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文君从教堂的杂物间里拿到了清扫用具, 与其他三人走下长长的台阶,再度来到了这个奇诡的地下会堂。
此刻,地下会堂里, 除了少了两个人之外, 一切的一切都与昨天没有丝毫变化。
易文君默然看着这座巨大的地下会堂,总算是明白了“隐匿”的真正含义, 明白了这位众邪神众最低调的朔月女士的可怕——
将一个曾经存在的物体或生命,从主物质界彻底“隐匿”起来。而当“隐匿”的事实持续发生时,所有跟被隐匿之物相关的东西、记忆以及因果,都会随之抹除, 而直到隐匿效果结束后, 一切被扭曲的规则与现实才会回归原位, 并且不会被人察觉。
所以, 当初的尼克遇到的就是这样的困境?
因为不再有人记得他,所以也不会有人营救他,于是他只能在被隐匿的无尽的走廊上一遍一遍无望地徘徊。最后,在无法承受的绝望之下,他疯狂地将自己啃食殆尽。
而直到他死了、尸体被走廊吐出来了, 他“被从物质界隐匿”的现实才会改变,而那些与他相关的记忆才会重回众人脑中。
但是,直到这时,大家也不会从他的尸体上发觉任何异样,不会察觉他曾经被“隐匿”的事实,不会知道世界曾被扭曲的真相。他们只会得到这样一个结论这个学员发疯了!他没有等到大家的救援就承受不住疯狂, 自己把自己吃掉了!
——事情是这样的吗?
但是, 如果事情真是如此, 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也随之浮现为什么在所有人都不记得贝蒂与麦伦的时候, 她却还清楚地记得这一切?
是因为她的玩家身份可以让她得到一定程度的豁免吗?
似乎并非如此。
从上个副本就能看出,当某些可怕力量施展时,哪怕是玩家也无法幸免,否则她也不会在邪神副本里四次都重蹈覆辙了。
所以,是因为她的天赋能力吗?是因为[完美世界]这个天赋能力直通世界的真相,所以无论什么变故都无法瞒过她的眼睛?
易文君不确定。
她只知道这1500恋爱币没白花——这副本难度,可真是呈指数上升啊!
易文君对此我一点都不感到高兴。
如今,摆在易文君面前的有两条路。
一条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跟大家一块儿清扫走廊,看接下来这走廊还会做什么妖;
一条是立即向这个教区的主教举报,就说自己灵感超高,感到这几条走廊上有很不妙的气息蔓延,要求彻查,借助生命教会的力量将这里翻个底朝天!
严格说来,这两条路其实都有可行性,只不过易文君两个都不想选。
第二条路虽然看起来不错,但闭着眼想也知道,但易文君将这件事上报后,训练营的主教必不会让他们这群预备使徒参与其中。
不参与就不了解,不了解就会被动、就等于上报了个寂寞。
而第一条路,说好听点是静观其变,说难听点是躺平等死,易文君可不喜欢这个。
因此易文君非常迅速地坐下决定,选择了第三条路去长廊看看对方的真面目!
她倒想亲身体会一下朔月女士的使徒的能力,体会一下被“隐匿”的感觉——大不了就ga 游戏重开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多米尼克昨天也说过,他们这个组织的人在面对朔月女士的使徒时很容易脱身,或者说他们自身极可能就是朔月女士的使徒,所以她这一回的冒险指不定根本不叫“冒险”,而叫“回家”?
说干就干。
在接下来的小组分配中,易文君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吉姆。
无他,这家伙感觉挺不靠谱的,还有内鬼送人头的嫌疑。昨天的贝蒂就是在他“眼睁睁的注视下”消失的,就连麦伦的失踪,也有他的缘故。
所以跟这样的人组队,肯定也是很容易失踪的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易文君无视了多米尼克震惊不解的表情,坚定地选择了吉姆。
伊安看看多米尼克,又看看易文君和吉姆,脸上有着莫名的担忧。
“可……可是……”他吞吞吐吐,“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
“有什么不好的?”易文君反问。
伊安皱眉,像是也在为自己的发言感到困惑,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说出了这样奇怪的话,可他依然壮着胆子,坚持道“那个……杰西卡,我看多米尼克像是很想要跟你组队的样子,不如,不如还是我——”
“好了,快点打扫吧。”易文君在伊安的话语说出口前,打断了他的话,“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得赶紧扫完才行,组队这样的小事,就不要花太长时间了,吉姆你说对吧?”
吉姆当然没有异议,就连多米尼克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伊安抱着清扫用具,蔫哒哒地向另一条长廊走去了。
而在他的身后,易文君深深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
奇怪。
这家伙……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奇怪。
接下来,易文君就如同昨天的贝蒂一样,进入长廊,慢吞吞地打扫,同时警觉地等待“隐匿”的到来。
但不知道是因为这条长廊还没把人消化完毕,又或者是吉姆准备放长线钓大鱼,总之,这一回的清扫无波无澜地结束了。
当易文君平平安安地扫到长廊尽头,又平平安安地从长廊尽头扫回来、平平安安地听到吉姆宣布今天的打扫结束了的时候,她脸上不露声色,心中却倍感失望。
就这?
就这?
你们这群邪教徒啊,给力点好吗?
才吃了两个人就不行了,也太没用了吧?
易文君心中暗暗不爽,决定明天继续来。
她就不信自己撞不上那发功的邪教徒!
四人将工具和水桶稍稍收拾了一下,便准备离开地下会堂。
但就在这时,不知怎么的,地下会堂的入口处竟又传来人声,长长的阶梯尽头,一群人同样扛着清扫工具走了进来。
“……搞什么啊,清扫?凭什么我还要来干这个?这可不是我们该做的事吧?德克斯特,你就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问题吗?!”
“菲尔德,清扫教堂是非常正常的活动,是教会中每位使徒都必然要经历的事。无论是你我还是父王与先辈们,都曾打扫过教堂——所以不要抱怨了,赶快走吧,只要扫完这一次,就不会有下一次了。”
“哼!说得好听,但我来这个训练营前可从没听过这件事!你真的不是——等等,你们哪里来的?怎么会在这里?!”
台阶上,菲尔德脚步一顿,凌厉的目光看向了台阶下的易文君四人。
易文君心中愕然,万万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了自己曾经的小弟们。
而在易文君身旁,学长吉姆早已被菲尔德身上的红色绶带所震慑,赔笑着迎了上去,解释起了自己等人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什么?你们才是清扫的人?那我们怎么办?”
“……行了德克斯特,收收你的眼神,我又不是在为难他,我只是指出了这件事的不合理的地方好吗?明明管理员将这个地下会堂分配给了他们打理,为什么又要叫我们过来?你难道觉得这件事合理吗?这完全就是管理员的工作失误吧?!”
——这可不是失误,这可是管理员的马屁啊傻小子!
易文君心中暗暗嘀咕。
——会出现这样的结果,不就是因为管理员知道你们王室有扫教堂的传统,但又不敢真的打发你们这些贵人来扫地,所以让你们过来打个卡就完嘛!
而你小子,不但跟这件事较上劲了,还以为这是别人分配工作出了意外?
傻不傻啊你?
这周目未解决的谜团和危机还有很多,易文君才懒得跟着小傻子计较,自顾自提着扫帚,顺着楼梯向上。
“让一让。”
易文君懒洋洋地说着,抬头对上了台阶上两个金发碧眼美少年诧异看她的目光。
这一瞬间,易文君心中蓦然一动,好像有某种很熟悉的目光、很熟悉的眼瞳在她脑中闪过。
而还没等她想明白那是什么,她便与外侧的德克斯特擦身而过,手背与他的手臂不小心撞了一下,手中的扫帚跌落台阶。
“嗯?不好意思!”
“哦,不好意思啊。”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同时蹲身向扫帚伸手。
于是理所当然的,德克斯特握住了易文君的手。
“哇哦——!”菲尔德起哄的声音响起。
德克斯特大窘,像是被火烧到般蓦地收回手,脸上微红,迅速起身。
“抱歉……那个……”德克斯特第一次在易文君面前露出如此窘迫的神色,“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抱歉。”
菲尔德嘲笑“哈!我知道这个!不是故意的,但是是有意的,对吧!”
“菲尔德!”
两个身份高贵的少年争吵了起来,就像是没头脑和不高兴。只不过那个“不高兴”在跟“没头脑”争执的时候,总会时不时地看向易文君,脸色微红,目光闪躲。
而就是在这样的微妙气氛下,易文君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背,而后她转头,目光远眺,将此刻多米尼克脸上的微妙表情尽收眼底。
这一刻,这一瞬间,易文君终于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她终于明白了自己对尤里乌斯的熟悉感从何而来、明白了那双碧色的眼睛和宽厚的手掌为什么给她以似曾相识的感觉。
因为十年前的尤里乌斯,并不叫尤里乌斯。
或者说尤里乌斯本就不是他的真名。
他真正的名字,是德克斯特。
——东奥雷王国的王储,德克斯特·格雷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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