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渡风烟萧瑟, 碧波浩荡。
三师兄话才出口,虞渊便高声喊道:
“自己人,别动手!”
喊完后, 他并未第一时间出来, 反而在芦苇丛中理了理衣裳,再对着水影拨弄几下头发,将自己捯饬起正好后, 这才将面前芦苇拨开,风度翩翩地出场。
整个过程姿态从容,神色镇静, 完全看不出一点偷听的心虚。
短短几步路, 硬是被他走出衣锦还乡的风□□势。
昭明曾以无数次行动证明,不管有多心虚多不占理, 只要理直气壮地先发制人, 懵的就会是别人。
待行至近前,虞渊刚要开口, 便见三师弟与四师弟同时蹙起了眉, 异口同声道:
“你怎在此处,还躲在草丛里?”
虞渊一愣:“不是你们叫我出来的么?”
殊不知微微摇头, 二师兄的存在感向来微弱, 就算他站在面前能感知到的气息也几近于无,更何况躲起来。
三师兄则再次拔剑出鞘,虞渊只觉自己面前一道银光划过, 再回神时, 那把剑已收入鞘中,而身后半人高的芦苇丛已被齐腰斩断,露出底下一只哀声叫唤的白色毛团。
刹那间, 妖气以它为中心,四下弥漫。
原来被发现的不是他啊。虞渊想。
三人走近,齐齐盯着这只看上去奄奄一息的妖。
虞渊观察片刻,率先得出结论:“这是一只犬妖。”
殊不知补充:“还是一头修为不济,胆子极小的犬妖。”
三师兄角度清奇:“看它通体雪白,品种应该较为珍稀。”
至少他没在昆山上见过这种狗。
犬妖一对琥珀色竖瞳环视三人,忽而破口大骂:
“犬你大爷,老子是狐妖!”
“……”
见三人不说话,他也不叫唤了,张嘴吐出一连串不重样的三字经,用词之脏,花样之多,连聋子听了都要羞愤自杀。
虞渊面无表情看着地上这只长得很像狗的狐狸,揉了揉耳朵道:
“嘴太脏了,看着就不像什么良家妖,宰了。”
殊不知道:“皮毛倒是不错,扒下来可以做狐裘。”
三师兄站定不动,手指却有意无意地拂过剑柄,显然还在犹豫。
地上的狐妖仍在喋喋不休地谩骂,闻言不但不怕,声音反而更高:
“宰就宰,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妖。我原本好好躲在草丛里睡觉,不就打呼噜的动静大了点吗,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就将我打成这样,想来我也活不了多久,索性今天骂个痛快!”
说着便又要开始以大爷为圆心,族谱上下十八代地全方位扫射。
三人又陷入诡异的沉默。
良久虞渊斟酌开口:“你说有没有可能,你根本就没受伤,你看你身上都没有伤口。”
狐妖一愣,暂时放过三人族谱往上更古老的祖宗,转而打量起自身,腿是好的,腹部也没事,全身皮毛依旧雪白,只是背部那处被削短一片毛。
但他仔细回忆被可怖剑风扫过的那一瞬间,自己连心跳都停了,怎么可能只掉了几根毛?
他懂了,一定是内伤。
通常高手都杀人于无形,表面上看他确实一点事都没有,但内里的五脏六腑一定都烂透了,只要给他一些时间,让他身体里的各个器官们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打碎了,他就会死!
“你胡说!”
狐狸妖之将死,竟开始哇哇大哭,
“我要是真的没受伤,为什么会全身无力,腿软得站不起来。我现在头好晕,胸口好痛,肚子好饿,我一定是快要死了呜呜。”
见他妖气中不含血煞之气,显然没杀过人,三人也懒得再理会这只胆小的蠢狐狸,重新回到原来的渡口后,虞渊率先发问:
“你们昨日不是还在昆山么,怎么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到这里来了?”
尤其是四师弟,万年死宅向来视出门如洪水猛兽,最大的活动范围也仅限昆山而已,今日下山,必有古怪。
三师兄神色郑重:“我等有正事要做,你带着那只狐狸离开,回避一下。”
殊不知亦道:“此事关乎我与你三师兄的性命与尊严,你最好还是不要过多询问,带上这只狐狸离开。虽然不知你是怎么来的,但你离开,就是对我二人最大的帮助。”
虞渊被他们打的哑谜弄得大为心痒,但见二人神色皆无比郑重,懒散的四师弟挺直了脊梁骨,板正的三师兄直接僵硬成木头桩子,他也不好追问,只拎起一直哭唧唧的狐狸的后脖颈,转身欲走。
“等等。”
身后殊不知叫住了他。
虞渊回头,恰见四师弟忽然从轮椅上站起来。
“我去!”他吓得后跳一大步,仿佛见证了与瞎子复明,哑巴吵架并列的医学奇迹,差点将手里的狐狸扔进水坑,
“你,你怎么站起来了?”
殊不知对他的疑惑表示疑惑,平静摊手:“我腿好好的,为什么不能站起来?”
狐狸被虞渊抓得吃痛,挣扎间往他手上挠了一爪子,但虞渊却完全呆了,一点不觉疼:
“你腿好好的你成天坐轮椅?”
“懒的。”三师兄不留情面地戳破,同时疑惑,“你不知道吗?”
“他从来没有站起来过,我怎么知道?”
虞渊仍觉得有些恍惚,亏他曾经还推四师弟上山下山那么多次,结果这货腿根本没事,不站起来走路纯粹是因为懒!
昆山到底是什么奇葩乐园啊。
殊不知看着虞渊,双目微弯:“二师兄,劳烦照看一下我的椅子,将它暂时收到储物符中带走,晚点我再找你要。”
虞渊还未缓过神来,全凭本能意识收了椅子,拎着狐狸朝远处走。
待他的背影逐渐远成一个点,三四二人再度对视。
“准备好了吗?”殊不知问。
三师兄点头。
“现在,我们要做的事就是等。”
疾风扫荡芦苇,日头渐渐东移,水波荡漾间,光线将透明水波折射出五彩颜色。
渡口静得出奇,远处却有清越笛声传来。
“来了。”
三师兄整个人绷得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只要稍稍使力,便会彻底被绷断。
笛声渐进,一叶扁舟顺流而下,舟上立一女子,头戴纱笠,身着青衣,气质缥缈,不似人间客。
见到二人瞬间,她足尖一点,若凌波仙子踏水而来,及至上岸,却见来接她的二人忽然单膝跪地。
“恭迎——”三师兄声音铿锵。
“法力无边!”殊不知语调诚挚。
“倾城倾国!”三师兄深吸一口气。
二人齐声开口:“九天玄女公主殿下回归昆山!”
一瞬间风停了,草静了,只听“啪嗒”一声,女子手中的竹笛落到了地上。
一旁被传送回熟悉的芦苇丛中的虞渊有幸听完全程,第一时间趴在地上寻找地缝。
虽然此时最需要的地缝的可能不是他。
尴尬,太尴尬了。
究竟是怎样的深仇大恨,值得如此对待彼此?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无奖竞猜: 是谁需要地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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