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了。
楼上的那对“壁人”轻笑交谈两句后,无声离开了。
但角落里,那个穿着庄重衣饰的年幼女孩却依然端坐。
她与她身旁执事的面庞,都在阴影中若隐若现,给易文君以莫名的熟悉感。
易文君当即向爱玛爵士提出疑问:“那边坐着的是谁?”
经过方才那一首曲子后,爱玛爵士对易文君的态度大变,再没有轻蔑鄙夷之意,反而在叹服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惭愧与嫉妒。
毕竟就连易文君这个外行人都能感受到安洁莉卡那恐怖的舞台天赋,更何况是浸淫舞台大半生的爱玛爵士?对于安洁莉卡这种老天爷追着塞饭吃的人,只要是个音乐工作者,都难免会感到嫉妒,有时甚至还会感到绝望。
不过还好,除了音乐家的身份之外,爱玛爵士还是个贵族,有着安洁莉卡难以企及的身份地位,因此爱玛爵士很快调整好了心态,平静回答:“那是新任的莫城伯爵大人,你千万不要对她失礼。”
易文君惊讶望去:那就是新任莫城伯爵,卡叶塔娜?
也对,这个年幼女孩身上的衣饰相当贵重,还能够在王宫随意出现,想来身份不会简单;
再加上如今的格雷斯王室没有与她年龄相近的公主,所以按理来说,这位出现在王宫的年幼女孩,唯一可能的身份就正是为了袭爵而来到王都的卡叶塔娜。
而至于卡叶塔娜身边的那个年迈的执事——
易文君凝神细看,以目光勾勒出对方若隐若现的熟悉轮廓,心中蓦然咯噔一下:我去!这不是在上个副本里被自己造n遍黄谣的老熟人,管家卡尔斯吗?
感情这还真的跟第一个副本有联系啊?
不过你都这么老了?那现在离上个副本到底过了多少年?
还有赫伯特呢?
那个诡计多端的变态男真死了?
她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易文君满腹狐疑,觉得这位新伯爵卡叶塔娜的袭爵之行真是处处都透着疑点,背后指不定还有个随时准备揭棺而起的老阴人赫伯特——毕竟这变态男上个副本就是这么做的。
不过易文君并没能对此思考太久,爱玛爵士的话很快将她拉回当下。
“你的歌喉很美,唱功很了不起,更了不起的是你在舞台上的感染力,安洁莉卡,你就像是天生为舞台为音乐而生的人!不过——不要因此自得,安洁莉卡,如果你想要在王室面前献唱,除了万里挑一的歌声,还需要足够优美的仪态。”
说着,爱玛爵士拍了拍手,扬声叫来一个人。
“贝西夫人,麻烦你过来一下。”
紧接着,一个平平无奇的女npc上前,向爱玛爵士点头示意。
爱玛爵士为两人介绍起来。
“这位是安洁莉卡,受邀来为陛下献唱的平民歌手,实力不俗;”接着,爱玛爵士又看向易文君,“这位是贝西夫人,歌剧团女中音,同时她还是宫廷礼仪师的得意弟子,接下来你要跟她学习歌唱的仪态和觐见王室时所需要的礼仪,至于排练时间,可以相应缩减,每天上午来两个小时就行。”
安排好行程后,爱玛爵士干脆赶人:“好了,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别在这里挡路——内文!你怎么回事?你是饭没有吃饱还是在厕所里没有哭够?你是只能用鼻子发音了吗?站稳!收紧声带,想象你是一件乐器、想象你整个人由内而外地与这美丽的音乐共振!再来一遍!”
眼见爱玛爵士已经快速投入到了自己的工作中,贝西夫人上前向安洁莉卡善意一笑,短暂客套两句后,就带着易文君离开了混乱的演唱厅,去往隔壁的起居室,开始了关于礼仪方面的培训。
易文君觉得礼仪这东西过得去就行,没必要把自己严苛框在宫廷礼仪这种繁琐的框架里,毕竟这玩意儿的本质就像那些饭前一定要当众扭个霹雳舞来跟普通人划清界限的人没啥区别,有人觉得牛逼的同时也肯定有人觉得装逼和傻逼。
但鉴于这部分是正常的游戏流程之一,易文君忍了,并以了解礼仪历史为借口,旁敲侧击打探起了关于现任国王胡克二世的事。
可能是因为被易文君刚刚绝佳的舞台表现所震慑,也可能是因为被生命教会分走权柄的王室并没有威严到不允许人们谈论的地步,接下来,易文君非常顺利地从贝西夫人口中了解到了许多不向外人谈论的王室相关内容——
东奥雷王国,原身是盛极一时的奥雷帝国,但经过四百年前的一次内战与神战后,奥雷帝国分裂为了东西两部分,东奥雷王国按照老传统信仰生命教会的生命圣主,西奥雷王国则信奉新主,即自然教会的大地母神。
不过这种背景故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四百年前东奥雷王国独立出奥雷帝国后,格雷斯王室就像是受到了什么诅咒一样,没有一个国王能够活过五十岁。
所以别看现任国王被称作“胡克二世”,可他却已经是东奥雷帝国的第五十六任国王了!
易文君:“……”
???
第五十六任?
word天,四百多年换了五十六个,这是平均每七年多就换个国王的意思吗?
而且你们国王都死这么勤快了,竟然还能有新国王替换,看来你们格雷斯王室下崽还下得挺勤快的?
“但胡克二世国王陛下不一样,他是唯一一个打破王室诅咒的人!”贝西夫人带着一脸跟自己毫无关系的骄傲,这样跟易文君说,“陛下今年已经将近七十岁了,离他加冕的那一天也有将近四十年的时间,但他依然那么健康、那么生机勃勃,前两天甚至还离开了王宫,独自巡视了整个王都!这样的活力、这样的生命力——或许这就是真正被神灵眷顾的人的表现吧!”
易文君暗暗咂舌:这倒是真的。以七十岁老人的体力来说,能一个人逛遍整个东奥雷王国的王都,那还真挺厉害的。
“那……朱尔斯王子呢?”易文君问起了这个跟扎克雷同一等级的狗男人。
贝西夫人带着慈祥的姨母笑,回答道:“朱尔斯王子是陛下的第十二位王子,也是王宫里最年轻最礼貌最英俊的孩子,只要见过他的人,没人会不喜欢他,而陛下更是待他十分看重,不但在他十六岁时就为他早早授勋,甚至在他十八岁时就将他立为王储——所有人都知道,朱尔斯王子就是我们的下一位王。”
易文君心中嘀咕:那你可能不知道,你心里礼貌的小可爱,背地里正憋着坏想要拉下他老爸好自己登基呢。
虽然说世上岂有五十年太子乎,可现在朱尔斯王子应该才当了太子不到十年吧?就这几年工夫,他跟安洁莉卡交谈的话语中就掩饰不住对国王的怨怼了……他就这么等不及吗?
“关于莫城伯爵的事,你有了解吗?”易文君又问,“我看到新任莫城伯爵正坐在演唱厅里,小小年纪就要背着那样沉重的责任……真是让我不忍心啊。”
易文君说着,伸手擦了擦眼角,做了个无实物表演。
贝西夫人没有看穿,倒是真心感慨起来:“你说卡叶塔娜伯爵啊,那位小伯爵的确是个可怜人。她的父亲当年娶了个出身不太好的病秧子,不但不能出来与众位夫人交际,更是多年没有为老伯爵生下孩子。后来她好不容易生下了现在的小伯爵,却又因为身体缘故病逝了,唉,或许这就是命运的捉弄吧。”
易文君欲言又止:“……”
贝西夫人越发感慨:“但伯爵夫人虽然命不好,可老伯爵他却是个难得的深情人。在老伯爵夫人走后,老伯爵竟伤心过度,一蹶不振,身体每况日下,好不容易将小伯爵抚养到六岁后,就撒手人寰,只给小伯爵留下了莫城领和一个老管家……唉,可怜的老伯爵,可怜的小伯爵,那莫城领可不是个好待的地方,哪怕有陛下的支持,小伯爵以后恐怕也不会好过吧……老伯爵如果在圣主的神国里见到了这一幕,他怎么忍心……”
可能搞艺术的都有那么些充沛感情。
眼看贝西夫人已经真情实感地擦起泪来,易文君止言又欲:“……那,那你知道老伯爵的夫人叫什么吗?”
“听说是叫伊莲娜?”
易文君:“…………”
易文君心中极度生草。
得了,没啥好说的。
等她等级高了重启副本后,她必然要在这变态男的坟头蹦迪!
吃了个坏瓜的易文君终于安分下来,跟着贝西夫人继续学习。
四天的时间就这样平稳地过去了。
第五天,是各演艺人员去十一殿的生命神殿参拜,请求圣徒为自己洗净“尘世浮躁”的时间。
然而直到对神灵的参拜和净化身心的仪式结束,易文君也没有找到遇见国王的机会,更没想明白接下来该如何刺杀国王。
——从安洁莉卡当了六年的间谍都没被人发觉就能看出,安洁莉卡是个挺聪明的人;而从安洁莉卡能接到两个组织的刺杀任务就能看出,她同时也是一个有一定手段的人。
所以当安洁莉卡决定要刺杀国王时,她会怎么做?
美人计吗?
不不不,在这个国家里,除了起义军以外,可没人敢向王室动手。
更何况国王的宫殿旁就是生命圣主的神殿,谁会为了美色就敢在这么多苦修士的眼皮底下做出刺杀国王的找死行动?
而且以安洁莉卡的谨慎,她不一定会相信自己养的那群鱼,所以她极有可能选择自己动手。
可问题又来了——安洁莉卡虽然学过几年舞蹈,体力不错,遇到事应该也挺能跑的,但也仅此而已,想要以这样的能力,在众目睽睽之下完成“刺杀国王”这个惊天之举,却是绝不可能。
“难道这次我又遗漏了什么吗?”易文君眉头紧皱,困惑又苦恼。
是剧院里杂乱的休息室吗?
是居所里干净到简单的房间吗?
还是王都里纠缠交错的势力与阴谋?
又或者是安洁莉卡的人际关系?
——到底哪一点才是正确的破局之路?
易文君的思绪逐渐飘远。
隐约间,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偷偷谈论神殿里那位美貌如同高岭之花的圣徒,以及那位保护她们来到第十一殿的王室近卫团的首领。
甚至还有人大胆上前,撞了撞易文君的肩膀,小声问她觉得哪个小伙子更好看。
易文君一呆,回神:“什么?他们有出现过吗?抱歉我没有注意。”
在这种紧要关头,谁会注意什么圣徒、什么近卫团的首领?谁会在意他们两人谁谁更英俊更年轻有为?
反正等她干掉国王后,这两人都会想开泥头车创死她。
众人:“……”
行了行了,大家散了吧。
于是,就这样。
伴随着易文君的困惑不解与隐隐的焦虑,正式演出那一天终于到来。
在这一天的一大早,崔西夫人就醒了过来,在寝殿里转来转去,脸色看起来比易文君还要紧张。
“安洁莉卡,今天可是重要的日子,你可千万要记住——今天的一切都按照彩排来,不要太放松,也不要太紧张,当然,更不能出错!记住!绝对绝对不能出错!明白吗?这是决定你能不能一举成名的重要时刻,也是决定我们未来的关键时机,所以我们绝不能出错,一定要完美谢幕,给大家留下深刻印象,懂了吗吗?!”
易文君侧头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微妙笑意。
“完美谢幕?深刻印象?”
易文君轻笑一声,化好妆后,便提起裙子登上殿前的狮鹫飞车。
“好啊,承你吉言!”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