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镜里有好多话想对安室透说。
之前在夏目家的时候, 她虽然是十分地得意,但还是想要维持住做人老师的稳重!
不管怎么说,她总要在夏目的家长面前表现出她可靠的一面。
现在遇见安室透,天镜里憋了一路的兴奋总算有了一个可以倾泻的出口。
“贵志他——让我教他做小吃欸!”
天镜里对安室透说:“你能想到吗安室君, 我每天摆摊卖小吃, 虽然有很多人来买我的食物, 但是没有一个人对我说——愿意和我一起学习!”
她捂着心口, 一副快呼吸不过来的样子:“这是贵志的一小步, 却是我的一大步!”
安室透:……
不知道为什么, 看着天镜里因为收了徒弟而兴高采烈的样子, 他竟然有点失落。
早上的时候, 他特意等在波洛那里, 就是想向天镜里提出和她学习做小吃的事情。
可是……他却忘记了。
不过是几个小时的事情, 等到天镜里回来的时候, 她竟然已经收了别人为徒弟。
这种感觉可真是难以描述啊。
安室透笑容有些勉强,但还是说:“恭喜你, 镜里小姐。”
“嘿嘿嘿, 谢谢安室君!”
“啊, 我是不是激动过头了?”
看着安室透复杂的神色,天镜里还以为自己吓到他了。
她连忙说:“抱歉、抱歉, 我实在是太高兴了……那个……”
安室透微笑着说:“没有, 我也很为镜里小姐感到高兴, 只是……没有想到你竟然会同意收人类为弟子。”
“嗯?为什么这么说?”
安室透说:“因为, 一般来说大家收徒弟的话, 都是为了能把手艺传承下去吧。但是镜里小姐是神明, 本身的寿命就已经远超人类了。”
“这样看的话, 似乎并没有这方面的需求?”
也是因为这个, 安室透一开始想的也只是向天镜里请教,而不是直接跟着她学习。
听完安室透的话,天镜里挠了挠头:“怎么说呢……其实技术传不传承这种事,对我来说也不是很重要啦。”
“有形之物、无形之物……只要是世界上存在的东西,都会有它必然消逝的那一天。”天镜里说,“如果我的手艺教给贵志之后,能让他和身边的人感到高兴的话,那就是值得的。”
“……说的也是呢。”
安室透看着天镜里,突然觉得她这种说法有些寂寞。
天镜里低头在包里找了找,然后把安室透的作品掏了出来。
“给,这是安室君的!”天镜里笑起来,“是很可爱的作品哦……我偷偷看了!”
“……不用偷偷看也可以的。”安室透接过盒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天我确实是在跟着大家一起随便捏,可能在外表上不是那么吸引人。”
“哪有!”天镜里可听不得这个。
“明明是很可爱的……可爱的……那个什么!”
“是狗啦。”安室透无奈地说。
他就知道天镜里根本没认出来那是什么。
“哦哈哈哈哈是狗啊!超可爱的哦!”
安室透:“真是冷酷的话语,镜里小姐这样下去,我也是会伤心的。”
天镜里一下子就重视起来了:“欸欸欸?不、不要伤心啊!”
她立刻凑近了,手忙脚乱地安慰他:“其、其实从初学者的角度来看,已经是很不错的作品了。而且、而且说不定……”
“安室君有成为抽象派大师的潜质。”
扯到这里,天镜里突然来了灵感:“啊对,就是抽象派!明明我没有看出作品的原形,但是狗狗可爱的气质却通过安室君的作品表达出来了……”
“这是非常了不起的才能!”
安室透:……
“噗。”
他忍不住笑出声,然后笑声越来越大。
他是经受过警校专门训练的,一般不笑,除非忍不住。
“抱歉抱歉……”他一边笑一边说,“谢谢你的夸奖,镜里小姐。”
天镜里歪了歪头:“……嗯。要对自己有信心哦安室君。”
她比了个手势:“我会支持你的。”
景光刚一下楼,就看见天镜里和楼下的那个安室透相谈甚欢。
上次一起出去玩,对这个家伙还有几分警惕的景光也改变了对他的看法。
不得不说,这个叫安室透的人给他的感觉一点也不陌生。
也许是安室本人就是相处起来比较让人舒服的类型吧 ,景光竟然会产生自己和他好像认识了很多年的错觉。
多少有点相见恨晚的味道。
但再相见恨晚,在看到天镜里和他兴高采烈地不知道在比划什么的时候,景光心里的警报立刻拉响了。
这个人从一出现的时候开始就喜欢往他们家凑,往好了想那说明他为人热忱,往坏处想,也可能是这个人图谋不轨……
玲子的孙子夏目暗搓搓地过来看他外婆都没有这么积极。
安室透呢?难道安室透也有外婆住这里?
诸伏-完全失去记忆-安室透的外婆-景光眸色微深,他扬起笑容,装作毫无察觉似地走了过来:“你们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尽管已经重逢很久了,但安室透看见活蹦乱跳的景光心里还是会很高兴。
天镜里冲他扬了扬手:“是之前大家一起做的那个作品……我把全部都取回来了。”
景光:“是那个啊,然后呢?”
“然后……然后!”天镜里想了想,又来劲了。她立刻冲到景光身边,双眼闪亮,“想听吗想听吗?想听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地告诉你哦!”
景光失笑:“那就拜托镜里大神把遇见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吧。”
他低头看着天镜里的目光是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温和。
天镜里就需要这样的回答!她更有干劲了,把前前后后的事情都给交代了一遍。解说的同时她还不忘伸手比划。
安室透站在旁边就看见她手舞足蹈的,脸上洋溢着一股兴奋劲。而景光没有丝毫不耐烦,认真地听她抒发心中的快乐。
这样也挺好的。
就算拜师的人不是安室透,他也莫名地高兴起来了。
“你要看我的作品吗,阿景?”
“要看要看!”景光还没来得及回答,天镜里就在旁边鼓起了掌,“阿景,这个太重要了,你一定要看一看——”
“安室君也是,这个作品好好保留,若干年以后一定能进博物馆!”
她真是满嘴跑火车。
安室透无奈地笑着,然后和景光四目相对。
景光竟从中读出些许从容。
不会吧?景光想,当时安室透捏泥的时候他可就在旁边看着啊!那一坨东西和他的作品放在一起简直就是卧龙凤雏。
难道老板大叔在之后又偷偷对那些作品进行了一波起死回生的整形?
看着自信的安室透和比安室透还要更加自信的天镜里,景光迟疑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那就拜托……让我欣赏一下,谢谢。”
天镜里和安室透对视一眼。
“请吧。”安室透说。
他把盒子捧起来,然后天镜里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一瞬间,仿佛有金黄的光从盒子里冒了出来。
“锵锵——”天镜里咏唱道,“安室大师的最新力作,必不会让阿景失望!请看——”
景光莫名有些期待了。
他咽了咽口水,视线跟随着安室透缓缓倾斜过来的盒子。
起初是一点点深色的轮廓,然后是映入眼帘的粗犷线条,之后是在阳光下闪着动人光泽的主体部分,然后——
整个人作品都展现在景光面前。
他沉默了一下。
“还真是原汁原味啊。”
“不错。”
这不还是放进去的那坨吗!!!
*
晚上天镜里又抱着东西准备出门。
玲子吃完了往那一躺,看着天镜里又是梳头发又是洗脸的,有点纳闷:“你要到哪里去?手里还拿着……”
“你做的兔子?”
天镜里讪笑着转头:“这个……是我要送给上次遇见的小朋友的啦。”
“欸——”玲子有些惊讶,“上次的小朋友……是指你在并盛町遇到的那个被吉娃娃追的吗?”
天镜里也被玲子的话勾起了当时的回忆,她捂着脸,有些陶醉地说:“就是他我,他叫小纲,是个超级可爱的孩子。”
玲子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以前可没有见你对什么孩子这么惦记……真的有这么可爱吗?”
天镜里把手一挥,说:“那当然了,小纲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孩子了!”
玲子:“……像安室和阿景作品那样的可爱?”
天镜里沉默了一下:“那倒不是。”
明明在屋子里却被无视的景光:“喂,你们两个,好歹注意一下我的感受吧!”
天镜里冲他龇牙:“阿景不要说话啦,你刚才看到安室君作品的反应实在是太失礼啦!我感觉安室君晚上回家会偷偷哭鼻子欸。”
“他又不是小姑娘!”景光有些无奈,“……不过那个孩子,你对他真的很上心呢。之前去的时候明明说要做点特别的器皿回来,结果一坐下就开始捏兔子……”
玲子补充道:“而且我原本以为你的兔子会和我捏的肥猫放在一起。没想到是要拿出去送人。”
“我太好奇了镜里,那孩子是什么熟人的后代吗?”
“啊啊!那、那是……!”天镜里的脑袋飞速转动着,她想要找点话来糊弄一下表情犀利的玲子,却悲痛地发现以她的智商短时间内还真的找不到。
“别想撒谎。”玲子说。
被她这么一说,天镜里更紧张了。
她就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样,身上那股有来无回的气质霎时间灰飞烟灭。
她惊恐地低下头,说:“就、就是熟人的后代啦……!我没有骗过你们。”
玲子眯起眼睛。
“骗?”
天镜里心里陡然一惊,她有些勉强地笑起来,拉扯着嘴角说:“对、对,就是那孩子真的太可爱了……有机会的话我给大家拍照片。那我先走了!”
说我,天镜里连们都不走了,直接夺框而逃,一跳跃入空中,直接把身后的建筑远远地抛在了脑后。
而在家里。
“没意思。”玲子随意地变换了一下坐姿,说,“最近的秘密越来越多了啊。”
她捂着自己的心口,问景光:“你也能感受到了吧,这段时间她一直试图隐瞒一些事情。”
“确实。”景光顿了顿,问,“你要调查清楚吗?”
他说完,还没有等到玲子的回答,就已经率先自己否决了。
“这不是我们身为神器不应该窥视的事情。”
玲子笑了声。
*
这边天镜里已经踩着夜色来到了沢田家的门口。
她四下望了望,然后顺利地找到了阿纲房间的窗户。
几乎是不费力地,她就翻过了墙头,然后开始攀爬。
她最近在和漫画里的鸣人学踩树,于是踩着墙壁直挺挺地往上走,直到手扒到阿纲的窗户,这才松开腿。
正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看试卷的阿纲:?
他就是一抬头,他就看见窗户外面月光下,一只白皙的手搭上了他的窗框。
然后另一只手也搭了上来。
阿纲:!!!
他吓得卷子都不要了,赶忙跑到门口准备跑路。
但他忘了,他为了躲在屋子里偷偷看试卷不被妈妈发现,特意把房门给锁上了。慌乱之中的阿纲哪里还想得起锁的事情?
他慌乱地抓着门把手用力晃动。
他想起在学校里被迫听了好多的怪谈,他又想起妈妈现在好像在洗澡。
那一瞬间,阿纲想到了很多事情。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大概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他幼小的生命很有可能就被终结在他自己的房间里。
阿纲正这么想着,就看见窗框上的那双手死死抓住窗框,然后一用力。
一个黑影欻地就弹了上来,然后对方的脚无比精确而优雅地踩在了窗框上面。
天镜里扶着窗子,微微俯身,把头探进了这间小学生阿纲的卧室。
“嗯?小纲?”天镜里有些疑惑,“你蹲在门旁边干什么呢?是害怕地震了吗?学校里的老师有没有告诉过你如何预防地震——”
天镜里停住了。
也就那么随意地一瞥。
她低下头,然后被桌子上一张雪白的试卷吸引了注意力。
“嗯?”
阿纲刚刚放下的心再次提起。
这次他不跑了,满眼惊恐地跑过来想要夺走天镜里手里的试卷。
“不——”
“不要看!!!”
但是天镜里早就已经拿起了试卷。
她看了眼。
“沢田纲吉……27分?”
月光照进这间屋子,两个人同时沉默了一下。
天镜里后知后觉:“我是不是不该看?小纲……”
阿纲痛苦地捂住脸:“不,这事并不是镜里小姐的错……”
“你看吧。”他的声音莫名凄凉。明明还是个小学生,身影却得无比沧桑。
他已经被生活压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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