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女儿, 将亲娘撵出去睡大街确实不合适。
但若是换一个人撵,人家东家撵非要赖在自己宅子里的人,那是理所当然, 谁也不敢说东家做得不对!
云家所居的宅子位置很好,已经传了几代人, 这条街上住的都是底蕴深厚的人家, 想要在这里置办宅子,都是有价无市,得捧着银子等,一有机会立刻就抢, 如此才有可能拿到。
胡妍美当日放出消息,云家人还没听说,就已经有人连夜奔了过来,以九百两的价格将宅子买走!
本来这地方也就值这么多, 卖得好能上千两,但一般也就是个□□百两。
翌日, 云家那边请了周大夫上门。
周大夫治病有规矩,他行针的时候边上不能有人, 说是会打扰他。于是, 他独自一人关在内室……吴玲珑也不是小姑娘了,虽说医者眼中没有男女, 但周大夫确实是个中年男人, 外头站着的云家人都不太放心。
周氏不高兴, 是很不高兴。
就算吴玲珑因此痊愈,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说难听点,这又不是她的女儿!
小半个时辰之后,周大夫开门出来, 他额头上满是汗,脸色也有些白。云母见状,急忙示意丫鬟递帕子,自己也迎了上去,客气地问:“大夫,如何了?”
“挺顺利的。”周大夫接过帕子擦了汗,又去边上的水盆里净手:“再喝一个月的药,往后应该就不会再受心疾困扰,绝不会再有性命之忧。当然,她这是先天弱气,还得调理一下身子,这几年之内,应该都离不开药材。”
云母双手合十,对着路过的各路神佛连声道谢。
云康愉也松了一口气,这花了银子,得个圆满也好。周氏暗地里吐槽,往后还要喝药,那跟以前有何不同?
当然了,大夫说的是以后就会痊愈,听起来是个挺好的消息,就是不知内情如何。
这位大夫可是外地而来的,是好是坏,全凭着他一张嘴……周氏暗暗盘算,可千万别被人给骗了,趁着人还没走远,一会儿重新找几位大夫来诊脉!
恰在此时,门内又走出了一人。
吴玲珑还是满脸弱气,但肤色红润,精神也不错,走动间不再像往常那般动不动就发软,她站在门口,冲着外面的人笑:“外祖母,我觉得胸口顺畅了许多,再没有那种呼吸艰难的感觉了。”
云康舞喜极而泣。
云母也差不多。
云康愉唇边扯开一抹笑:“那就好。”
都说孩子不装病,也不会骗人。吴玲珑都这么说了,云母立刻就将银子双手奉上,给得特别爽快。
“多谢大夫救我孙女,我女儿也有心疾,等玲珑缓过来了,大概还得麻烦您。”
言下之意,今日不让大夫出手,是想让云康舞先把女儿照料好。
周大夫看了一眼云康舞,颔首道:“我方才一进门就看出来这位夫人患有心疾,且还是多年的顽疾,不太好治啊!”他缓步上前:“夫人请伸手,我先帮你把一下脉,若是不能治,我可不敢应承。”
云康舞伸出了手来。
周大夫把脉时,眉心皱得很紧,后来越皱越紧,额头都变成了川字,良久之后,他收回手:“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就算能救回,也太耗费心神。”他摇摇头:“你们另请高明吧!”
他伸手取了银票,带着药童就要走。
云母见状,顿时急了,急忙追了两步:“大夫,你不是说能救吗?怎么又让我们另请高明呢?”
“我没有十足把握!”周大夫强调:“很耗费心神。”
“我加价啊!”云母在周大夫还没进门之前,就已经暗地里打定主意,如果这真的是个高明大夫,真的能够治好人的心疾,她就一定要让此人解决了女儿和外孙女悬在头上的那把刀。
这心疾存在,母女俩随时会死。她这些年真的受够了,再者说,虽然她手头没有银子,但云康宜有啊,几千两银子也就是抬抬手的事。
她总能想办法让大女儿将银子拿出来的。
云康宜脾气再硬,她以死相逼,就不信云康宜不给!因此,银子这事在云母心里,压根就不算是事。
周大夫听到这话,顿住脚步,回过头道:“我并非是为了银子,如果有人能治好,你们没必要冒这个风险。当然,如果你们信任我,非要让我出手,那……给三千两吧!到时,我一定尽力!”
云母见他松口,急忙答应下来。
倒也不是她好骗,而是吴玲珑已经好转,明摆着的事,若是不能给女儿抓住机会,她以后一定会后悔。
云康愉吓一跳,想要劝说母亲两句,周大夫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
周氏面色大变,死死揪着男人的袖子。她嫁过来已经十年,和大姑子相处也不是一两天,以前云康宜看似和自己挺亲近,逢年过节从来没少了这边的礼物,遇上婆婆生病时也会过来探望,在公公离开的时候更是出钱出力。但她就是觉得,大姑子跟自家从来都没有交过心。
如今直接撕破了脸,更是不可能真心帮自家。这样的情形下,从大姑子手里借的银子肯定是要还的。
一千两就已经是一座大山了,再来三千两……合着他们夫妻俩这辈子什么都不干,只专心还债就行了?说不准到死的那天都还不清楚,这事还得落到自己儿子头上。
特么的,这要是她为了救自己的孩子欠下的债也罢了,偏偏是为了救小姑子和小姑子的女儿。她越想越着急,暗地里掐了男人一把。
引得云康愉瞪了过来:“你以为我就愿意?”
这不是没办法么?
周氏委屈坏了,她真的是为男人和自己的孩子考虑,结果还没得个好。婆婆为了救小姑子,让自家欠债,怎么都说不过去,她打算一会就回娘家,让爹娘出面,怎么也要劝住了婆婆,或者让他们表明,这债让吴家人还……否则,这日子是铁定不能过了的。
云康愉心里暗暗打定主意,怎么也要劝住了母亲,有多大的能力办多大的事。如果云康宜不追究这笔债,那还可以救一救妹妹,如果云康宜对自家的态度不改,这病还是得先放一放。
一家子正心思各异,忽然管事急匆匆跑了过来。
“老夫人,不好了。”
云母本来就有些心焦,她也知道想要从大女儿手中再拿到三千两银子很难,真的是越想越烦。听到管事这话,当即就发作起来:“会不会说话?慌慌张张跑什么?”
管事本来是个挺稳重的人,实在是被这事给吓住了:“外头……外头来了个人……说是城里陈家的管事……”
陈家这两年生意做得不错,隐隐有压住云家的意思,云母对他们没什么好感,没好气地道:“来就来了,有事就说事!”
管事累得气喘吁吁,终于缓过了劲来,捂着肚子道:“他……他说他的东家已经买下了咱们的宅子,给咱们三日时间搬家。”
云母脑子嗡的一声。
云康愉先是一愣,然后想通了这其中的关窍,脸色顿时就变了。
周氏面色煞白,整个人直直往下倒。
云康愉眼疾手快,急忙扶住妻子:“你别着急呀。”
周氏如何能不急?
“娘总说妹妹不会撵她出门,可也没说妹妹不会把这宅子给卖了啊!”
自家人还能耍赖不搬,这宅子成了别人家的,哪里敢不搬?
真要是不搬,衙门就会上门将他们全家都抓到大牢里去。堂堂云家,在这城里富裕了百多年,要是被人撵出去,甚至是被抓进大牢,往后这脸往哪里搁?
云母脑中一片空白,听到了儿媳的话,终于回过神来,她抬步就往外走,后来开始小跑。
“我去找她,这死丫头简直是胆子越来越大,简直是什么都敢卖?”
云母到了外头才想起来自己没有吩咐人去架马车,她一拍额头,真的是被气糊涂了,好在管事有眼色,已经派人叫了车夫。
云母坐上了马车之后,总算冷静下来,到了新的云府外,她亲自上前敲门。
“我们东家不在,您改日再来吧。”
云母:“……”还改天呢?
今天就要被扫地出门了。
她顾不得体面,干脆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看不到你们东家,我就不走了,这死丫头,我要让所有城里的人都知道,她是怎么对待娘家人的。”
胡妍美得知此事,很快就赶了回来:“娘,你不赶紧回去搬家,在这里做甚?”
云母:“…… ”搬家?
简直要被这讨债鬼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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