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景光的那一刻, 琴酒的眼睛猛地睁大了。
他又不是像天镜里那样的脸盲,而且视力也不差。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是几年前被杀死的卧底苏格兰。
但是……苏格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还是以这样的一种姿态。
苏格兰死亡的时候,琴酒是有确认过的。那种情况下, 他绝无假死逃生的可能。
那么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 又会是谁?
天镜里从景光伸出探出头来,趁着琴酒尚且处在惊讶之中时, 猛地扑向他。
她从景光身后冲出来的角度实在是令人难以捉摸。总之,景光只感觉到有一阵风从他的手臂旁边擦过。
也就是眨眼都不到的功夫,他所侍奉的神明就已经扑到了琴酒的身上。
两人扭打起来。
景光愣了一下,然后有些无奈地站在旁边, 朝安室透笑着说“抱歉, 我家的……神明确实有些乱来。吓到你了吗?”
被幼驯染当做柔弱小可怜的安室透……
他沉默许久, 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啊, 是有一点。”
暂且不管这一幕对这位卧底先生造成了多大的冲击,天镜里这边倒是和琴酒打得热火朝天。
琴酒虽然在和天镜里的短暂对战中没有取得先机, 但他觉得只要射出子弹, 极限一换一总是能做到的——当然这是最下解。他身为组织的一员当然不能允许自己因为这种奇怪的事丢掉性命。
然后, 就在他精神高度集中的时候, 对面手里那把平平无奇的枪,就这么变成了一个大男人!
那还不是普通的男人, 那是死去好几年的卧底苏格兰。
要不是这辈子杀人太多, 琴酒恐怕还会害怕起对方是不是专程从地府里爬出来找他们这些人索命的。
可就算他再冷静, 被突然出现的男人从中间挤开的感觉也确实不好受。更别提天镜里突然扑上来, 对准他的脑门就下了手。
琴酒:?
这太邪门了。
天镜里第一步是拽下了他的帽子。
“你这女人——”
琴酒伸出手想要把天镜里扔下去,但是对方躲避的技巧实在是太强了。
每次在他即将抓住她的衣服用力时, 她都会像是泥鳅一样扭开。
同时这个家伙十分粗暴地揉弄着他的头发。她那纤细的腿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 牢牢地固定住琴酒本该有力的腿, 把他狠狠地按在地上。
他的头发在扭打中渐渐变得凌乱不堪。
至于琴酒的手,则是被天镜里一只手应对着。她看起来还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嘿、咻!”天镜里一把扣住琴酒的手腕,将它们举过他的头顶,同时也彻底剥夺了他的行动能力。
四目相对。
天镜里嘴角一斜,露出了有几分邪魅狂狷的笑容。
“找人堵我是吧?”她的声音阴恻恻的,“黑泽阵,你小子胆子变大了。”
琴酒“……”
他觉得这家伙多少脑袋有点问题。
不想再多谈,他偏过头去,冷淡地说“你这家伙别想从我这里掏出有用的信息……如果想要审问,那就自便吧。”
天镜里被他说得一愣。
她挠了挠脑袋,有些迟疑地说“我为什么要问你的事情……”
“你想起我了?”
琴酒……对面又傻又敏锐,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这一番犹豫落在天镜里眼里,就是黑泽阵被她说中了心事,心虚到上眼皮都在发抖。
“噢,看来是真的想起来了。”她晃了晃脑袋,表情竟然有点不好意思,“抱歉啊,为了假装陌生人,刚才下手好像是有一点重。”
她说着,伸手又薅了一把琴酒的头发,试图让那本就凌乱的鸟窝变得更加宜居一些。
琴酒……
他根本没有感受到天镜里的友好。
果然对方安抚似地揉乱他的头发之后,下一句话就是说“但是今天的事实在是太没品了!想比试的话,可以约个时间嘛,大家一起出来喝个茶吃点好吃的,怎么比划都可以呀。”
“跑到这种荒郊野外的……”她环视了一下四周偏僻的环境,表情有些微妙,“而且还叫人来打我,真的很没品欸。”
被琴酒叫来打她的人·黑衣组织成员……
他们像条咸鱼似地躺在地上,感觉刚才被天镜里击倒的部位越来越疼了。
伏特加算是里面还比较保有斗志的一个。
他在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口中大喊“你这家伙,快把琴酒大哥放开——大、”
他一抬头,就看见了顶着鸟窝头的琴酒。
也不知道是因为挣扎的时候用的力气太大了,还是因为太过羞愤,琴酒的脸有点红。
他感受到伏特加的目光,凶狠地瞪了他一眼。
伏特加那我继续趴着?
天镜里没给伏特加太多纠结的时间。
“阿景,做掉他!”
景光……
你就是最大黑恶势力头子?
他叹了一口气,走到那边把伏特加制服了。看到对方惊愕的眼神,他大概猜到对方可能是自己生前就认识的人。
“……很抱歉,但我不是你想的那个人。”他否认了一句,然后将伏特加劈晕了。
天镜里这时候还在随身的口袋里掏啊掏。
“锵锵锵,看看这是什么!”
她献宝似地把东西展示给琴酒看。
“是口红!”
“再看这个!”天镜里把皮筋用手指绷紧,展示给琴酒看。
“年轻的小阵哟,”她故作深沉地说,“你还记得和我打架打输了会发生什么事吗?”
只记起来片段对即将遭遇什么却略有预感的琴酒……
他的目光落在那看起来就很便宜的两样东西上,眼里是化不开的愤怒。
“你这家伙……!!!”
“叫吧,叫吧!你越叫,我就越兴奋!”
天镜里依旧把他的两只手按住,然后用小指剔开口红的盖子。对准琴酒的嘴唇,就涂了下去。
今天,琴酒终于回想起了,曾经被那个女人支配的恐惧。
他怎么会忘记?他怎么能忘记——
这个叫做天镜里的家伙,从他入行做杀手接到的第一单开始,不是就已经开始毒害他的生活了吗?
少年时暗杀目标失败,那个时候通讯还不发达,鬼迷心窍的琴酒学着怪谈里的方式,召唤了传说中的可怕恶神——
降临在他身边的正是天镜里。
她笑容温和,如同包容宽和的天神,却说出了冰冷的语句。
“首先要信仰我,其次要请我吃饭,最后的最后,要让我打扮你。”从烟雾中杳杳升起的生命渐渐凝成实体,捧起了琴酒迷惘的脸,“能做到的话,就帮你杀了他。”
而后的任务难度越来越大,因为有这位神明的帮助,他无往而不利。组织里都传言,琴酒的影子里藏着可怕的恶鬼。
那个时候的他也是昏了头,竟然觉得这样被恶神摆布也挺好的。
耻辱。
绝对的耻辱。
琴酒颤抖着晕过去之前,最后恨恨地看了一眼天镜里。
她像是很满意自己的成果似的,单手捧着脸颊,目光里充满欣赏。
他不该来的。
很是纠结地调整了一番角度后,天镜里才给琴酒拍下了一张比较满意的照片。
她心满意足地将照片保存到手机最下方的[宝贝小阵珍贵照片]里面。
除了最新的这一张,别的照片里的琴酒都非常的水灵,脸上还有些许稚嫩。也有稍大一些的,但都没有像这些一样是极近的怼脸照。
而且因为时代的关系,那些照片都有些模糊。
还是新的好。
天镜里看着照片,心满意足地拍拍手站起来。
“我弄好啦,阿景,安室君,我们走!”
景光却没有动。
天镜里脚步一顿,不解地问“怎么啦?”
景光没有说话,目光却扫向一旁的笑容里透着几分尴尬的安室透。
天镜里顺着看过去。
金发的安室透,他此时的表情非常精彩。
比较精确的说,那就是三分惊讶两分迟疑一分忌惮一分探究还有百分之百的跃跃欲试。
跃跃欲试是对后面的琴酒的。
不得了啊,安室君。
天镜里沉默了一下。
然后她小声地向景光确认“……我是不是,暴露了?”
景光微笑点头“是哦,不仅如此……恐怕连底都都露出来了吧。”
他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仿佛隐隐冒着黑气。
天镜里呜呜呜呜阿景好恐怖!!!
她手忙脚乱地解释起来“不是的!我只是在和他开玩笑……啊,不,我的意思是说,我们以前一直都是这么铁的关系……该怎么说呢,在这里看到那家伙我好惊讶啊,哈哈哈。”
“这么多年没见,竟然还学会打团了。”
天镜里比划着,最终还是把目光放到了安室透的脸上。
她有点心虚地、小声地说“那个,安室君,如你所见,我是个……嗯,神明。”
她低下头,目光忐忑,半点也不见刚才骑在琴酒身上志得意满、为所欲为的猖狂样子。
安室透“……嗯。”
“刚才镜里小姐跳下去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呢。抱歉,我没能帮上什么忙。”
天镜里连忙说“这家伙显然是来找我打架的,怎么能怪你。”
“……原来是神明啊。”安室透忽然说,“这真是太好了。”
他笑起来。
该如何描述这个笑容呢。
天镜里也不知道。
夕阳下的安室透,他像是突然卸下了许久以来的担子一样,短暂地露出了真实的他自己。
“不行,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别的回去我在和安室君解释吧!我们先跑!快快快!”
“阿景也是,快上来,你要继续呆在我的包里,还是坐后面——”
天镜里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景光推着肩膀推到了车子里。
“之后的话,都由我来说。”
景光笑容和煦,却透着浅浅的黑气。
“不许再乱说话了。”
“嗯、嗯?我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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