要知道男主是齐国太子,平日里吃的都是山珍海味,如果他都觉得好吃,那么一定错不了。
却也没想到苏檀看着桌子上的那碗豆腐脑,却微微皱眉,讶然道“原来齐国的水豆腐真是咸的吗”
萧瑾“”
她沉默了,因为她想起了互联网上关于“豆花吃甜还是吃咸”的南北之争。
所以说,齐国在北,尧国在南尧国人吃豆腐脑只吃甜
萧瑾千算万算,却也没想到一部古早架空文,居然还很有地域特色。那么问题来了,试问男主带女主去吃豆腐脑,女主真的吃得开心吗
回想起原著里的片段,她依稀记得里面曾如是写到
“
正是下雪天,萧昱带着楚韶来到了羊角巷。
那是他少时最喜欢的小巷。无论春夏秋冬,他总会来这里走一走,喝一杯清茶,吃上一碗水豆腐。
今日他的身旁坐着楚韶,他一生命定之人,大尧未来的女帝,大齐未来的君后。
于是萧昱将他最喜欢的一碗吃食,放在了楚韶的面前。
对方的眉眼在雪灯笼下十分好看,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开始吃起了水豆腐。
北齐的雪下得很大。
楚韶一边听着萧昱讲起儿时的往事,一边吃着碗里的豆腐脑。直到碗中见了底,她才放下筷子,用白帕擦拭着唇角。
萧昱把故事讲完了,问道好吃吗
楚韶看着灯笼上的薄雪,微笑着回答很好吃,不过我更好奇殿下所讲的故事,以及那个人最后的结局。
萧昱摇了摇头;没有结局,只是一场大雪罢了。
”
时至今日,萧瑾仍然不知道男主所讲的故事到底是什么。但她却知道了女主那顿饭恐怕吃得如鲠在喉、难以下咽。
真是难为楚韶了,吃下了一碗根本不符合自己胃口的吃食,还能微笑着接话。
当时不明白男女主之间的感情有多虚假,现在萧瑾总算是明白了。
明白过后,她不仅替男主感到尴尬,同时也替自己感到尴尬。
正在思考该怎么让店家把咸豆花换成甜豆花时,却不想楚韶回过神后,居然带着笑开始吃了起来。
夹子音的时效还没过去,萧瑾只能用咳嗽来掩饰尴尬,低声对楚韶说“不想吃的话,可以不必勉强。”
楚韶的勺子里盛着柔软鲜嫩的豆腐脑,微微挑眉,嘴角扬起了笑容。
许是因为店里还有人,不便说出称呼,故而她俯近萧瑾的耳畔,轻语道“王爷为何会觉得妾身是在勉强”
对方说出口的声音很轻,然而在寒冬里,这样的气息未免就显得有些灼热了。
萧瑾觉得不太自在,于是下意识地侧了侧身,再度咳了一声“众口难调,你若是不喜欢,可以把它换成其他味道的。”
楚韶看着萧瑾,笑了一声“但妾身似乎挺喜欢这种味道,很新奇,而且让妾身很期待。”
萧瑾却不由得开始思考,楚韶到底是换了国籍,还是换了人。
苏檀吃了两勺,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她誓死捍卫甜豆腐脑的尊严,于是对楚韶说“您若是多吃几勺,可能就不会期待了。”
萧瑾深以为然“要不还是把它换成甜的吧。”
楚韶笑着拒绝了“不,妾身喜欢吃咸的。”
萧瑾“”
她不再作挣扎了,也搞不明白楚韶的脑回路,最终只是说了一句“王妃开心就好。”
在一旁舀豆花的姑娘堆着笑容,心想今天的客人好奇怪,不太能听明白她们在说什么呢。
天色已全然暗下来了,食铺外的灯笼也一盏盏晕开了烛光。
吃完豆腐脑后,萧瑾觉得浑身都变得暖和了起来,暂时不去想仅剩不到一天的生命时长,以及时效还未结束的夹子音。
夜里下起了雪。许是因为要过年了,食铺的姑娘搬着凳子,在竹竿上挂了一只鲜艳的彩灯。
彩灯和几只雪灯笼紧贴在一起,虽然未曾放置蜡烛,但色彩缤纷,也足够好看。
萧瑾擦拭着嘴角,抬头望了望那盏不亮的彩灯,问“姑娘,这盏彩灯何时才会亮”
食铺姑娘站在凳子上,笑着对她说“它啊,要到过年了才会亮。不过也等不了多久了,到了年夜四处都会亮这种灯,那时候姑娘可以到山上去,往下看就像是天上星河倾倒下来一样,好看得很”
萧瑾身为穿书者,此时也有些憧憬食铺姑娘描述的画面。
只是可惜了,在原著里北齐皇宫里的灯都要用缨络装饰。
而且是经过描金刻画的、华美贵重的宫灯,不是这种简单朴素的彩灯。
因为原主的身份是皇子,所以等到过年的时候,她肯定也是要去宫里过的。
想来那只彩灯亮起来是很漂亮的,不过她应该没有机会再看见了。
萧瑾觉得有些惋惜,移开视线时,却发现楚韶仍在凝望着那盏黯淡的彩灯。
夜色和灯笼里的烛光溶成一片,楚韶转过身,唇角依然弯着刻意的弧度,眉眼却美得有些虚幻。
在萧瑾愣神之际,楚韶温柔地笑了笑,轻声说“该回去了。”
萧瑾回过神后,颔首道“回去吧。”
只是当楚韶握住轮椅冰凉的竹节时,萧瑾却淡淡地对她说了一句话“还有机会,下次再来看吧。”
车轮停顿了一瞬。
片刻后,轮椅背后传来了一道带笑的声音“好,妾身相信您。”
楚韶知道这是一个谎言,所以她也微笑着说出了另一个谎言。
这很公平。
到了晚上,京城的雪下得越发大了。
宫女太监们哆嗦着站在皇宫外,双手被冻得僵硬,却也不能回房取暖。
因为昭华长公主尚且披着狐裘,站在前方,他们哪有胆量先行离开。
他们在等两个人回来。
应该说,全京城的人都在等其中一位回来。
直到飞雪快要堆满太监手中的伞面,宫门外才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数不清有多少匹疾驰的骏马,宫女太监们也不敢抬起头去看昭华长公主的笑颜。
他们知道,两辆马车的顶盖上皆缀有一颗银光烁烁的明珠,那是他们此生难以企及的权力和荣华。
所以宫女太监们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跪倒在铺满白雪的石砖上,对着那两顶轿子喊道
“恭迎昭阳殿下回宫、恭迎淑妃娘娘回宫”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元宵节快乐呀
s皇帝的女儿叫做公主,姐妹叫做长公主,姑母叫做大长公主,长公主只是皇帝姐妹的封号,跟次序没有关系
感谢在2022021423:59:352022021523:58: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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