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里炎真是个看起来就很乖的小孩子。
天镜里看到他的时候是在机场, 穿着黑色制服的彭格列成员目光闪烁着看过来,却在与她视线相交时飞快地挪开。
“咳、咳。”成员们尽量保持稳重地走过来,问, “您就是沢田……夫人吗?”
天镜里笑容停顿片刻。
“叫我镜里就好啦。”
他们哪敢啊!
上次一出现就在彭格列引起了很大骚动的这位……据传是家光大人生活在日本老家的奶奶……看她笑眯眯的样子感觉很不好惹啊!
“总、总之……这就是炎真君了。”彭格列成员拘谨地向天镜里介绍跟着一起来的小男孩。
古里炎真穿着一身看起来价值不菲的衣服,但是脸上却贴着创可贴。他的脸蛋看起来肉乎乎的,可是眼睛却安静得有些过分。他抬起头, 看着眼前这个应该只有十几岁的少女。
天镜里弯下腰, 认真地打量着他。
“欸——你好呀小真。”
炎真听见她语气亲昵地叫他的名字。随意而且甜腻, 就算是以前父母妹妹都在的时候, 他也很少被这样亲近地……
炎真被她一把抱了起来。
身后的彭格列成员们惊呼起来:“等、等一下!沢、镜里夫人!”
但是天镜里要是会好好听他们说话, 那就不是她了。
她单手就能把炎真抱稳,另一只手腾出来去抓他们的行李箱。
那场灾难留给炎真的也就只有这一个行李箱都装不满的东西了。
“那我和小真就先走啦!”
“请等一下!这实在是——”
那些人还说了些什么, 炎真已经听不到了。
他被机场外的阳光晒得有些恍惚。
明亮、耀眼且炽热的是太阳。
而抱着他的少女却并不比这阳光逊色分毫。
彭格列的人说的话, 其实炎真已经相信了。
但到底罪魁祸首是谁——
他仍旧不被允许知道。那个被泼了一盆脏水的门外顾问沢田家光只是用同情而怜悯的目光看着他, 然后给他安排了一个新家。
[我的儿子阿纲和你一样大, 你们一定能好好相处的。]
炎真其实并不是很在意。
“小真今年多大呀?”天镜里笑眯眯地问他,说话间她已经带着人冲出了机场,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往外飞奔。
炎真看见了两侧迅速倒退的行人。
他:……
天镜里最不在意的就是小男孩们的冷淡了。她撬开了炎真的嘴巴, 不厌其烦地问东问西。
“哦哦, 那和我的孙子小纲一样大呢!”她笑嘻嘻地说,“而且可爱的程度也——不相上下!”
炎真:……
他突然很想吐槽点什么。
下一秒,天镜里抱着他跳了起来。
是那种毫无防备地——
炎真只知道天镜里抱着他跑出了机场,然后渐渐就跑到了没什么人路过的小路上。然后她——
飞了起来。
炎真:???
天镜里还再笑:“你要不看看下面,可刺激啦!”
炎真拒绝!
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就让他感觉非常不好了!他紧紧地闭上眼睛,死死地咬住下唇。
天镜里:“真是奇妙的缘分啊。”
炎真没听清楚, 他终于适应了快速涌动的气流, 睁开眼睛看了天镜里一眼。
对方的头发被吹得四处乱摆, 可她本人却毫不在意,笑容灿烂地看着他。
“这可是西蒙·柯扎特也想要体验的飞行哦!”
这个名字让炎真有了些许反应。
他愣了一下,然后反驳说:“西蒙·柯扎特已经去世很多年了,怎么会——”
“嗯……”天镜里笑了下,但没说话。
当年她带着大家上天飞了一圈,然后giotto就把这事写到了信里,写给了柯扎特。
但是可惜,无论怎么劝说,柯扎特都不打算再离开栖身的小岛一步了。
日光在天镜里眼下打下一层温柔的阴影。
“这些事情,等小真胖一点再说吧。”
炎真感觉自己腰上的肉被捏了一下。
他抬起头,有些生气,但最终归于平静。
而在之后,天镜里带着他缓缓降落在并盛町的小巷里。
巷子里有人,还有很多人。
炎真对于这个场景并不陌生。
一群高年级的学生围着一个低年级的,然后那个被欺负的就跟他以前一样,抱着头害怕地蜷缩在墙角。
“嗯?”天镜里歪了歪头。
那群学生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看了过来。
低年级生还在发抖。
炎真注意到他有一头很炸的棕色头发。
很快他就知道了,这个小男孩就是天镜里口中的“小纲”。
天镜里看到这一幕,直接炸了。她可没有什么以大欺小以强凌弱的概念,看到有人欺负她的宝贝孙子,她论起行李箱就上了。
最后还是阿纲害怕地抱住天镜里的腿:“等一下!冷静啊——奶奶——”
他那惊恐的样子让炎真想起了尖叫的兔子。
就……说不定真的能相处好。
打跑了可恶的坏蛋,天镜里怀里抱了一个,行李箱上面拖了一个,开始慢吞吞地往沢田宅走。
阿纲还有点崩溃:“为什么奶奶会突然从天而降啊!”
天镜里:“嗯?不好嘛!难道小纲不觉得我刚才那样很酷?”
阿纲:……是有点。
天镜里可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继续说:“倒是小纲你!竟然又被人欺负!记得下次挨打要大声喊奶奶的名字啊!”
阿纲:……
天镜里瞥了眼他的脸,果然发现他在犹豫。
“来——和我念。”
“天、镜、里。”
“超好听的名字对吧!”她脸上扬起甜蜜的笑容,“是你的爷爷给我取的。”
炎真从此刻开始感到不妙。
他是见过家光的,他原本以为——这个什么奶奶的称呼,是辈分太大导致的。
可为什么真的会有爷爷存在啊?
这就是黑手党吗?
老头子也能有这么年轻——她成年了吗——的老婆?
阿纲也有些不好意思。
他让奶奶担心了。
“我知道啦,对不起。”
他心虚地挪开目光,却对上了炎真的眼睛。
炎真的眼睛很漂亮,却因为主人情绪不多,而显得有些沉闷。
“这就是你爸爸在外面给你找回来的弟弟哦。”天镜里笑嘻嘻地说着,丝毫不觉得她的说法哪里不对。
阿纲的表情死了:“……你好,我叫沢田纲吉。”
炎真也闷闷地回了一声:“你好,我是古里炎真。”
两人说完,都收回了目光。
天镜里哼起了歌。
“你们两个人,今后要好好相处哦!”
阿纲偷偷地抬起眼睛。
炎真偷偷地低头。
他们又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彼此。
阿纲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他真可爱啊。
炎真愣了一下,也抿了抿嘴唇。
奈奈毫无异议地接受了这个被丈夫塞过来的孩子。
她的怀抱温暖而包容,将两个孩子都笼在了里面。
“欢迎你,炎真君。”
天镜里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
奈奈抬头看她。
她并不是什么都不懂,只是在爱的人面前,她选择了包容和理解。有的时候,不那么追根究底会让自己和对方都活得更快乐些。
“奶奶要留下来吃饭吗?”她问。
天镜里摇摇头:“不哦,我要回家啦。”
奈奈并不知道天镜里要回的是哪个家。
她想了想,从厨房里找出自己新烘焙的曲奇:“可以的话带上这个吧!”
天镜里笑起来:“好哦,谢谢奈奈酱。”
奈奈于是也高兴起来。
她目送着天镜里离开。
胆子稍稍有些大起来……意识到他们一家不是坏人的炎真迟疑了一下,问:“她……真的和阿纲的爷爷在一起了?”
奈奈愣了一下。
她发出了个无意识的“嗯?”。
“我想……应该是远房亲戚吧。”她搜寻着所剩不多的记忆,“好像说,对方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炎真的手指抽了一下。
天镜里解决完古里炎真的事情,感觉自己真是无比可靠。
她走到河旁边,得意地大喊:“别躲啦好兄弟!我知道你在这里!”
没有反应。
天镜里眯起眼睛,又说:“我知道你在这里!斯佩多!你有本事藏起来你有本事现身啊!斯佩——”
斯佩多忍无可忍,出现了。
天镜里默不作声地瞅着他。
“……你到底有什么事?”
“你今天为啥跟着我去接小真啊!”天镜里的目光有些警惕,“不会还在打他的主意吧!”
斯佩多无语:“……没。”
天镜里才不相信他。
“是真的。西蒙的后代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价值了。”他说完,就把头转过去,看着河水。
“你呢?”斯佩多又问,“看到giotto故人的后代是什么心情?”
他说着,声音里带上些许调侃:“这和树啊画啊可不同,算是活化石呢。”
天镜里并不喜欢他的比喻。
她哼了一声。
“我会告诉他真相。”
斯佩多瞥了她一眼。
她和一个月、两个月乃至百年前似乎都没有区别,仍旧是天真稚气的少女姿态,眉眼中仿佛沾着山间雾气,有种令人心折的朦胧。
明明应该忧郁阴沉……
明明应该这样的。天镜里却真的如镜子一般,展现给他的是某种似曾相识的温柔和包容。
天空啊。
“他知道了,也只会活得更痛苦罢了。”斯佩多说,“一旦牵扯上力量,我倒是不会做什么,意大利那边就不一定了。”
“但他需要知道。”天镜里坚定地答。
斯佩多笑起来。
“……嘛,我也没想过要说服你。”
他的身影一点点淡去了。
最终只有一阵微风拂过。
天镜里注视着河流。
然后被从远处漂来的一块黑点吸引了注意。
那黑点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
已经可以分辨出来是个人了。
哦,还是个美少年。
美少年顺着河流漂下来,刚好在天镜里面前搁浅。
他肤色白皙,被冻得有些发青。
睫毛微微颤抖时有种别样的脆弱。
美少年呛出一口水,抖着眼睫睁开了眼睛。
他的声音忧郁而虚弱。
“是你……救了我吗?”
天镜里:?
她愣了一下,然后向对方展示了一下自己空空如也的钱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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