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忧自问从出生起就显贵于人前,自入行伍也是事事争锋要强从不落于人后,在他短暂的二十七年生涯中从未有过如此荒谬的一刻。

    他在原地愣了足足有五秒钟,那五秒钟里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随后他立刻把那禽兽的想法按了下去。

    不可能!他绝不可能是那样禽兽不如的人!

    电光火石之间,秦无忧明白了一切!

    没有什么同胞兄妹!没有什么李君宛李君如!从始至终都是他的心上人为了自己的母国不惜扮作女装来□□他!!!

    何等感天动地的爱国情!何等令人落泪的受辱记!

    被欺骗的愤怒与发现真相的惊愕齐齐涌上心头,秦无忧的脑子“嗡”地一声炸了。

    他勉强用最后的理智挥手道:“都给朕滚出去!”

    说着大踏步走向杨梧。

    旁边将领看他黑成锅底的脸色早就想跑了,闻言顿时脚底抹油溜了。

    秦无忧的惊愕已经消失,只余怒火愈烧愈旺!

    “她”欺骗了他!“她”的什么都是假的!“她”的名字是假的!“她”的身份是假的!“她”的情意是假的!就连“她”的性别都是假的!!!

    秦无忧被愤怒几乎要烧坏了脑子,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去干什么,完全凭着一腔怒火行事。

    杨梧惊恐地看着他走过来,一幅完全崩坏的架势,心中全是慌乱。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完全失去控制,她已经预料不到接下来的发展了。

    秦无忧流星大步地走过来,一把将她提起扔到军帐后的榻上,狰狞一笑,咬牙切齿:“我大秦,要有开国以来第一位男后了!”

    杨梧闻言愈发惊恐,忍不住缩身后退,她在现代可是了解过男男之间要怎么做的!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份上?!

    杨梧后退的动作更加刺激了秦无忧,他心中怒火更盛!扑上来扯开杨梧的领子,对着她的锁骨咬了下去!

    杨梧终于控制不住心中的恐惧尖叫出声:“二哥!不要!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男人!你不能这样对我!”

    她不要被爆菊!!!

    杨梧惊恐的尖叫声终于让秦无忧回神,他埋首在她颈窝里不再说话,只浅浅地呼吸着平复心情。

    杨梧也不敢动弹或出声再刺激他,僵卧着一动不动。

    半晌,杨梧听到秦无忧沮丧地问:“阿五,你对我,真的没有一点感情吗?”

    杨梧正欲回答,却被秦无忧直接捂住了嘴。

    他坐起身,把她半揽在怀里,一手牢牢地捂着她的嘴。

    他叹息着说:“好了,我不该问这样的话。”

    杨梧:“……”

    看来二哥受的刺激真的挺大。

    秦无忧捂着她的嘴,目光温柔忧郁:“阿五,事已至此,秦后之位,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其一,我现在就收兵回秦,带你回国,立你为后。男后虽然前所未有,但我可以开这个先河,为天下先。”

    “其二,我放你回去,你自己回南粱去,安排‘李君如’回家一事,我会发国书告诉南梁皇帝我对‘李君如’一见钟情,要求他封‘李君如’为公主,和亲大秦。从此两国交好,互通有无,结为兄弟之邦。”

    “阿五,你要选哪一个呢?”

    杨梧点了两下头,第二个应该能拖过一年,到时候她也能坦白了。

    秦无忧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她的一侧脸颊,指尖冰冷如蛇:“阿五,不要想着逃跑,我既然敢放你回去,那就自然能再捉你回来。”

    他目光温柔缠绵:“我大秦铁骑随时可再次南下,阿五,你既能为了母国忍辱负重,扮作女身□□于我,那就坚持下去,不要半途而废。”

    杨梧:……别这样啊二哥!别这么一副放弃治疗的样子啊!

    秦无忧此时却是心中被欺骗的怒火与欺压心上人的痛苦交织差,一时间心内又痛又恨。

    痛她身为将军却要为母国雌伏自己身下,自己宁愿折尽她一身傲骨也要强迫她服从。

    恨她为了母国竟然肯做出□□一事,也怪自己先起这个念头,先开那个口叫她动了心。

    他看着杨梧黑润的眼珠,胸间酸楚愈盛,脑中天人交战,几乎要开口说算了。

    秦无忧松手将她抱入怀中,把她的脸都埋进自己胸前,不叫她说出口让自己心软。

    他狠了狠心,换了安抚的口吻:“阿五,不要怕,我会对你好的。”

    被埋得快要窒息的杨梧:……你松手啊!

    秦无忧解开她的绳子,把她送出了秦军,一直送到城门下,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阿五,你早些来,我在秦都等你。”

    杨梧没办法说出真相,更何况二哥也给出了办法,她按计行事便是。

    杨梧回营向诸将领言明此事,所有人都一脸震惊加茫然。

    有说秦帝怎么可能为这种小儿女事就退兵的,有说将军你还有个妹妹我怎么不知道的,有说既然将军你妹妹可以那我们为什么不让公主去的。

    杨梧又补充了一下自己那道观长大的“妹妹”和秦帝的专门指定。

    至于事情真假,看秦兵退不退军就完事了。

    三个月后杨梧他们接到京中旨意,令杨梧携其妹还京述职。

    两国国书来往较慢,此时秦兵早已退兵,旨意才到。

    杨梧独自踏上回京之路,只携了来时带的亲随。

    亲随纳闷她的妹妹去哪里了,杨梧自有应对:“我那妹妹自幼在道观长大,习了一身武艺,我让她先启程去京中了,不必等我们一道。”

    众亲随都笑起来,不论心下如何想,面上均纷纷恭贺主公之妹大贵,得居一国王后之位。

    如此一路回京已经是一月之后,杨梧马不停蹄地在述职之时干脆在“刺杀”时救驾而“死”,换了一身麻衣出来见人。

    杨梧跪在灵堂前,不施脂粉,以绢拭泪,两行清泪滚滚而下。

    来的夫人小姐们对她这位刚死了唯一亲人、马上要成敌国皇后的道姑小姐非常好奇,或羡或怜,窃窃私语。

    杨梧一面应付着各方的关怀试探,一面在心底暗叹。

    她知道二哥在愧疚什么了。

    若是从前的李君宛,这样的场景还不如杀了她。

    她不可能屈膝侍敌主,更不可能改装做娥眉。

    让一个战场杀伐金戈铁马的浴血将军改做红装宛转承欢,以这样的方式守护自己的母国,侮辱太甚!

    可是,她不是李君宛啊。

    李君宛不会夜探敌营,李君宛更不会在被认做女儿身后顺势承认,编造出什么妹妹。

    百日后后杨梧身上热孝除,宫中召她进去问话。

    杨梧着一身月白素裙并两枝银簪,浑身上下无一点颜色,看得接她的宫人脸都僵了,僵笑着提醒:“李小姐打扮得也太素雅些了。”

    杨梧奇怪地看他一眼,觉得莫名其妙:“我身上热孝虽除,但仍在孝期,怎可浓妆艳抹,华妆彩饰?”

    她自问处理得合乎礼节,为什么这个小内侍这样说?

    李君宛记忆里又没有命妇孝中入宫的前例,她只好自己摸索着来。

    小内侍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

    说皇帝压根不在乎你哥哥死没死你在不在孝期,只想你打扮得好看点把你卖个好价钱?

    说皇帝讨厌素的要死的衣裳嫌弃晦气,就喜欢大红大紫繁华浮艳?

    他又不是想死!

    小内侍连连陪笑,恭送杨梧。

    有那位护着,上头不会敢动她的。

    小将军没死之前还好,死了朝里现在都快吵翻天了。

    先前和亲也就和亲,封宗室女勋贵女为公主和亲者太多了,不是什么稀罕事。

    “李君如”也只是镇国公之女而已,况且是秦帝点名要的人,有什么不好的?

    你兄长为国驻守边疆,你为国远嫁异乡,镇国公门楣光耀就在今日!

    可是现在不同了,李君宛死了!为救驾死了!

    李君如一瞬间不再是无足轻重的镇国公之女,而是镇国公遗孤!上一任镇国公唯一的血脉!

    这下子李君如的政治意义就不可同日而语,朝臣顿时出了分歧。

    有的认为既然是秦帝点名要人,哪怕是公主也得嫁。

    有的认为镇国公遗孤成为和亲公主讽刺意味太重,和亲一事或可换人,但绝不能是李君如。

    有的认为得罪秦帝不好,不如叫李君如去往秦国,然后“自尽”以证昭昭烈骨。

    梁帝否决了后两种,秦帝在国书中已经说的明明白白,他要活的李君如,死了或者换人他都会再次挥兵南下。

    真当他不想叫亲生女儿嫁过去诞下两国血脉的国主兵不血刃地蚕食秦国?

    不过第一种说法梁帝也不认可。

    他自有主意。

    这厢杨梧在宫人的指引下来到梁宫正殿,心中疑惑。

    梁宫正殿是梁帝处理奏折接见朝臣用的,宫人带她去这儿干什么?

    杨梧循礼进入,下拜叩首,等着上首的人发言。

    一把冰冷的匕首被内侍盛在托盘里放在她面前。

    那匕首漆黑幽冷,恰如上首的梁帝音色:

    “李氏女,秦帝来书,要你和亲秦宫,孤已应下。”

    “镇国公一门满门忠烈,你祖父驻守边疆三十余年,你父亲战死北疆,你兄长救驾而死。”

    “想来你亦是忠烈之士,孤现在有一桩重任要交予你。”

    “孤要你于大婚之日,置此匕于怀中,刺杀秦帝,以报家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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