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通向外界的路了!
这一次, 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众人脸色顿变,追问着让彭斯警长说得更清楚些,于是,在彭斯警长颤抖而颠倒的叙说下, 易文君很快拼出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 莫城古堡一共有两条离开的路, 一条在西南边, 穿过长长的坡道后,再在宽阔的原野中驶上半个小时, 就能到达市区;而莫城古堡的北面, 也就是从湖泊那一面经过的路, 则曲折得多,需要穿过一片宽阔的树林和小溪, 绕了一个大圈子后,才接上去往市区的路。
十多分钟前,当彭斯警长开车离开时,他自然是从来时的路走的,也就是城堡西南面的大道,可当他行驶了近十分钟后, 那条早该走完的短坡竟毫无动静, 昏暗的夜色下, 车灯那微弱的光亮根本照不清脚下的道路, 更别提远方的原野了。
在这一刻,彭斯警长有强烈的预感,感到他走的这条路根本不是一条坡道, 而他要去往的方向也根本不是市区, 而是通往最深的地狱!
彭斯警长被自己的想象狠狠吓了一跳, 连忙打转方向盘,向莫城古堡的方向回来了。
但紧接着,更可怕的事发生了——彭斯警长向外开了十分钟都没有走到尽头的坡道,往回走后竟只不过一分钟左右就成功离开、到达城堡面前……这代表着什么?
昏暗的路灯下,彭斯警长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就是地狱……”他喃喃自语,失魂落魄,“我们就在地狱里……来不及了,已经谁都逃不掉了……”
对于这样的话,场内的仆人们自然是面色大变,惊慌失措至极,在接连的命案惨剧的层层加码下几欲崩溃。
可几位王公贵族和神甫们却都是使徒,自然不会被轻易吓到,也不会轻易相信这样诡异的事。
路西恩眉头一皱,当机立断道:“这种怪事,我闻所未闻,我不相信,我要去看看。”
说着,路西恩就近抢过彭斯警长的车,坐上了驾驶座。但就在他踩下油门之前,车的后门打开了,一直表现得很低调的邓莫尔司祭带着艾伦助祭上了车,向路西恩微微点头。
“殿下,这样的事可大可小,我们教会众人自然不会置身事外——就让我们跟你一块儿去吧。”
路西恩看了两眼,点头,关门开车,风驰电掣地向西南面的大道而去。
之后,当路西恩的车消失在了视线尽头后,朱尔斯才吩咐自己的贴身男仆将自己的车开来,而在等待期间,朱尔斯还好声好气地跟彭斯警长解释,说并不是大家不相信他,而是这件事太过重要,为了安大家的心,必须要反复确认才行,让彭斯警长千万不要多想。
易文君在一旁听着,瞥了一眼魂不附体、显然什么都没听进去的彭斯警长一眼,一时间不明白朱尔斯这会儿是在做什么无用功:哪怕是收买人心,也要挑个更好的时间点吧?人彭斯警长这会儿哪有时间搭理你?
但很快的,当易文君看到不远处面露赞同、感激、安心等神色的仆人们和加德纳男爵后,易文君这才明白朱尔斯的这番话是说给谁听的。
得了,做戏做到这种地步,无懈可击了这是。
这男人果然很有点东西。
很快的,朱尔斯的贴身男仆将车开了过来,停在大门前,打开车门。
朱尔斯刚坐进去,易文君就上前一步,道:“殿下,请带我一起去吧,我对彭斯警长口中那条走不出的路也很感兴趣。”
朱尔斯惊讶道:“可是女士,你好像并非使徒,而那条路很可能会有危险……”
易文君微微一笑,用慈爱的目光看着朱尔斯:“这有什么关系?我相信我们王国未来的主人当然是会保护好他的子民的,对吗?”
朱尔斯:“……当然。”
这时,一旁的女仆玛丽安也凑了上来,忐忑不安地问道:“那……那我也能去吗?”她的笑容十分僵硬,借口非常拙劣,“我想着……如果大家现在都是往市区的方向开的话,那我能不能趁这个机会回市里看看我的兄弟……”
一旁的赫西夫人脸上火辣辣的,严厉喝止:“玛丽安!!”
玛丽安哀求道:“求求你了,殿下,女士,将我一起带走吧,求求你们了!”
易文君看向朱尔斯,朱尔斯略作犹豫,点头:“当然没问题,女士。”
三人便这样坐上了车。
紧接着,加德纳男爵和约瑟夫警员也上前来,表示要跟去看看,之后,就连德雷克公爵也洗好照片出来了,听闻这件事后也要去凑个热闹。
于是朱尔斯的贴身男仆艾迪、朱尔斯、易文君、玛丽安四人,乘坐朱尔斯王子的车开在前方;加德纳男爵、德雷克公爵,约瑟夫警员三人则乘坐德雷克公爵的车,紧跟其后。
离开前,约瑟夫看了失魂落魄的彭斯警长一眼,心中十分担忧,怎么都放心不下,于是到底将彭斯警长拉上了车,说是要带他亲眼看看外面的道路,破除这个魔咒。
最后,就这样,八人一同出行,再加上最前方的路西恩三人,一行十一人也算是勉强结伴了。
大家向着离开城堡的方向轰然驶去,很快就追上了路西恩的车。
然而接下来的事,就如同彭斯警长说的那样,大家开在这条并不算长的坡道上,但却怎么都开不到尽头。
易文君记得很清楚,从市区开往城堡的路上,总车程在半小时左右。这半小时里的大部分时间,基本都花在了穿越原野上,而至于通过坡道的时间,最长不会超过五分钟。
但如今,易文君在心中默默计算,认为众人在坡道上往下行驶的时间绝对超过了十分钟——而这件事也在她向朱尔斯王子求证时得到了确切答案。
“准确来说,是十三分钟。”朱尔斯合上怀表,脸色越发难看了,“看来彭斯警长说的是对的……一种奇妙的力量笼罩着城堡,阻止我们离开……”
“什么?!怎么会这样?!”这一刻,一整天都惊惧难安的玛丽安终于哭出声来。
而这一次,朱尔斯也没有了维持形象耐心开导的心思,脸色沉得可怕。
之后,大家默契向前,在这条长长的坡道上继续开了下去。
到了这会儿,大家已经说不出自己在这条路上开下去的理由是什么了,而大家也非常明白了彭斯警长的感受。
漆黑冰冷的夜里,一条永远走不到尽头的径直向下的坡道……这样的路,实在很容易让人震惊恐惧、几乎崩溃,甚至怀疑自己到底行驶在什么“东西”上。
——为什么会有这样长的、笔直向下的道路?这真的是一条路而不是某种邪灵的触手吗?
——这条路真的是通往外界,而不是通向死神吗?
——大家究竟是走向生的道路,还是在投向死的地狱?
恐惧与怀疑是一颗种子,只要风轻轻一吹,就会疯狂生根发芽,最后将众人的理智吞噬殆尽。
无言的恐怖、压抑与沉默,笼罩在这条死寂的路上。
大家谁都没有说话。
之后,又过了三十多分钟,也就是21:32′的时候,众人感到前方的路终于不再向下了,而道路前方隐约的灯光,也终于将浓郁的夜色点亮。
直到这时,众人这才狠狠松了口气,精神一振,压抑到极点的气氛终于松懈,一种恍若隔世的轻松感袭来。
然而,没等这口气松完,易文君身旁的玛丽安不知怎么的,突然发出一声恐惧到极点的惊叫,两眼一翻,又一次在易文君面前晕了过去。
易文君心中一惊,连忙转身检查,可这一看,她脸上就露出古怪神色。
“晕过去了。”易文君向前座的朱尔斯解释,“这位女士好像看到了什么吓人的东西,所以被吓得晕过去了。”
朱尔斯没有回头看她,声音有些发哑:“是吗,我倒是知道什么吓到了她……克里斯汀女士,不如请你也来看看吧……看看这到底是我们的错觉……还是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易文君又是一惊,倾身向前,透过前窗看向车辆前方。
只见此刻,在易文君的视线尽头、这条逐渐平坦的道路终点,一个眼熟的建筑正坐落在那里——
正是早该远离了的莫城古堡!
此刻,城堡内灯火通明,无数盏精致的煤气灯驱散了黑夜,勾勒出建筑的模样,也照亮了建筑庄严的大门与花园,让易文君等人想要装作天太黑看错了都不行!
兜兜转转,大家竟又回到了原处。
有那么一瞬间,就连易文君都忍不住对这诡异的一幕感到毛骨悚然,脑中一片空白,几乎难以思考。
但很快的,道路走到了尽头,众人也必须对此做出回应。
此刻,三辆车在这座熟悉城堡的门口先后停下,可在这之后,谁都没有下车,唯有越发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此地。
两分钟后,易文君率先回神,推门下车。
“我去看看吧。”
npc们怕得不行,但玩家头特铁,可不带怕的。
遇到事上就行了,大不了读档。
抱着这样的大无畏,易文君在朱尔斯惊讶的目光下果断下车。
而易文君没想到的是,与此同时,另一辆车上也有人下来了。
正是那位傲慢的路西恩王子!
路西恩看了易文君一眼,显然也被易文君的大胆惊到了,不过鉴于没多久前易文君才怼了他一个狠的,这一刻他就没再“好心地”开口劝说了。
路西恩向易文君礼貌点点头,而后径直向前,大步踏入城堡内。
易文君紧跟其后,也半点没有露怯。
紧接着,两位神甫、约瑟夫警员与德雷克公爵、朱尔斯王子与其贴身男仆,这六人也终于从车内走出,大家分头行动,开始探索这座古怪诡异的城堡。
很快的,在八人合力下,大家将城堡迅速转了一圈,而后得出了两个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但绝对非常诡异的消息——
第一个消息是,这座城堡似乎就是众人印象中的莫城古堡,无论是二楼起居室内惨死的博林男爵的尸体,还是地下室内的卡叶塔娜地尸体,都在原地未动,甚至于大家各自的行李都原封不动地放在各自的卧室内,离开时是什么样子回来时就是什么样子。
第二个消息是,这座城堡没有了除三辆车上的人以外的活人了。那些曾经在城堡内工作的男女仆人们、园丁、泥匠等等,竟全都凭空消失了!
众人回到客厅,将情况一对后,便感到一股毛骨悚然的气息袭来。
他们面面相觑,一时间谁都说不出话来。
片刻后,朱尔斯皮笑肉不笑地看向路西恩,声音轻柔道:“路西恩,我的兄长,你一生戎马,最是见多识广,平日遇见时也多以你的经验教训我们这些年轻人,告诫我们要对经验抱有敬畏之心……如今事已至此,请问兄长你有什么高见呢?想来以你的经验,一定能够给出大家一个信服的答案吧?”
“来了来了。”易文君心中暗想,“这个男人终于绷不住心态快要爆炸了。”
路西恩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轻瞥朱尔斯一眼,目光中满是轻蔑。
他没有回答,直奔车上,并且招呼原本跟他来的两位神甫一块儿上车。
“邓莫尔司祭,艾伦助祭,我怀疑这并不是真正的莫城古堡,接下来我要继续往下开,你们愿意与我同去吗?”
邓莫尔司祭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很多时候易文君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不过他的低存在感与加德纳男爵的低存在感是全然不同的涵义,因此在面对这样的问题时,他第一时间点头应下:“当然。”
邓莫尔司祭上了车,但是这一次,他并没有主动带上他的助手艾伦助祭,可能是觉得这继续往下的路很可能会超出预期。
但艾伦助祭却像是什么都没感到一样,大步跟上了。
邓莫尔司祭看了他一眼:“艾伦,你要跟我继续往下走吗?”
艾伦助祭毫不犹豫:“当然!”
邓莫尔司祭苍老的脸上露出了赞许的微笑:“很好。”
于是就这样,车门关上,路西恩与两位神甫又一次驱车向前,离开古堡。
德雷克公爵看着这一幕,神色犹豫问道:“朱尔斯,我们还要跟上吗?”
德雷克看了一眼经验丰富的彭斯警长,但此时的彭斯警长还没回魂,根本不顶用,而约瑟夫警员则还年轻,也没有主意。
至于加德纳男爵?
算了,这个人就更别提了。
“跟上去?”朱尔斯闻言,古怪笑了一声,“不,不不不,德雷克,我劝你还是安心在这里等着吧!”
说着,朱尔斯从怀中掏出了烟,在他贴身男仆愕然的目光中旁若无人地点燃,开始吞云吐雾起来。
白色的烟雾袅袅而起,朦胧的光线下,易文君看到彻底崩了人设的朱尔斯脸上,是一种了然一切、似笑非笑的不羁与狠辣。
“别急,德雷克,他们会回来的。”
因为在那真正的恐怖与绝望降临前,谁都无法从这里离开!
这一刻,易文君又看了一眼时钟。
22:03′
此刻,夜风正冷,夜色越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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