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转过身,面上无惊无喜。
他看见笼罩在浅淡月光中的楚韶,似乎失神了片刻。
而后黑衣人面无表情地说“你今晚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他和楚韶只见过一面。
奈何对方的眉眼和容怜实在太像,所以他如今才能根据十分久远的回忆,判断出她就是尧国公主楚韶。
楚韶只是抬起眼,望着倒在血泊里的秦雪衣。
她的目光温和专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把鲜血淋漓的人儿看了半晌,楚韶握住染血的短刃,笑问“为什么我不该出现在这里”
黑衣人“情报如此。”
听完黑衣人的话,楚韶了然一笑“所以您的情报大概出了些问题。”
黑衣人的确也考虑过这一点。
他皱紧眉,似乎在回忆血雨楼的情报部究竟是被什么人渗透了,才导致他们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不过就算判断错了,黑衣人也不会太过惊讶。
因为就算楚韶出现了,也无法改变任何局面。
而且他只是负责替雇主杀人,不会蠢到自找麻烦和齐国朝廷作对,愚蠢到杀掉燕王或是燕王妃。
楚韶的目光本来很平和。
不过当她瞧见浮于鲜血中的竹叶时,她愣了愣,蓦地想起了湖上的那条游船。
秦雪衣曾经用竹叶吹过一首曲子。
那些调子她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乐曲悠扬时,萧瑾给秦雪衣讲了个故事。
故事里有一个封号为白雪的公主,还有七个小矮人。
如今瞧着遍地的血,还有浸在鲜红里的手腕,着实有些刺眼。
楚韶的心情算不上愉悦。
察觉到这一点之后,她轻声对黑衣人说“你杀了她,所以我应该杀了你。”
黑衣人皱眉“你为了一个陌生女子要杀我”
他的脸色十分平静,语气里却透出了冷意。
楚韶笑答“对于我来说,比起秦雪衣,您或许更陌生。”
黑衣人并不在意楚韶的话。
他手持无名剑,面无表情地问“你觉得你能杀得了我”
楚韶的手上也握着一把剑。
一把沾了鲜血的短刃。
短刃尖端烁烁如冷月,正坠下一两滴殷红的血珠。
她的唇边扬起微笑,柔声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下一刻,短刃应声而至,逼近了黑衣人的咽喉。
黑衣人面色淡然,他执起刻有银蓝色花纹的长剑,撞上楚韶的短刃,将剑招挡在了自己的脖颈前。
“叮”
剑锋相交间,银芒大盛。
不过一息之间,二人已经交手数十余招,挽出的剑花皆是凛然有形。
几次都对着彼此的命脉刺去,俨然丝毫不留情面。
瞧着楚韶行云流水般的招式,黑衣人察觉到了不对。
他挡住一记攻势,厉声质问“你又是从何处学来的剑法”
楚韶握着短刃,姿态十分优雅,不过落下的剑影却招招致命。
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她笑得更开心了“我用的是什么剑法,您难道还不清楚么”
黑衣人当然清楚。
放眼天下能用出飞流剑法的,除了沈家庄的嫡系弟子外,便再无他人了。
在他看来,其中之人显然不包括楚韶。
楚韶虽然是容怜的孩子,但她并不是学剑的料。
就算她突然打通了周身经脉,一跃成为武学奇才,也绝无可能在短短数年间,练就如此高强的剑法。
黑衣人有些惊讶,不过仅仅也只是惊讶罢了。
就算楚韶今日在此,他和沈澜依然会执行任务,只是念及到容怜的情面,不会对楚韶下杀手罢了。
眼下最重要的当然是将屋中二人杀了,不然拖到燕王和太子的增援到来之时,恐怕事情就会变得麻烦许多。
虽然黑衣人并不想杀楚韶,先前几次他都有机会狠下杀手,但最终还是收了回去。
因为容怜,也因为楚韶手上有伤,而且她使用的兵器并不称手。
不过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要速战速决。
黑衣人心里是这么想的,实际上也是这么做的。
下一瞬,手中长剑游曳如练,像是一条跃出水面的白鱼。
十多道剑影扑向了楚韶的面门。
楚韶手持短刃,因为吃了兵器的亏,一时之间只来得及躲开大半剑光。
同时她提起短刃,提步飞身掠起。
斩出数道流华般的残影,对抗着那条跃水而出的白鱼。
“铮”
剑锋再度相交,黑衣人飞快斩下数剑,却仅仅只是割破了楚韶的衣袖。
楚韶的剑势如白虹贯日,若将对手换作旁人,恐怕早已被戳出了一千个窟窿。
但此时她的对手是黑衣人,所以也只是斩断了对方的几缕发丝。
烟尘四起,而后又散去。
二人对过剑后,同时收剑,立于院中两侧。
看这情况,竟是打成了平手。
黑衣人沉默了。
他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但事实就是这样。
虽然他是血雨楼数一数二的高手,然而在不能对楚韶使出杀招的情况下,要想击败对方,似乎还有些困难。
楚韶如此年轻,所以这完全不合理。
黑衣人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何时变得这么厉害的。
他想一切或许和容怜有关,也或许与那个疯子国师有关。
沉默良久,黑衣人看着楚韶,缓声道“楚韶,你果然是容怜的女儿。”
“容怜要帮自己的仇人,你也要帮大尧的仇人,你们真是好得很。”
听闻此言,楚韶摇了摇头“就算没有齐国,也没有萧瑾,也会有其他国家来伐尧,大尧迟早会灭亡。”
而后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唇畔扬起浅笑“更何况,沈大侠如今不也正在为敌国卖命么血雨楼到底是哪国的组织,相信您比我更清楚。”
黑衣人脸色微变,似乎有些怒了。
片刻后,他冷冷道“若是不投靠血雨楼,沈家庄早就没了。无论怎么算,你和你娘都是祸害,你现在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的选择”
对于“祸害”一词,楚韶并不陌生,故而只是微微一笑,未曾回答对方的话。
衣袖拂动,她在黑衣人的注视下一步步走近。
黑衣人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左手却是握紧了无名剑。
出乎黑衣人的意料。
楚韶并没有走向自己,而是和他擦肩而过,兀自行至了秦雪衣的面前。
而后楚韶伸出了手。
她取下披在身上的素色斗篷,轻轻地盖在了女孩小小的身体上。
楚韶脸上的表情依然柔和,是一种无缘由的、几乎有些淡漠的温柔。
瞧见素色斗篷盖住了那片血色,她才转过身,笑着对黑衣人说“如今是三月,天还很凉,她这样的小姑娘在庭院里睡着了,会染上风寒。”
黑衣人沉默不语。
楚韶看着黑衣人,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我不想指责你的选择,也不在意你究竟要做出什么选择。你要杀谁,本来也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但你为什么要杀秦雪衣呢”
“你杀了她,王爷会很难过的。如果王爷难过了,我会觉得很为难。”
楚韶面上含笑,认真地对黑衣人说“我会想杀了你。”
黑衣人听完了楚韶一连串的话,才意识到此人之所以要跟他交手,而且扬言要杀了他
居然只是因为燕王萧瑾。
这个理由并不能让黑衣人信服,所以他漠然地问“如若只是为了齐国的燕王,你为何要给那位姑娘的尸身盖上斗篷”
黑衣人宁愿相信楚韶是动了恻隐之心,也不愿相信对方是真的心悦燕王,才会做到如此地步。
楚韶蹙起了眉“我先前已经说的这么清楚了,您难道还不明白么”
“如果萧瑾知道这个小姑娘死了,她会难过。如果看到了小姑娘的尸体,萧瑾也会难过,所以我才会用斗篷盖住她。”
饶是说出了这样的言语,楚韶也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之处。
她的脸上依然带着从容的微笑。
因为楚韶的思维有意无意停留在了这一层。
她并不会觉得自己的种种行为,究其本源其实就是不想让萧瑾难过。
楚韶认为自己的行为很正常,没有丝毫错处。
然而黑衣人已经怒了。
他本应该恨容怜,但他又实在恨不起来。
但他对楚韶很失望。
因为楚韶,容怜选择留在了皇宫里,所以没有跟他一起逃走,最终才死在了宫中。
楚韶是容怜拼死护下来的孩子。
如今她怎能如此愚蠢,一心向着灭国的仇人。
黑衣人面无表情地对楚韶说“既然你心系仇敌,那我今日再无理由留你。”
语罢,他飞身而起,执起手中的剑刺向楚韶。
不得不说,黑衣人已经完全被楚韶给带跑了。
他几乎快忘了此行的任务是暗杀那三人。
此时他只想除掉楚韶,做不做任务都无所谓了。
对于这样的结果,楚韶很满意。
满意到心情极为愉悦,连带着挥斩出的剑招都比平日里更为迅疾。
更何况,掌中的伤口还没来得及涂药。
劈下招式的同时,剑柄不断碰擦着伤痕,还未凝固的伤口再度撕裂,渗出浓稠温热的鲜血。
她实在是太开心了。
开心到明知以自己目前的状态,绝对打不过用尽全部实力的黑衣人。
但楚韶的剑仍然越来越快,她用剑刃割破对方手肘的同时,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脖颈上也留下了划痕。
奈何手中短刃确着实有些不称手。
交手百招之后,黑衣人虽然也有些吃力,但还是比处于强弩之末的楚韶要好上许多。
剑影来往之间,黑衣人找到了楚韶的破绽,用剑挑飞了那柄短刃。
察觉到手中短刃被黑衣人给挑飞了,楚韶面带微笑,似乎并不意外。
她也并不害怕接下来所要面对的死亡。
看着对方向她刺来的那一剑。
楚韶的心脏甚至在剧烈地跳动,她站在原地,无比期待地等候着痛楚的降临。
只可惜,她的愿望落空了。
因为一柄翎羽箭划破了夜色。
那支箭速度极快,骇人到如同一道雷电,携着恐怖的力量射向了黑衣人。
黑衣人微微皱眉。
此时已经来不及躲了,他只能强行收剑,调转方向和这强悍的一箭进行对抗。
如若换作是全盛时期,对上这一箭,黑衣人倒不会担心什么。
只是和楚韶打了如此之久,他的内力也被对方消耗得差不多了。
若想接下这飞来一箭,终究还是有些吃力。
剑尖凝聚着飞流剑法的真意,黑衣人挑开了那支裹挟着杀意的翎羽箭。
正当他缓了一口气,准备再度出招时,又一柄翎羽箭向他飞来了。
居然还有第二箭
黑衣人有些惊讶,因为他一看这两发飞箭,便知是五石左右的弓才能发挥出的威力。
就算是正值壮年的将军,能拉开五石弓就很不错了,更何况连发两箭。
他如此作想着,堪堪避开了第二箭,结果第三箭转瞬而至。
这一箭黑衣人避无可避,只能侧身护住关键命脉。
他闷哼一声,任由箭镞狠狠刺进胳膊。
黑衣人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听见又一道拉弓声时,面色近乎煞白。
再中一箭,就算不死,他也得成残废。
然而那一箭却迟迟没有到来。
萧瑾已经将弓拉到了一半。
眼看就要射出时,却蓦地被身侧的太子给按住了。
她缓缓转过头,望向太子,眸中尽是森然冷意。
太子的脸上依然挂着微笑,态度却意外的强硬“三弟,你手上拿的可是五石弓,再发一箭你的手就得废了。”
他说的是实话。
萧瑾手中所持的弓箭,是太子的近身护卫近来训练时用的。
其人的箭法十分精准,然而平日里也不敢拉成满月,更遑论射三发连珠了。
毕竟如果将手臂上的肌肉给拉伤了,着实得不偿失。
用五石弓射一连四发箭,对于身上有疾的萧瑾来说,肯定是要废手臂的。
奈何萧瑾方才对黑衣人的杀意太过强烈。
以至于和太子对视片刻,缓缓放下手中的弓箭时,才后知后觉地体会到了双臂经脉撕裂的痛楚。
她的手臂顿时僵住了。
双臂的肌肉如同被蛊虫啃噬一样,又酸又痛,从深处传来的麻痹感险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为了在敌人面前维持形象,萧瑾依然没有在面上表现出半分痛楚。
只是她的脸色有些白,并且随之掉落在地的长弓,砸出了一道清脆的响声。
“咚”
萧瑾本以为,这样的小意外不足以让她颜面尽失。
然而当她抬起头,望向楚韶所处的位置时,发现对方正愣愣地看着她。
朦胧的月光下,楚韶手上身上都是血,唯有那双眼睛里透出的情绪很是纯粹。
也极为耐人寻味。
对上那道怔愣的视线,萧瑾本就疼痛的手臂瞬间更痛了。
萧瑾现在就是后悔,很后悔。
早知道太子的护卫用的居然是五石弓,她也就不会脑抽到一把夺过弓,弯弓搭箭开始作死了。
强行装逼的后果很严重。
这意味着,萧瑾的格局会迅速打开。
以后她就不只是双腿有疾的残废了,还能够顺便叠加双臂残疾的增益。
太绝了。
楚韶并不知晓萧瑾内心的想法。
只是当她听见翎羽箭划破夜空的那一刻,其实就已经转过身了。
回过头,她望见轮椅上的那张冷淡面容。
一手拉弓,一手搭箭。
白皙修长的手指将翎羽箭拉至满月,而后干脆利落地射出了一连三发羽箭。
冷酷如斯,凌厉如斯。
虽然生得一副神仙般寡情的容颜,但却并不像神仙。
因为对方不是悲悯世人的仙人。
而是战场上的修罗。
那一瞬,楚韶觉得鲜血和痛楚带给她的快感,突然就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对于死亡的期盼,似乎也没有那么强烈了。
如果说活着就能看见这样的人,那她真心实意地想活下去。
死亡的魅力消减了。
存活于世,变成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楚韶的心跳很快,却是第一次因为被他人拯救而加快。
以至于当黑衣人捂住伤口,紧皱着眉遁走时,她都并没有注意到。
另一边,萧瑾倒是注意到了。
然而黑衣人的轻功十分了得,只是弹指挥间便不见踪影,消失在了夜色深深中。
瞧见对方已经离开,她不由得在暗中松了一口气。
因为萧瑾看见了黑衣人手上拿的剑。
通体雪白,剑身刻有冰菱花的纹路这说明对方很有可能是沈琅。
之所以只是有可能,而并非一定是,主要是因为这次来的刺客是血雨楼的人。
如果黑衣人真的是沈琅,好像也有些不对劲。
毕竟沈琅是尧国第一剑客,怎会为血雨楼效力呢原著里虽然没有挑明血雨楼的幕后之主究竟是谁,但血雨楼之主似乎是齐国人。
想到这里,萧瑾依然有些后怕。
让手掌受伤的楚韶独自去面对沈琅,而且她的武器只有一把短刃,这项决定未免也太过草率了。
不过人命关天,为了救夏三娘和秦家姐妹,最好的人选就只有轻功上乘的楚韶。
唯有楚韶赶往那间别院,她们才有一线生机。
片刻后,萧瑾才回过神来。
她先是歉然地对身侧的太子说了几句话,向太子告过罪后,再让守备军护送对方离开宅院。
而后萧瑾吩咐银朱推着轮椅上前,去瞧瞧楚韶的伤势,也正好问一问夏三娘和秦家姐妹的情况。
所以她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太子垂眸望着掉落在地的弓箭,抬起头,若有所思地远望着黑衣人消失的身影。
临行前,他嘱咐萧瑾好好保重身体,才含着笑离去。
此时萧瑾瞧见楚韶身上的伤,不由得皱起了眉。
虽然对方的衣服本就是赭色的,不太能看得出鲜血的颜色,但她依然能够嗅到浓浓的血腥味。
萧瑾眉峰紧皱,让子苓去找民间大夫。
又执起楚韶的手,将对方掌中的血污给擦拭干净了,才缓声问“夏三娘和秦家两姐妹还好么旁的也就罢了,只是秦雪衣年纪尚小,还是个小姑娘,经此一劫怕是被吓坏了”
说着说着,萧瑾蓦地止住了声。
因为她敏锐地察觉到,楚韶唇畔的微笑似乎消减了几分。
一些很可怕的念头,缓缓从她心底升起。
萧瑾的手臂很痛,脸色也很白,此时此刻却勉强扯出了一个笑。
她很想问楚韶一些话。
然而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所以她才笑了笑。
只是笑意很淡、也很假。
萧瑾还没来得及装出几分真实,就被一道尖叫声给打消了念头。
虽然声音很响亮,但她知道这就是夏三娘的嗓音。
夏三娘是个羞怯的人,与人讲话时向来细如蚊呐,唯恐高声说话惊扰到了他人。
那些个调皮的侍女常常打趣她,她也只是羞涩地笑一笑“奴家原不过是习惯了,就算现在想改,想把话说得大声些,只怕也不像姑娘们的声音那么好听。”
院中回荡着夏三娘的尖叫声,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后,紧接着又响起了秦雪庭的啜泣声。
听着耳畔的哭喊声,萧瑾根本不必去看,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的手指很凉,连带着全身似乎都变得好冷。
萧瑾靠在轮椅上,闭上眼。
片刻后她又睁开了眼,对楚韶说“王妃,推本王去看看。”
楚韶凝视着萧瑾,而后点点头,如实照做了。
轮椅缓缓行进。
最终停在了在声音最喧哗的那一处。
萧瑾坐在轮椅上,她没有去看蹲在一旁哭喊的夏三娘和秦雪庭。
她只是沉默地看着那片流淌开的血泊,注视着那件染上鲜血的素色斗篷。
心里觉得斗篷披在秦雪衣的身上,好像有些大。
干净的斗篷覆盖在那具小小的、柔软的身体上,其间点缀的艳红,像是梅花落满了山涧。
萧瑾的神情有些恍惚,怎么看都是血,都是刺目的鲜红。
直到她看见了那片翠绿的竹叶。
薄如纸片的叶子,正漂浮在鲜血里。
冰凉的尸体上,小小的姑娘将眼睛睁得眼睛很大。
萧瑾想起了一只游船。
还有一些飘荡在游船上的话。
女孩说,这种叶子可以吹曲子,是爹爹教她用竹叶吹曲子的。
她问,大姐姐,你也想吹吗
但是大姐姐吹得好难听啊。但是没关系,因为大姐姐和爹爹吹得一样难听。
小小的姑娘会伤心地抹眼泪,也会咯咯地笑。
小小的姑娘有时候很难过,她说她想听爹爹吹曲子,想让娘亲和阿姐抱她去摘柳树上垂落的枝桠。
小小的姑娘,小小的姑娘还没长大。
然后十岁那年。
小小的姑娘死了。
萧瑾取下香囊。
打开后,从里面拿出了一枚竹叶。
那是秦雪衣送给她的。
萧瑾静静地看着小姑娘,为她吹奏了一首曲子。
吹完后,放下了竹叶。
俯身摸了摸秦雪衣的头发,然后伸出手,缓缓替她阖上了双眼。
末了,萧瑾温柔地对秦雪衣笑了笑。
她似乎想说出些什么,但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转过头时,萧瑾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往常的淡漠。
她轻声对楚韶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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