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上了会仙楼的二楼,曹书明摸不准这位靖王殿下到底是不是已经将事查明,今日不过是来从自己嘴里套出什么话来。

    一路心惊胆战。

    谁知这靖王殿下似乎真的只是闲着无聊,自进了门,就没开口问过他关于矿产的事。

    曹书明端着茶杯抿了一口,小心翼翼观察坐在上首的靖王,见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玉扳指,想着京都来的消息,试探开口,“殿下这次来益州,不知所为何事啊?”

    顾行之手中一顿,眼神如利箭一般射过来,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也不说话。

    曹书明被他盯得头皮发麻,结结巴巴道,“下,下官……”

    谁知顾行之一笑,幽深的眸子紧紧盯着他,“曹大人这般聪明,难道猜不出本王此番的目的么?”

    曹书明用力咽了咽口水,极力稳住自己心神,似恍然大悟一般‘哦’了一声,“想来殿下是为了新川郡固修大坝一事吧。”

    顾行之看了他一眼,漠然点了点头。

    曹书明悄悄将汗湿的手掌在衣服上蹭了蹭,“殿下果真英明,这新川郡在我们南阳郡的上方,若他们大坝决堤,不光是新川要遭洪水,更是要殃及我们南阳。”

    他觑了觑顾行之的神色,见他面色平静,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想来这靖王还未查出矿产的具体位置,自然也还猜不到他的头上,京都的人也是太过着急,这矿产藏在四雁山的密林之中,寻常人哪有那么容易就找到。

    这边沈霜序正待的无聊,就听见外面楼梯一阵响动,那脚步声渐近,最后在这间屋子外面停下,然后珠帘一动,秦简抱着策哥儿进来了,身后的丫鬟嬷嬷跟了好几个,看得沈霜序眼皮直跳。

    策哥儿见着她,急忙从秦简怀里往下拱,吓得秦简连忙将他放了下来。

    他便一溜烟扑到沈霜序怀里,仰着小脸叫姐姐。

    秦简将那小披风递给一旁的丫鬟,说道,“母亲说我还不信呢,这会儿倒真信那天他哭着不让你走了。”

    沈霜序拉着策哥儿的小手在一旁的圈椅上坐下,解开自己的香囊,将里面的一个五彩百索拿出来一边往他手腕上系。

    一边回道,“这有什么不信的,策哥儿就是喜欢姐姐,对吧?”

    策哥儿重重点头,“嗯!”

    她微笑着低头替策哥儿系着百索,露出一截嫩藕似的纤细的手腕,上面的彩色的百索将她衬得越发白嫩。

    秦简不自在地撇开眼神,故作轻松地走过去“策哥儿这个弟弟有,我这个表哥就没有么?”

    沈霜序站起身看向他,淡淡道,“哪有哥哥向妹妹讨礼物的。”

    秦简看着她含笑的眸子,就像嘴里含了一块冰,从喉咙一直滑到心底,然后又丝丝缕缕四散开来,将他冻了个遍。

    她不喜欢他,就连一点点的希望也不给他。

    沈霜序假装没看见秦简的神色,低头和策哥儿咬起耳朵,小时候他们也曾十分亲近,只是那时候两人都只将对方视作亲人,如今表哥对她生了其他感情,自是不能再像从前一般。

    屋内沉默,外面的叫卖声更是清晰入耳。

    策哥儿抬起头,“姐姐,我想要滴粉团。”

    这滴粉团是用糯米粉加水揉制而成的糯米团子,有些店家会做成鸟兽花果的模样,很是受小孩的喜欢。

    今日端午,想来这会仙楼也是会准备的,不过,这类小吃肯定是青布伞下小摊贩卖的更吸引人些。

    只是这策哥儿自小吃的就精细,这外面的东西也不知他能不能吃。

    她还在犹豫,秦简就已经出声了,“大哥去给你买,你别烦你姐姐了。”

    眼见他要走,她只开口叫住了他,朝一旁站着的秦府丫鬟婆子杨扬下巴,“表哥,今日端午,让他们下去玩会儿吧。”

    不是她善解人意,而是这么多人杵在这里,实在太闷了些,今日天气虽阴凉,可她自小就有这个毛病,人一多,就有些难受。

    眼见秦简欲言又止,她赶忙道,“你放心,这么一会儿,我能照顾好策哥儿的,实在不行,这里还有孙嬷嬷呢。”

    秦简点头,便带着一众人下了楼。

    她从窗边望出去,看得直咂舌,“策哥儿,你大哥怕是很久才能给你买回来了。”

    这玉溪街应当是一益州府最繁华的街道,因此今天的人也不少,那滴粉团的小摊前,排了长长的队,而此时,秦简正在尾巴上。

    策哥儿可不知道什么叫久不久。

    他只知道管他的人都走了,‘跐溜’地滑下椅子,沈霜序害怕他玩得热了着了凉,跟在他屁股后追的满屋子跑。

    眼见就要被沈霜序抓住,策哥儿咯咯笑着就一头从珠帘子蹿了出去,吓得沈霜序连忙追了出来,此时的策哥儿正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拎住了衣领,像只小鸡似的。

    沈霜序看着顾行之,只硬着头皮走过去,“公子,小孩不懂事,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看着眼前姑娘一副‘我们很不熟’的样子,顾行之只冷着脸将策哥儿递给她。

    这策哥儿是被人哄着长大的,哪里见过这般冷漠的人。

    只‘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嘴里胡乱喊着“娘,娘抱抱。”

    沈霜序连忙将他抱在怀里,熟练地轻拍他的背,嘴里哄着,“乖,策哥儿乖,别哭了啊……”

    惊得顾行之手僵在半空中,原来,她竟是孩子的娘了么!

    沈霜序倒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只是被怀中的小孩吓着,连连哄着,上次他哭只是默默流泪,并未出声,今天哭得阵仗实在太可怕了,趴在她肩头上,简直要将她的耳朵给震聋。

    顾行之原就是和曹书明一起出来的,见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沈霜序,只能压住心中满腹的疑问,带着身后的几人走了。

    不过心中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不论是九月姑娘的神态还是动作,明明就是一个小姑娘,看她的发髻也还是未出阁的,怎么今日就带了一个小孩过来,那小孩还叫她‘娘’?

    难道她有什么难言之隐?

    想到这里,脸色越发难看,周身的气息似是要凝固了一般。

    周赢几人是跟在顾行之身边的人,自是能察觉到他的情绪,可曹书明不知,见走出了酒楼,连忙拱手,“下官就不耽搁殿下了。”

    回去还要将负责金矿那边的人交代一声,如今这靖王就待在益州,还是先避避风头才好。

    谁知顾行之一改刚刚在酒楼中的冷漠,十分熟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曹大人,以后,就麻烦你了。”

    说完,递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将曹书明弄得一懵,什么就以后麻烦他了?

    下意识抬头去看一旁站着的周赢,只见他微微颔首。

    更是让他一头雾水,这主仆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没等他细想,顾行之又道,“曹大人就不必陪着本王了,想来家中的人定还在等着大人回去。”

    曹书明此刻只想立马回去问问张尉丞到底怎么回事,连忙拱手,“那下官就先回去了。”

    眼见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周赢满脸疑惑,“背后那人真的会将如此重要的事交给曹书明么?”

    曹书明这人十分矛盾,若说他胆大,可他一改以前在荆南府的政绩平平,调到益州府南阳郡之后,事事躬亲,只为博得一个清名来掩盖自己私采矿产一事,若说胆小,可他又敢和朝中官员相互勾结。

    实在是难以理解。

    不过这种胆小之人如今对他们来说,也算是一个突破口。

    顾行之垂在右侧的大拇指和食指有些烦躁地摩挲着,“有没有交代给他,今日就知道了。”又吩咐一旁的李震,“叫宋驰盯着,只要曹书明不死就行。”

    前几日就有人在暗中盯着曹书明,如今见到与他同行,想来也是按耐不住了。

    “是。”李震抱拳。

    倒是周赢若有所思地回头往会仙楼望了一眼,自刚刚见到那个姑娘,殿下就有些不对劲了,难道她就是住在蘅芜馆的那位?

    可为什么她还有一个孩子?

    原来殿下竟看上了孩子他娘了么?

    他瞳孔猛地一震!

    沈霜序这边好不容易将策哥儿哄好,又抱着他说教了一番,终于让这个娇气的孩子承认了刚刚自己的错误。

    他没头没脑地冲出去,若不是顾行之及时揪住他的领子,也知会撞成什么样,可不过是因为对方语气冷硬了些,他便哭得这般不能自已,这性子实在不可。

    不过,他今日跑来跑去,午时的饭反而多吃了些。

    秦简带回来的滴粉团倒是没让他多吃,这糯米粉实,吃多了容易积食。

    “表哥,今日策哥儿出来的有些久了,要不你先带他回去吧?”沈霜序说道。

    虽今日天气甚好,但临近午时,有了丝热气,策哥儿今日是第一次出门,还是早些回去才好,秦简望了望嬷嬷怀中的策哥儿,或是刚刚玩累了,此时眼皮渐重,小脑袋正一点一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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