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十一月上旬,天气开始冷了起来。
沈卿绒算是头一回感受到了江南和京城冬天的不同,出门的时候,总觉得有风从袖口领口钻进去,钻到心里去,冷的人骨头发凉。
但即便如此,她也还是去了扬州拍卖行。
今儿要拍卖的,是锻造司明年要采买进宫的货物。今次拍卖出价最高的人,便可以得到这个名额。
其实宫里出来采买的价格并不高,再经过锻造司的手,那份价格就会明里暗里降下不少,加上名额拍卖,别说靠着皇宫的采买发财了,就是不赔本都是好的。
诚如当官的想越做越大,行商的心里也总想着成为皇商,哪怕知道这是赔本的买卖,可也还是趋之若鹜。
沈卿绒托人拿到了入场券,进去之后就坐在角落里一语不发。
在一堆眼神痴狂的商户当中,有一个人吸引了沈卿绒的注意。
她走上前去。
“不知道公子介不介意拼桌,我那头太靠后了,都听不清前面大人说的是什么。”
杨英抬头,看到沈卿绒一张发虚的脸,略略皱眉。
“请便。”杨英回答。
沈卿绒微笑,顺势就坐在了身边。
案堂前的官员正在说话,很快就上了今日的第一轮拍卖。
最先开始拍卖的,是丝织品的名额,江南的丝绸天下闻名,丝绸商们为了能得到这个名额,更是铆足了劲头加钱。
沈卿绒趁机和人找话聊天,“公子家里是做什么生意的,对今日这场拍卖可有把握?”
杨英并不想回答,等沈卿绒问了大半天,也当做没听到的样子。
可沈卿绒也不是容易放弃的人,她悄悄凑过来,压低了声音,“我是从京城过来的,肯定拿不到南方的名额,公子大可以放心和我交谈。”
杨英还是不肯说话。
这下看着有些难办了,沈卿绒又继续,“莫不是你也同我一样,只是来看热闹的?”
许是觉得他过分聒噪,杨英皱眉回道:“安静些。”
“大家都在讨论,怎么公子只叫我安静些?”沈卿绒舔着脸继续说,“何况我觉得与你有缘,故而多问了几句,没想到公子是这么不耐烦的人,商场上的事情大多狡猾难圆,你这还怎么做生意啊。”
她说的话正巧戳中了杨英的心底,论及‘做生意’这三个字,她确实在一瞬间就被警醒。
“在下只是有些忧虑,并非——”
“是什么忧虑,说来听听。”沈卿绒不等她说完,即刻打断道。
杨英张口又闭上,最后还是回答,“本次拍卖出价比往常更高,若想拿下所需名额,只怕需要大半年才能缓和过来。”
只要承接过锻造司采买的商户,都知道这个‘缓和’是什么意思。
每年承接采买的商户最是胆战心惊,不仅赔钱,还要防着别人陷害打压。
“照这么看来,这还真不是一桩好事。”沈卿绒若有所思道。
杨英苦笑,“可天家的恩惠,就是顶大的好事了,只是要看人受不受得住。”
“看来公子心里有成算了。”沈卿绒回答,她之前就发现,这所有目露痴狂的人当中,只有杨英的眼神克制谨慎,甚至隐隐约约露出退却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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