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打破死寂。
然而这惊惧惶恐的尖叫却并非来自易文君, 而是来自起夜的加德纳男爵。
这一刻,客厅内的所有人都被惊醒, 目光先是落在吓得瘫软在地鬼吼鬼叫的加德纳男爵身上,而后才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易文君的方向,看到了易文君身旁那显然非正常状态的玛丽安、嗅到了从这边逐渐散发出的浓重血腥味。
“什么?!”
“怎么会——”
“这……这怎么可能?”
所有人都在这时惊醒过来,纷纷奔上前来,查看玛丽安的状态,目光交换间, 怎么都想不通玛丽安是如何受到袭击的。
路西恩最是雷厉风行, 一把掀开玛丽安的床铺,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此刻的玛丽安与管家卡尔斯、博林男爵属于同样的死法, 都是“原地摔死”的, 或者是像加德纳男爵猜测的那样, 是被属性为“扭曲”的使徒攻击了。
虽然对于“扭曲属性的使徒”这个说法, 大家都是半信半疑, 毕竟锻造与工艺之神的神殿远在海外,其使徒也大多不会漂洋过海来到东奥雷王国这边;而复仇女神就更别说了, 这位神灵的事迹大家基本只在传闻中听说过, 要说祂的神殿到底坐落在何处使徒究竟如何选拔, 那是谁都不知道。
但无论袭击者的身份如何,有一点却是大家都能够确定的——
杀人者绝对就在这个城堡之内!
路西恩瞬间抬头, 凌厉的目光扫过四周,最后在离玛丽安最近的易文君和两个神职人员身上落定。
“邓莫尔司祭, 艾伦助祭, 还有克里斯汀女士。玛丽安死亡的时候你们是离她最近的人, 你们有发现什么线索吗?”
邓莫尔司祭抬头扫视了众人一眼,微微思考后,缓缓摇头:“不,什么都没有。”
这一刻,哪怕易文君不用谎言之回声判断都能明白,这位邓莫尔司祭此刻绝对心有隐瞒!
但为什么?
邓莫尔司祭发现了什么?
他又是出于什么理由才隐瞒了这个发现?
易文君抬眼一扫,发现客厅内的朱尔斯,德雷克,以及对邓莫尔司祭最为熟悉的艾伦助祭都是神色一动,显然也发觉了这一点。
但他们却又如易文君一样,怀着各自的心思,不动声色地将这个疑问暂时按下。
倒是路西恩,这位王子殿下似乎是生命教会的虔诚信徒,对邓莫尔司祭毫无怀疑,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
于是路西恩点点头,很快将目光转向艾伦助祭和易文君。
前者迎着路西恩的目光,看了邓莫尔司祭一眼,同样摇头。
但易文君却没这么多想法和顾虑了,毕竟哪有玩家迁就npc的道理?
——她选择钓鱼。
“要说发现的话,我的确发现了许多。”易文君微微一笑,胸有成竹,“或者说,我已经明白了这个案件的绝大部分真相,也知道了凶手的真正身份!”
易文君底气十足的声音如同惊雷,蓦然打破了客厅内的诡谲气氛。
这一刻,所有人都向易文君看来,脸上都浮出了相同的震惊。而至于他们的震惊表象下到底藏着什么,睡眠不足的易文君可懒得管。
易文君道:“我不会直接告诉大家凶手的姓名,因为我知道这件事也不能全然责怪这位凶手,这件事其实非常复杂,如今发展到这个地步早已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但我觉得,现在已经是坦白的时机了……接下来,我会在二楼的起居室里等待那位凶手的拜访,当然,除了这位凶手之外,大家也可以选择一个个过来拜访我,但至于我到底会告诉你们每个人多少真相,就取决于我们的关系和我当时的心情。最后,我只会在起居室等到十点,到了十点后,如果那位凶手都没有来向我坦白,那就别怪我直接向大家摊牌了。”
话语间,易文君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无声之间尽显压迫。
紧接着,她披上外衣,径直上了二楼,将面面相觑的众人留在大厅内,独自走进起居室内,将门合上。
易文君知道自己这样的做法非常危险,并且还特别像是侦探里那种以为自己掌握了证据就能稳坐钓鱼台结果被凶手直接反杀的炮灰。
但易文君与侦探的炮灰最大的不同,不是她有底牌和武力傍身,而是她——其实压根就不知道真凶的身份。
不,或者说,易文君只知道其中一位行凶者的身份,而不知道背后的真相。
就像易文君在大厅内告诉大家的那样,这起事件其实有些复杂,严格来说是两起案件糅杂在了一块儿,所以才会呈现出一种古怪不和谐的状态。
原本易文君也不该这么快知道这件事的缘由,但奈何系统的“就地取材”实在是取材太过,因此易文君几乎一眼就看出了这个“暴风雪山庄”在现实中的原型,也从受害者的死法找到了现实的对应,最后又从众人的表情和反应中找到了那个破绽所在。
至此,易文君已经明白了一半的真相,而至于另一半的真相……易文君觉得,某位“凶手”应该会给出她想要的线索的。
“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钓鱼呢……”
易文君心情颇感微妙,虽然身体上已经感到十分疲惫,但心中却隐隐雀跃,一种“事件尽在我掌控之中”的钓鱼佬的底气升起。
“这一次……会成功得到答案吗?”
虽然她钩直饵咸,虽然传闻钓鱼佬什么都能钓到就是鱼钓不到,但关键是对方不是鱼,而且还一点都不聪明啊!
“稳了稳了。”
什么暴风雪山庄,什么邪神献祭,什么斗智斗勇,都不带理会的。
她要一通乱杀!
她要一命通关!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半小时后,也就是早晨六点左右,起居室窗外的天空终于慢吞吞地亮了起来,而易文君也终于等到了第一个拜访者。
出乎意料的是,第一位来拜访的竟不是那两个掌控欲爆棚的王子,而是向来低调的邓莫尔司祭。
邓莫尔司祭来到起居室后,没有绕圈子,开门见山地说道:“克里斯汀女士,你知道你在做多么危险的事吗?你独自坐在这里,就像是一只无助而待宰的羔羊,那名凶手只要心中有半点动摇、对你生出一丝细微的恶念,你就会丧命于他的手中,再没有挽回余地。女士,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这是来自圣主的祝福,请你好好珍惜。如果你坐在这里的原因是有某个必须要得到的答案,那么如果你信任我的话。你可以将问题交给我,由我在这里等待,为你询问。”
易文君微笑着,不答反问:“邓莫尔司祭,说到信任,我现在倒还真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半个小时前,当路西恩殿下问司祭你是否发现了什么线索,你回答没有,但这其实是谎言,对吧?所以邓莫尔司祭,你能告诉我答案吗?”
邓莫尔司祭没料到易文君会提出这个问题,稍作沉吟后,缓缓答道:“如今事已至此,那么告诉女士你答案也没有关系。是的,当时的我的确发现了某件事,但为了大家的安全,我还是决定暂时将这件事隐瞒下来,避免惊动对方。”
“你到底在客厅里发现了什么?”易文君追问。
邓莫尔司祭道:“我发现凶手就在我们之中。”
顿了顿,邓莫尔司祭又叹息一声,道:“这件事实在出乎了我的预料,原本我认为敌人来自外部,却没想到邪恶的势力早已渗透到了我们之中。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也为了避免凶手情急之下做出更难以预测的恶事,我瞒下了这个发现,准备独自调查,但我没想到女士你……”没想到面前的人竟然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直接掀了桌子。
这会儿,别说大家都知道了凶手就潜藏在众人内部,甚至接下来整个事件的走向,都难以被任何人预测和掌控了。
这位克里斯汀女士,可真是搅得一手好局啊!
说着,邓莫尔司祭又一次苦笑起来。
易文君听着,倒是有些好奇:“你是怎么发现凶手就在我们之中的?”
易文君能发现这件事,是因为她有现实案例的对照,也是因为她一开始就在观察众人,更是因为她自带外挂谎言之回声。简而言之她就是在作弊。
可面前的邓莫尔司祭,又是如何确定凶手是来自内部的人?
邓莫尔司祭坦然道:“是因为神性灵视。克里斯汀女士,你或许不知道,对于我们使徒来说,但你的心灵纯净、与神灵的链接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你就能开启神灵赋予你的心灵视角,看到许多常人看不到的东西,而这种视野,我们就称为神性灵视。”
易文君眉梢微扬:“神性灵视?冒昧问一下,这跟使徒们平时口中的灵感有什么区别?听说灵感太高的人容易听到邪神的诱惑,所以这两样东西有什么关联吗?”
邓莫尔司祭诧异看了易文君一眼,脸上露出了些许不悦,严肃道:“女士,你怎能将圣主与那邪恶的篡夺者混为一谈?若如今站在这里的是年轻了十岁的我,那么如今的你恐怕就已经被我押往裁决所了!”
“哦,抱歉。”易文君耸肩,“所以这两样东西到底有没有关联?”
邓莫尔司祭:“……”
明明是位体面的女士,怎么做事就这么混不吝呢?
邓莫尔司祭颇感无奈,但如今的情况也不适合谈这个,于是他只能回答道:“有一定关联,但神性灵视是受到神灵保护的。”
易文君:“……”
所以说到底,这就是“马铃薯”和“土豆”、“番茄”与“西红柿”的区别?
那些把同样的食材换个摆盘就抬十倍价的人别也是跟你们学的吧?!
易文君:“所以……邓莫尔司祭你的灵感……你的神性灵视很高,能够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所以在凶手动手杀害玛丽安的时候,你看到了某些线索,从而发现动手的人竟然就在我们之中,只不过一时间不确定是谁,是这个意思吗?”
邓莫尔司祭点头。
易文君微微点头,若有所思,没想到灵感竟然还有“危险预兆”这样的用处。
这样说来,她之所以会在玛丽安死时突然惊醒,是不是也是“灵感”的作用?
就连这具身体远超常人的观察力、对各种细节与微表情的高敏锐度,甚至是视野内过分鲜活的色彩等,都是因为这具身体的灵感极高?
……真是奇了怪了,自己如今扮演的人到底是谁?
总感觉原身的身份很不简单,可游戏都进行到这一步了,却还没有线索跳出来……太奇怪了!
易文君一边快速思考,一边又随口向这位邓莫尔司祭套了几句话后,就以一副一意孤行的模样将他送出门,接着继续自己的钓鱼大业。
不过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易文君都没有等到自己想等到的人,而是先后迎来了傲慢劝说她不要这么傲慢的路西恩、心机劝说她多点心机的朱尔斯,以及像是赶鸭子上架般来她面前转了一圈的德雷克。
当德雷克过来时,易文君看着他脸上显而易见的不情愿,诧异问道:“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德雷克苦笑道:“其实我根本就不愿意过来,只不过两位殿下说,来的人越多,对那位凶徒的心理压迫就越大、也就能够越快地逼迫他下定坦白的决心……”
因为,来起居室拜访易文君的人越多,凶手就会越着急,越不确定易文君到底跟别人说了多少“真相”。
这会迫使凶手加快坦白的速度,也会压榨他的侥幸之心,让他不至于一言不合就暴起杀了易文君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士”。
易文君点点头:“是朱尔斯的提议吗?”
这种贴心且收买人心的提议,怎么看都像是出自朱尔斯之手。
但出乎意料的是,德雷克摇头了:“不,是路西恩殿下的提议。”
易文君惊讶了一瞬间,但又很快丢开,没有放在心上:“那你来也来过了,可以走了。”
德雷克干笑:“这也太快了……反而会令凶手起疑的……”
“那你随意。”
说完,易文君就低下头,继续翻看手中的《世界周游笔记》。
之后,起居室内陷入一片沉寂,唯有翻动书页的声音不时响起。
易文君对这样的情况适应良好,安之若素,但社交达人德雷克却似乎很少遇到这样的安静,不由得露出几分坐立不安。
在一片沉默和安静中,他就像是一只不安的猫一样,换了好几个坐姿。最后,他像是下定决心一样,没话找话道:“克里斯汀女士……你……其实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老套的搭讪手段,特别是对于你曾经的老师而言。”易文君平淡评价。
德雷克一惊,苦笑摆手:“不,女士,我不是这个意思……就如你说的那样,你曾经是我的老师,既然如此,我怎么会对自己的老师生出不敬的想法?”
“是吗?”易文君终于抬眼看他,“但德雷克,你似乎是王都里有名的花花公子,所以女士们对你心生警惕、敬而远之,你应该能够理解的吧?”
德雷克神色越发苦涩,不知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是的……我知道……我理解……我曾经以为只要能够达到目的,我完全可以不在乎外人的眼光和看法……可是直到后来我才发现,有些人的看法是我不得不在意的,但在那时……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德雷克的话语十分含糊,但易文君却从中听出了些许端倪。
她上下打量这小子两眼,而后果断低头,重新投入:“行了,走吧。我不是你的心灵垃圾桶,失恋的问题就不要找我倾吐了。”
“……真是绝情啊,女士。”德雷克再次露出苦笑,显然对易文君这种有身份压制且不按套路出牌的人物毫无办法。
他依言向外走去,但当他站在门口,手掌按在门把手上时,他顿了顿,蓦然轻声问道:“女士,你有过非常后悔的事吗?”不等易文君回答,他说,“我有过。”
“我曾经倾慕过一个非常特殊的女士,她美丽、机警、聪明,迷人得不可思议。我想要得到她的注视,但却完全没有办法、没有头绪,因为当时的她已经爱上了我最好的朋友……我什么都不能做……我什么都不该做。直到有一天,我见到她第一次收下了一位外人的花——一位如同我倾慕着她那样迷恋着她的人的花。”
易文君神色微动,翻页的手停了下来,目光虽还停留在书页上,神思却已经飘离。
德雷克的声音在安静的起居室内响起。
“我当时心中妒火中烧,但却还要强装笑容,问她为什么要收下这一束花。‘明明你都从来没有收过我的花’,我开玩笑一样地问她。
“她回答说,‘花束代表着纯洁的爱恋,如果可以,我当然不会收下恋人以外的人送来的花。但这个可怜的人已经对我神魂颠倒了,与我的缘分也只有最后的这一束花而已,如果我连这样微弱的期冀都不愿成全他的话,那未免对他也太残忍了……但是德雷克,你是我的朋友,为什么你要与他相比?’
“为什么要与他相比?是啊,为什么我竟然会问出这种可怕的问题?当时,我近乎逃一样地离开了,而在这之后,我再没有送过她哪怕一朵花,因为我的骄傲让我绝不愿向她承认我早已经对她神魂颠倒,不愿承认我早已经如同那个可怜的人一样,拜伏在她的裙角。
“但后来……我后悔了……”
德雷克声音苦涩极了。
易文君终于抬头看他,但却只看到了一个僵立的背影,就连上周目那头曾被她暗暗吐槽过数次的“孔雀开屏”一样的红褐色的长发也垂落在他肩上,像是失去色彩。
“我后悔没能送给她哪怕一束花,即便这代表着我要抛下我的骄傲,向她低头承认我爱慕她如痴如狂,哪怕她要将我的心与这束花一同抛在脚下踩碎也无怨无悔……但有些事错过就是错过,在此之后,再没有挽回的机会。如果这一切都能重来,我一定——哈,离开王都后我就变得越来越傻了……哪里有什么‘如果’呢?
“抱歉,女士,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跟你倾诉了这样一大堆无用的话……如果有对你造成困扰,我很抱歉,请你忘了吧。”
说完,德雷克打开门,大步离开。
起居室重回宁静,易文君幽幽出了会儿神,叹息摇头。
“果然老话是对的——智者不入爱河。”
爱情?
啥爱情不爱情的,爱情只会影响人拔剑的速度!
想到这里,易文君便低下头,准备重新投入书页中,拓展自己的知识面。
但就在这一刻,敲门声再度响起。
笃笃笃——
又有人来了。
易文君扬声道:“请进。”
门外的人迟疑瞬间,慢吞吞地扭开门,磨磨蹭蹭地走了进来。
易文君定睛一看,神色顿时微妙起来。
因为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人,赫然是彭斯警长!
“彭斯警长,竟然是你呀……”顿了顿,易文君笑意微妙,“来吧,来吧,我相信你此刻一定有很多的话想要对我说……那就关上门到我面前来吧,不要坐太远,我觉得接下来的话你应该不想再被第二个人听见才对。”
彭斯警长原本就颇为微妙的神色立即改变,脸上浮出不易察觉的警惕:“克里斯汀女士,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你竟在暗地里怀疑我是凶手吗?”
“不,当然不。”易文君笑容越发深了,“你当然不是凶手,你没有任何作案动机,也没有任何作案能力。你只是某个对真相一知半解、自己就把自己吓得快要魂飞魄散的可怜人而已,我怎么会怀疑你呢?”
彭斯警长脸色酱紫,庆幸也不是,愤怒也不是,一时间神色颇为滑稽。
易文君再一次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沙发椅,说:“坐吧,警长,接下来我们应该有很多话要说,请不要站那样远。你瞧,我只不过是一位柔弱无力的女士而已,不能将你怎么样的……就坐在我面前跟我谈话吧。”
易文君的话语似乎是正确的,至少在所有人的眼中,她一直都是“养尊处优体面了一辈子的宫廷礼仪师克里斯汀”,攻击力甚至连玛丽安都不如。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易文君时,彭斯警长心中总有某种危险预兆。
这样的预兆,有可能只是他心里有鬼所以想得太多,但也有可能是因为……是因为他面前的这位女士实在过分从容。
——从容不迫的气势,以及那双似乎看穿一切的眼睛。
这样的组合,实在是令彭斯警长心中发毛,忍不住在门口踌躇不前,开始怀疑自己来找易文君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
易文君看着这个举棋不定的男人,心中开始不耐烦了。
“好了,不要在那边犹犹豫豫磨磨蹭蹭的。”易文君直白说道,“你不就是一位暗中信奉邪神的邪教教徒吗?现在起居室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都没怕你有什么好怕的?坐下,我不想再说第三遍!”
彭斯警长瞬间脸色大变,再不敢磨蹭,呲溜一下蹿到易文君面前的沙发椅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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