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 三个奇怪的家伙就此结伴,叫了一辆马车,前往某个传说中的俱乐部。
不过,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是,当马车俱乐部前停下时, 易文君四下环视,发现这个地方竟然并不在什么隐蔽的小巷子里, 四周也并没有什么暧昧暗示,不寒酸也不高调,反而非常雅致端庄,就像是什么高档歌剧院一样。
易文君:“……”
看来你们俱乐部确实是在严肃正经地做脱衣舞男这个项目的。
易文君稍稍有点失望,但转念一想,如果她来到的真的是某种暧昧场合、并且在搞某些不和谐的东西, 那说不定到时候一进门就是满屏马赛克, 或者被迫“一夜过去了”;可现在这里这么严肃正经地“搞艺术”, 那说不定她还真能在游戏里看到点“艺术”呈现?
这样想着, 易文君振奋了精神, 跟着维尔玛进了俱乐部。
维尔玛一边走一边向易文君解释:“俱乐部一般每三天就会安排一次表演, 每次表演都有两个场次, 一个是日场一个是夜场。日场演出比较正经, 有男人的节目也有女人的节目, 除了那群男人上场时衣服会比较少之外, 跟普通舞台没太大差别, 而到了夜场, 才是真正的狂欢夜, 如果你想的话, 我们可以在这里一直留到夜场演出的时间。”
“好啊!没问题!”易文君一口应下。
这种节目, 请务必让她看看!
安东尼奥黑着一张脸,一路跟在两人身后,听着这番谈话,整个人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最后,他酝酿了好一会儿,才严肃地憋出了这句话:“这不是正经人该去消遣的地方。”顿了顿,他察觉到自己话语的歧义,连忙补充了一句,“不过工作的话可以理解……但消遣不该。”
安东尼奥不愧是男妈妈,心思十分敏锐,在说到脱衣舞男俱乐部时,始终小心地控制自己的语气,避免自己话语中的某些部分可能刺伤自己的童年玩伴。
但两个姑娘却反而没这样的敏感心思,一个浑不在意,一个漫不经心。
维尔玛摆出一脸“老娘就这样”的表情,悠然道:“我又不是什么正经人,我就喜欢去。”
易文君点头赞同:“我是正经人,但我也喜欢去。”
两个姑娘相视一笑。
安东尼奥:“……”
把唯一的男士丢在舞台下的座位上后,维尔玛拉着易文君进了后台。
易文君跟着维尔玛一路走进,发现可能是因为马上就要演出的缘故,四周人来人往,十分忙乱,而那些若无其事穿着“行为艺术服装”走过的男人们,也让易文君大开眼界。
——哇!原来真的没有马赛克耶!
原本还以为安东尼奥的那一身是特定的cg福利,但结果其他人也没有马赛克?难道说这个游戏里根本就没有马赛克这种东西吗?
这么说来,那玩家岂不是也能……不不不,在过场cg的时候玩家还是穿得像个人比较好。
否则在npc义正辞严地呵斥玩家你这个魔鬼的时候,玩家却穿着一套脱衣舞娘/男的装扮时,那就未免太出戏了。
这很容易让人从严肃的复仇升级题材跳到十八禁题材。
胡思乱想间,维尔玛将易文君拉到了她的换衣间内。
维尔玛四下看了看,在确定了换衣间内没人后,她将门反手锁上,这才转身看向易文君,双手环胸,上下打量:“说吧,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还没从满眼脱衣舞男中回神的易文君:“……欸?”
维尔玛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别装傻,你其实根本不是来找我的,是来找安东尼奥的吧?”她像是自嘲地笑了笑,“如果你想来找我,那些年那么多天,你早就来了,何必在今天。”
不等易文君回答,维尔玛又迅速收敛表情,严肃道:“我知道你来找安东尼奥可能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在你做决定前我必须要告诉你一件事——安东尼奥现在是王室近卫团的成员,他正在为胡克二世陛下效力!并且你知道的,那个傻子就是个死心眼,既然决定了为谁效力,那就绝不会改变!”
维尔玛越发严肃:“所以安洁莉卡,你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吧?”
易文君点头:“我明白。”
易文君当然明白维尔玛这番话的意思。
原来,早在易文君找上门时,维尔玛就明白了易文君的来意。
但因维尔玛知道安洁莉卡一直与起义军来往甚密,所以为了避免安洁莉卡出于“对莫妮卡的自责心态”而又做出什么头脑发热的事——就像是当年被扎克雷一说就加入起义军——她才会将易文君带到后台,说出这番既是提示也是警告的话,让易文君拿捏好对安东尼奥的态度和距离。
也正是出于这一点,维尔玛才一定要将易文君带到人声鼎沸的俱乐部后台来说,因为只有将声音藏入这种混乱的地方,才能最大程度地避免使徒用他们奇奇怪怪的能力听到些不该听到的事。
仅从这一点来说,维尔玛显然是更倾向易文君这边的。
“所以对于安东尼奥和扎克雷两个人的事,你怎么想?”维尔玛问。
易文君稍稍沉吟,道:“安东尼奥他……昨天有提过扎克雷吗?你知道这些年来,他们两人是怎么回事吗?”
在上一周目的游戏里,这两人就像是隐形人,几乎没有他们的戏份。
但随着这一周目的深入探索,随着这对兄弟的身份的展露,易文君觉得光是看设定这对兄弟就不该是普通人,所以他们身上一定还有她没挖掘出的剧情!
维尔玛缓缓摇头:“我也是在昨天才跟那傻子见面的,对他了解得不算很多,也没听他提起过扎克雷……也可能他真的提起过吧,不过我昨天很快就喝醉了,没听到太多。”
“这样啊……”易文君有些失望。
“不过我听他提过当年的事。”
易文君:“啊?”
“就是当年我们被抓走后分开的事。”维尔玛瞥了易文君一眼,像是在说“你怎么这么笨”。
她说道:“当年,我们三个女孩子是被崔西夫人买走了,日子其实还算好过的,但他们却不太好,要被卖到很偏僻的地方去当劳工……不过扎克雷应该也跟你说过,当时运送他们的商队被卷入了一场冲突,马车被毁坏,所以半路上大家就都分散了。
“昨天安东尼奥告诉我,那场冲突其实是当地伯爵的军队正在清缴领地里的反叛军,而因为伯爵军队里有一位攻击力强大的使徒,这才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后来,在马车毁坏、大家四下分散后,安东尼奥倒是运气不错,被那位强大的使徒收留,当作亲儿子养大,就连爵位都在成为教会的苦修士后交给了安东尼奥。
“后来他按部就班地加入王国军,晋入近卫团……所以别看安东尼奥跟我们是同一个出身,现在的他,可已经是个大人物了呢!”
易文君点头,若有所思。
难怪她说怎么一个贫民窟出生的穷小子都能成为近卫团的首领,她还以为这格雷斯王室已经开明到了任人唯贤不论出身的境地呢,原来是因为安东尼奥被一个能力强大的使徒收养了,并且继承了对方的爵位。
果然王室还是那个王室。
“但我觉得,安东尼奥应该过得没他说的那样好。”易文君中肯说,“否则当年他也不会只送钱给崔西夫人,但却连妹妹莫妮卡都没有相认……那时候的他肯定以为自己随时都会死去,所以才选择什么都不说。”
以格雷斯王室那装逼到每根头发丝的风格就知道,他们目光挑剔苛刻,非常擅长严以律人,所以哪怕安东尼奥继承了爵位,但他的出身依然是一大硬伤,必定要付出比常人百倍的努力才能走到如今的地位。
光看安东尼奥从记忆碎片里那个冲动爱笑、跳脱暴躁的少年,变成如今沉默寡言的死人脸就能看出,这些年他肯定没少接受社会的毒打。
“……也对。”维尔玛垂下眼,从怀里抽出了一根烟,在指尖把玩,“这年头,谁都不好过。”
易文君迅速将话题拉回来:“所以安东尼奥真的没提过扎克雷?他们这些年就一直没有见过吗?”
维尔玛摇头:“不知道,至少我不记得他提过。”
易文君点头:“那好吧,我知道了。”
维尔玛眉头一皱:“但你还没回答我,安洁莉卡——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们兄弟的事,你准备怎么处理?”
易文君满不在乎:“这个没关系吧。”
“怎么会没关系?”维尔玛眉头皱得更深了。
“的确没有关系。”易文君无所谓笑笑,“因为事情很快就会结束了。”
马上胡克二世这个boss就要开大招放全屏aoe了,到时候能不能渡过难关还是两说,谁还顾得上这个呢?
易文君说:“而且比起他们兄弟的事,你不觉得你的事更紧急吗?”
这回,茫然的人变成了维尔玛:“我的事?什么事?”
易文君指了指门扇,于是下一刻,门外就有人哐哐拍门。
“维尔玛!维尔玛你死哪儿去了?排练呢!马上就到你了!”
维尔玛这才恍然醒悟,把易文君推出换衣间,在门内急急换起了衣服。
易文君离开换衣间,无所事事地开始在后台闲逛起来。
而在路过后台的某条通道时,易文君诧异发现安东尼奥正背靠通道,身形在灯光未照亮的阴影处若隐若现。
“……安东尼奥?”易文君试探地走了过去,“你怎么来这里了?是有什么事吗?”
阴影中,安东尼奥像是突然惊醒,恍然回神,转头看她。
“安,不,安洁莉卡,我……”
安东尼奥站直了身,身形紧绷,声音紧张,目光闪避,高大的身形这一刻却给人一种局促不安的感觉。
易文君不由有些好奇:“你这是怎么了?”
安东尼奥稍稍沉默,紧张地捏了捏手指。紧接着,他终于正视她的面庞,黑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竟像是闪闪发光。
“安洁莉卡,我——我有话想对你说。”
他声音稍稍迟疑,但很快下定决心。
他看着易文君,向来严肃的神色柔和下来,脸上虽依然没有笑容,但目光却柔软得像是有纯粹的喜悦流淌而出。
他似乎是在注视某种极闪耀的东西,而当那闪耀的光芒落在他的眼里时,便也点缀了他的神光。
易文君被晃了一下,但很快回神,点头道:“好,你说吧。”
安东尼奥越发紧张了,声音有些羞赧,但那闪闪发光的眼睛却一直直视着易文君,漂亮得令易文君都忍不住一瞧再瞧。
“安洁莉卡……其实我这些年,一直都没有忘记你……你的每一场演出……其实我都看过……”
这一回,易文君是真的有些惊讶了:“你看过?每一场吗?”
安东尼奥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易文君困惑道:“可是,这些年你应该很忙才对吧?”
自十六岁的安洁莉卡一唱成名后,崔西夫人就开始安排她在整个东奥雷王国内巡回演出,可谓是将整个东奥雷王国都跑了个遍;而那时的安东尼奥则应该为了继承爵位和进入近卫团,而不懈打拼才对。
但现在安东尼奥却说他每场演出都看过?
他有这么闲吗?
安东尼奥强做镇定,可他局促羞赧的心情却从他的每一个举动里显现。
“是……是有点忙……”他有瞬间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可能是因为自己也知道自己“有点忙”这个谎言是多么的烂,但他很快又看向易文君,带着笑意的眼神柔软得不可思议,“但是这个不重要,安洁莉卡,只要是你的演出,我就一定会去。”
易文君越发不解:“为什么?”
安东尼奥脱口而出:“当然是因为我——”
“安洁莉卡!”
就在这一瞬间,维尔玛的声音在远处响起。
易文君回头,只见维尔玛正站在换衣间前,手里抱着条裙子,四下张望:“安洁莉卡?你在哪儿?”
“在这里!”易文君向维尔玛挥挥手,再回头时,她看到了安东尼奥脸上显而易见的沮丧失落。
易文君若有所悟,但在维尔玛的不停呼唤下,她还是选择跑向对方。
“怎么了维尔玛?找我什么事?”
维尔玛一把将手上的裙子拍在易文君的手里:“快!换上裙子,跟我上场!”
“等等……什么?!”易文君倒吸一口气,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维尔玛不满抱怨:“我那蠢货搭档把肚子吃坏了,这会儿还在洗手间里磨蹭呢,我看她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来了,现在也只有你能来救场了!”
易文君震惊了:原来还真的要上场啊?
不是,等等——她不是来看人跳舞的吗?怎么突然要自己上了?!
易文君:“可是……但是——”
“可是什么可是!跟着我跳就行了,很简单的!”维尔玛一把拍在易文君的肩上,“你个蠢货,这些年来干尽了蠢事!我都没跟你生气了,你连这点小事都不肯帮我吗?!”
“——但是我已经好多年都没跳了啊!”易文君脱口而出。
这句话所指的,不仅是安洁莉卡,更是指易文君本人。
事实上,易文君从小就很有舞蹈天赋,并因此受到过数位名师的指点,甚至还得过省级比赛的一等奖!
但是,这是个少儿奖。
换而言之,易文君已经快有十年没跳过舞了,跟安洁莉卡告别舞蹈的时间差不多,所以说到“上台救场”这种事,不管是安洁莉卡和易文君,都做不到的啊!
托管都托不的吧!
十年!你知道十年不跳舞的人是怎么样的吗?
那就跟从没跳过舞一样!
维尔玛随意挥手:“跳舞这种事很简单的,真正有天赋的人哪怕隔了十年都没问题。”
易文君:不!一点都不简单!而且我很有问题!我的老腰老腿还有我的自尊心都会跟我强烈抗议!!
像是看到了易文君内心的呐喊,这一刻,维尔玛直勾勾地看着易文君,棕褐色的眼瞳像是能够看穿人心:“安洁莉卡,我知道在那一年之后,你就再也没有跳过舞了,但你真的想要把那件事一直放在心里吗?已经很多年了,你也为此做过很多事、付出了很多代价——是时候该放下了。”
易文君蓦然怔住。
有那么一瞬间,易文君几乎分不出维尔玛是在与“安洁莉卡”对话,还是在与“易文君”对话。
她若有所思地抱着被维尔玛强塞进怀中的舞裙,低头看着这条有着黑色缎面和红色内衬的舞裙,轻轻抚摸,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
一旁,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两人身旁的安东尼奥无声听完了全程,这时也开口劝道:“去吧,安洁莉卡。”
易文君回头看他,对上了安东尼奥那双平静宽容,像是洞悉一切的眼睛。
“如果莫妮卡在这里,她也一定很想看到你继续做自己喜欢的事。”安东尼奥温和说,“去吧,安洁莉卡,你已经做了很多了……不要因为过去的事浪费自己的天赋。”
易文君愕然回神,震惊看着安东尼奥,脑中闪过数个念头。
等等?为什么安东尼奥会在这种时候提到莫妮卡?
难道他其实——
没等易文君想明白,维尔玛便拉住了她的手,将她推进换衣间。
“好了,别磨蹭了,赶紧换衣服!”维尔玛爽快道,“你还有三分钟时间。三分钟后,我们就要上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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