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中天, 光芒逐渐毒辣,烤得演武台前院两侧肥大的芭蕉叶蔫头耷脑。
晨起时飞走的仙鹤成群又振翅飞回,落到飞瀑前饮水, 互相梳理羽毛。
炽盛天光下, 虞渊心底最后一丝幻想随四师弟话语彻底蒸发,眼前尽是太阳晒出的无数个黑点。
完了。
他想,要是这名声一出, 他以后就再也帅不起来了。
虽然事情尚未发生,但虞渊已经可以想象彼时彼刻的场景。
某日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如神兵天降, 救他人于水火之际时,被救之人询问他的姓名, 他报出“虞渊”二字。
随后那人一脸激动地说, 哦,我知道你, 你就是那个爱看热闹四方奔走围观八卦的修士对?你真的炖过仙鹤吗?你连蚂蚁打架都看, 不会也偷窥过我什么秘密?
一想到这个场景,他便已不对未来抱有任何期望了。
殊不知见把人逗过了头, 轻咳一声。
但外界传言比天机阁的情报更夸张, 他也张不开口安慰,只好将话题拉回正轨:
“问乾榜只排出五十岁以下青年才俊前百名,原本二师兄你如今风头正盛, 又战力成谜, 大部分人,即便修为比你高,也不会选择直接挑战你。”
虞渊挑了挑眉, 猜测道:
“但是我一个月之前还是练气修为,一练就是三年,虽无意干出了两件大事,但总有人以为这是运气,想踩着我往上爬?”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忽然名声大噪,自然会引起有心之人关注,而其稍微一打听便能得知他来昆山三年无时无刻不在摸鱼,这倒是不难猜。
殊不知颔首表示赞同,双眸微弯,笑意却不达眼底,因为这次消息,是人为散出去的。
“昆山虽是修行之地,但也不乏心术不正之辈,心比天高不去登天,却总想着把别人拽下来。二师兄可还记得赵宿川这个人?”
虞渊微愣,心底居然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不愧是利用率最高的炮灰,真是哪里需要哪里搬。
“依他的性格,不会蠢到亲自散播这件事?”
“依赵某所见,二师兄入门三年,修为一直停在练气,看似不学无术,实则厚积薄发,而今一朝天下闻名,能斗群鬼战金丹,可见其天赋异禀,不枉昭明尊者苦心栽培。”
殊不知改音换调模仿了一段,随后问二人,
“听出来了吗?”
三师兄蹙眉,苦思冥想片刻,怎么听都是在夸二师兄,但就是有点怪怪的,他不理解。
殊不知面无表情地将视线越过三师兄,停在虞渊脸上。
虞渊撑着下巴道:“一个成日在昆山上不学无术的练气废物,一夕之间名声大噪,变得厉害起来本就可疑。偏那废物的师父还是天下第一人。很难不让人以为,是昭明怕我太废,丢了他的脸,故意在给我造势。”
但赵宿川的指向却很隐晦,言语间的暗示若有似无,即便被人察觉,他也大可以咬死自己绝无其他意思。
没有证据的事,岂能用来胡乱污人清白?
堪称一代语言艺术大师。
旁听的三师兄恍然大悟,想不到一句话里居然藏着这么多弯弯绕绕,他将脸扭向四师弟,一脸好奇:
“你是怎么知道的?”
殊不知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不雅地翻了个白眼,傲然道:“我可是殊不知。”
不出门而知天下事,身在深山,却能搅世间风云的神卜鬼算。
三师兄点了点头,觉得他简直答非所问:“我知道,然后呢?”
然后我什么都知道不是应该的吗!
殊不知深吸一口气,维持住自己摇摇欲坠的涵养,指着道旁芭蕉的绿荫道:
“从现在起,我和你断交一个时辰。我有话和二师兄说,闲杂人等回避一下。”
三师兄无所谓,反正二人绝交惯了。他嫌殊不知烦的时候也用这招。
他心里也觉得与其耗费心神去理解这些弯弯绕绕,不如跳上演武台继续练剑。
殊不知见他离开,总算顺了气,刚要继续说下去,却对上二师兄逐渐犀利起来的眸光:
“你是怎么知道的?”
“……”
“赵宿川要将此事传播出去,必然不会在昆山说,而是寻一个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之所,最好是歌楼赌坊,人多口杂,假借与他人闲谈时无意透露,被旁人听了去后再找人推波助澜。
这种源头最是难寻,非庞大的情报网不能做到,所以四师弟,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算的。”殊不知维持唇畔轻巧笑意,望着台上三师兄练剑的身影,明明只一刻,自己竟然就开始怀念他了。
“你会为了这点小事起卦?”虞渊眯着眼,满脸不信。
每日来昆山找四师弟求卦的人如过江之鲫,愿意花费重金献出重宝的也不在少数,但四师弟总将其悉数推脱。
他总说窥探天机过多容易遭报应,若实在推脱不了的,就假装起卦,根据对方的衣着,行为,面色以及态度猜其处境以及所求何事,给出解决之道。
偏他虽是猜的,但每言必中,竟没一个人察觉异样,带来再多卦金他也只收一枚灵石,久而久之,神卜鬼算的名声越来越大。
但少有人知道,他这么些年,根本一卦都没算过。
“我如何得知的你先莫管。”怕虞渊再猜下去真猜到点什么,殊不知立刻道,
“现在,登榜大会上想挑战你的一共有两种人。一种如你所说,是想踩着你扬名的。真正的天之骄子不会轻举妄动,首先来挑战你的只会是不入流但又急功近利的杂鱼。这种虽好对付,但架不住人多……”
“四师弟你放心,我已想好应对之法!”
虞渊骄傲地扬了扬唇,早在初回昆山之时,他便想到会有真实实力暴露的可能,故而有段时间特意研究了登榜大会的规则,竟真被他找出了一个应对的好办法。
殊不知揉了揉眉心:“你鬼主意最多,这方面我倒不担心你。真正难对付的是第二种人。”
“什么人?”
“认定你就是厉害,你越强他们就越兴奋,非要挑战你的狂妄天才。”
“这个我也考虑到了,既然是天才,排名一定在我前面……”
“二师兄。”殊不知摇了摇头,纠正他的想法,“他们在意的从来不是排名,而是挑战你啊。”
虞渊哽住,自己光想着怎么对付第一种人了,着实没想到还会有第二种,颇为无语道:
“这不是有病吗?”
殊不知不置可否,食指轻点,指着玉简最末尾的一个名字道:
“其他人有没有我不确定,但这个人你最好注意一下。此人年岁和你相近,天赋惊人,还有个别号,叫夺剑公子……”
与此同时,远在崖州平丘,被群美环绕着捶腿揉肩喂西瓜的黑衣少年忽然打了个喷嚏,将手中价值十万灵石的玉简往后一抛,随后挥退群美,独自一人在空寂大殿中捧腹大笑:
“骂我?哈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
笑声在大殿中回荡,惊走檐上飞鸟三五只,招来尾部系着彩线的飞针十二根,针针催人命。
少年却不闪也不躲,眼睁睁看着绣花针擦过他钉入雕刻精美浮雕的墙上,描出个人形的边。
紧随飞针入门的是少女清脆却暴躁的吼声:
“夏西楼,你要是再发癫,下次我的针就直接扎你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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