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花总有枯萎的时候,但人们依旧能够保留下它们的美丽。干花的制作周期不长,只要差不多五六天就能压扁并且留存颜色。只不过接下来要怎么保存,也让北信介心里稍稍纠结起来。
或许接下来,他可以这些干花做成书签?
确认非洲菊的红色留存下来的颜色相当完整时他很高兴,再加上做书签的方式有不同种类,真的完成了手里的书签以后,北信介又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
他好像有点难遇到荒海千春。
早上有排球部的晨练,因此他出门会比较早;中午食堂他偶尔会遇见她,但这种环境下给出书签让荒海千春被围观肯定不是她喜欢的。下午他有排球部的训练,荒海千春的社团活动结束得会相对较早,依旧同样很难有单独见面的机会。
直接去班级喊她的话太显眼,她肯定会不高兴。
将手中的书签夹在书里,北信介倒是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他总能够找到机会,只不过机会来得有点晚,仅此而已。
至于荒海千春,对于北信介做的干花她虽然很期待,奈何有更值得在意的事情需要她去解决。
“暑假意向表?这是什么?”
“大概就是,要不要留校的签字表格?”
读着手里发下的表格,早已换上夏日校服的荒海千春抿了抿嘴,对着不解的浅山优杏笑了笑:“毕竟我们学校里有运动社团的同学会留校参加训练准备全国大赛,需要留校吧。”
“那我们不用啊。”
鸠谷亚美的现代舞社团是属于“需要排演校园祭节目,大家开心就好”的兴趣社团,一开始冲着全国大赛去的人都会选择另外的国标舞蹈社。浅山优杏歪了歪头,看到好友脸上的为难时愣住了:“诶?所以千春是准备留下过暑假?”
“……我不知道。”
荒海千春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只能烦躁地把表格先放在旁边,难得拿出手机盯着日历开始计算时间。
稻荷崎的暑假放得不早不晚,很恰好就卡在她生日的那天。按照她一开始询问过的东西,满了15周岁之后其实监护权并没有那么重要,甚至于在满了15岁周岁以后监护人的指定都是需要双向同意的。
留在阿姨家是因为她与自己的血缘相对最近,但其实如果可以,她不想留在阿姨家,也不想再回到那里。
但是自己这样一来,还有能去的地方么?
虽然稻荷崎高校有留校时间,但是等到八月也是要闭校的。自己不可能就这么一直留在学校,非常需要找一个落脚的地方。
落脚的地方?
自动铅戳着桌子的声音停了下来,荒海千春思考片刻后不再纠结这个事情,只是在晚上接到电话时还是多了点厌烦。
“你什么时候回来?”
“学校可以让我住。”
站在窗口面无表情地点着窗户,少女强压下情绪的声音很是僵硬:“而且到那个时候,我满十五周岁了。”
“所以你想换监护人了,对么?”
对面的中年女声平静而刻板,带着些许抱怨与气愤:“所以对我们家你就是想来就来,想走——”
“妈妈的遗产,够你们花的了吧。”
平静的回应让对面瞬间闭上了嘴,良久才像是强词夺理般爆发:“你这孩子是在说什么,收养你只是为了遗产么!”
“真抱歉,我怀疑了阿姨您高尚的操守。”
“哈???”
“父亲那边的一位叔祖母最近和我联系了,询问我过得如何,要不要去她家小住。”
“……”
“我暑假会去她那里,不劳您操心。”
“去那个乡下老太婆家?呵,随便你。”
听着对面电话愤怒的挂断荒海千春笑了笑,她心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反而继续了刚才被中断的电话:“抱歉了福崎先生,请您继续吧。”
“唉,虽然没什么问题符合规定,既然你坚持的话,也没什么问题。”
熟悉的律师声音从听筒处传来,无奈却又带着些许劝说:“但是真的没关系么?那边是乡下,生活可能不太方便。另外虽然是你父亲留给你的房子,却也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修缮是个大问题。”
“所以有‘叔祖母’帮忙,不是么?”
“我才不是你的叔祖母啊!!虽然这件事情半真半假,但不管怎样都不要把这种莫须有的名头放在我身上好么!”
听着福崎律师崩溃的声音,荒海千春憋着笑良久才缓过来,然而声音里却还是有着遮掩不住的笑:“其实福崎叔,我一直不是很明白。”
“不明白什么?”
“你要是早点和妈妈求婚,大概就不会有这种事情麻烦你了。”
电话对面的律师听到这里顿了顿,无奈的同时也更多了些复杂:“那反而是不可能的。”
“非常感谢您的照顾。”
“……嗯,好好活下去吧,千春。”
好好活下去,到底是对那个冷静到不像是个小孩的高中女生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侧头看向一叠有关遗产继承以及各种监护权调换的文件,福崎总一郎除了头疼以外更过的是遗憾和悲戚。最痛苦的时候已经过去,但是在听到喜欢的人的女儿这么一句话时,他还是忍不住苦笑。
算了,人都已经走了,他就算后悔没有开口又怎么样呢?
照顾好荒海千春,几乎是他能为荒海裕子能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只不过“叔祖母”什么的,不管怎么都不可能是他!!
解决了留校的问题再拿到家长签名,荒海千春总算是放下了心。就算阿姨的几次电话基本都是来骂她的,把手机放在旁边开个免提再放低音量就足够应付。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对待的荒海千春甚至于会打个哈欠,一点也不在意阿姨的人身攻击。
自从母亲车祸去世以后她被阿姨,也就是母亲荒海裕子的妹妹庭田律子收养在庭田家。只不过姐妹俩向来不和,几乎是她到庭田家的第一天,就被庭田律子骂“穿成这样是想勾引谁”。
当时她还已经和柴谷悠两个人作为搭档杀进了拉丁舞的全国大赛,毫不意外被这位阿姨骂了个狗血淋头不说,还总是感觉那位姨夫的眼神有些不太对劲。
强行和表妹一个房间让表妹庭田纱织很是唉声叹气,不过荒海千春并不介意把自己一些会被阿姨丢掉的小配饰以及化妆品送给她作为补偿。所幸庭田纱织是个性格很开朗的姑娘,虽说她不理解她在舞蹈上的爱好,但确实是个不错的家人。
当然,如果没有她听说自己去稻荷崎高校要住校后,发自内心地说出“现在又要轮到我被骂了”这种大实话就更好了。
“你别听她的话,主要是我这次没考好再加上父亲天天出去喝酒,她迁怒你而已。还有,感谢千春姐的秘籍,我妈那边就由我来搞定好了。”
看到line上表妹偷偷摸摸发来的消息,看得荒海千春都觉得好笑。只是调整了下表妹的配饰就让她受欢迎而且被喜欢的男生告白这种事情,她确实觉得很神奇。
反正自己不把庭田家当家,哪怕去空无一人到大约十年都没人住的乡下房子,在她看来比暑假回到那里好一千倍。
还有一年,等到自己高二满16周岁,接下来就可以正式接收来自父母的遗产,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生活。
听着电话终于被挂断,荒海千春仰头躺在床上,从黑暗中盯着着天花板突然有点难过。
曾经那段跳舞的日子很开心,和柴谷悠搭档的那些时候他们总是配合默契。她比他大几个月,偶尔柴谷悠都会不小心叫她一声姐姐——两个人合作水平不断上升,国二那年就杀进全国大赛被报道过,然而现在却只有柴谷悠一个人继续往下走了。
以前看电影时总是气愤于生活总会把希望从主角身边夺走,但是又会在适当的时候还回来。可是真的在现实里,大概出现的只会有前者。
手机里没有太多号码,失眠也会让人变得低落下来。虽然知道自己不可能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着,但是过浅的睡眠还是影响到了她的状态。
醒来之后就再也睡不着,整个人昏昏沉沉地都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躺在床上只是浪费时间,穿好衣服洗漱好的荒海千春拎起书包走出学生寮,注视着天边日出后留存的些许红云出神。
原本的那些头昏脑涨逐渐开始消散,清新中带着温暖的空气让她逐渐开始放松下来,整个人重新有了一种振奋的感觉。偶尔还有鸟鸣从耳边划过,带来生机的同时也让荒海千春感觉到了许久没有经历过的放松感。
“荒海学妹?”
听着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荒海千春看着明显是提早很多出门的北信介眨了眨眼。她以前还不相信什么“早起傻一天”,现在看来确实是有所影响的——
她居然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良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说句“早上好”。
“嗯,早上好。”
少年似乎是看清了她的窘迫,只是浅浅笑了下就往前继续走着,话语平静又带着些许柔和:“今天很早,荒海学妹辛苦了。”
“不,没有。”
像是接收语言的信号终于修好了,荒海千春缓缓开口,脸上止不住有些窘迫的模样:“醒来就准备出门了而已。”
“早上的空气很好,偶尔还能看到很漂亮的朝霞。说起来,荒海学妹带伞了么?”
“嗯,我一直把伞放在学校里的。”
她的折叠伞一直都是塞在学校的柜子里,遇上下雨倒是不用太过于担心:“北前辈这么早起来,是要去排球部晨练么?”
“晨练稍稍有点早,不过准备工作确实可以都做起来。”
“每天都这么早,不会累么?”
累?
思考了下自己的工作流程,北信介倒是从来没觉得有什么疲惫感。只不过看她脸上类似于“是不是被迫接受工作”的担忧态度还是笑了:“都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这样。”
对运动系社团内部不太了解,荒海千春看北信介确实没有那种不情愿放下心,只是对自己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多了点头疼。
这样的自己,好像有点奇怪——
“对了。”
并不知道荒海千春的纠结,北信介翻开自己斜背着的书包,拿出一枚装着红色花瓣的书签递给了身边的少女。
“这是说好要给你的非洲菊。”
红色的花瓣与洁白的纸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鲜艳的颜色在她的眼里显得明亮而热烈。书签的样式很简单,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拿在他的手中,配合着修长的手指又带上了种别样的美感。
“希望,荒海学妹能够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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