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前面两位不高兴,苏老太能看得懂,这第三位不高兴的,苏老太可就有点迷糊了。
酒席上还有一位自始至终拉着长脸的,是卢大儒的夫人赵氏。
赵氏一贯待人和善,无论何时都是笑脸对人,今儿也不知是哪里不对劲,从进门就不高兴。
旁边的卢大儒也是一脸的无奈。
赵氏为何不高兴,旁人不知,他知。
因为——太后来了!
要说这事儿都好几十年前的缘由了,那会儿卢大儒和太后都正值青春年少,在一次长公主办的赏花宴上邂逅,男女间就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朦胧,卢大儒回家还做了几首诗夸赞少女太后。
只是那次长公主办赏花宴本就是为了给刚刚登基的先帝充盈后宫,没多久,少女太后就进宫封了嫔,后来一步一步封妃、做太后。
想在宫斗里平平稳稳走上巅峰是不可能的,也不知这风言风语是谁放出来的,就说年少时期的卢太师曾经爱慕过太后。
虽说先帝没信吧,但赵氏信了啊!
要不是年轻时候那点事儿,他当初干嘛不站义王站平王呢?
后来两人还成了儿女亲家,这不就是为了多几次见面机会?
为这些个空穴来风,赵氏没少拈酸吃醋。本来想着卢老头都致仕了,这辈子应该再无风浪,谁承想太后她追来了啊!
太后她好端端的待在意康宫养老不行吗?干嘛非得往乡下地方跑!难不成俩人真是有旧情?
心里揣着这个心思,即便是卢大儒刚才对太后行礼,赵氏都觉得他俩私下抛媚眼了!
就为这个,赵氏一直不高兴。
太后可没这个感觉。
她老人家是一直都乐乐呵呵的。
出宫这档子事儿,她早就想干了,自打知道马栏山有个仙宫般的秘境,太后娘娘就一直暗戳戳琢磨着怎么才能出来一趟,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这回刚好借着苏五壮中解元的由头,随着媳妇孙子们过来,据说小福宝是跟国师学的一个法术,蒙了大家的眼睛坐在殿里,再一睁眼,人就到了晋州的将军府里了。
太后坐在首席乐呵呵地吃着,乡野菜肴虽然不及宫里御膳房的手艺
,但食材新鲜,人多吃个热闹,太后比往日进的都更多些。
她甚至打算好了,回去就开了私库让福宝随便挑,只希望以后每个月能放她出宫来玩玩。
卢太师对女人的心事全然不知。
他和苏老头推杯换盏喝得正嗨。
苏家的酒是李月如酿的,也不知这姑娘是长了怎样一双巧手,做吃食好吃,酿酒更是清甜甘冽。
难得的是这姑娘人美心善,工业村治理得井井有条,对人也是和气。加之身份尊贵,是当今圣上的义女,又是郡主,也难怪那苏四壮一定要出去闯荡出一番事业了。
卢太师感慨李月如,却被赵氏误以为是感慨年少的蹉跎。赵氏狠狠瞪了一眼自家老头子,把脸扭到一旁。
卢太师这才察觉出夫人的不对劲。
事实上年轻的时候他的确为少女太后的容颜所惊艳过,但也仅止于此,所以日后才能心无旁骛辅佐景孝帝登基。
所以当年面对那些风言风语才能无所畏惧,皆因心中无愧啊!
卢太师喝了三杯酒,吃了五口菜,才反应过来赵氏可能是因为啥生气。好笑之余又得想办法哄媳妇,想了想,便悄声跟赵氏说:“太后这身西瓜红的衣服不错。”
赵氏听言脸色更臭,卢太师紧接着一个转折:“不过她肤色不够白,穿着不好看。这种颜色还是挺挑人的,若是夫人你穿上,跟老夫一起走在街上,旁人定以为是老夫带着小女儿出门了!”
赵氏的脸色这才好一些,嗔笑道:“油嘴滑舌,越老越不正经!”
卢太师又这样暗戳戳踩着太后跨了几句赵氏,这场拈酸吃醋的小风波才算过去。
等晚上流水席散了,大家收拾好准备休息了,苏老头和苏老太才把大壮叫进屋里来说话。
陈二丫收拾完便回工业村了。苏老太看得清清楚楚,陈二丫走的时候,苏大壮在门口偷着看了好几眼。
“爹,娘,您二老找我有事儿啊?”苏大壮坐在角凳上和爹娘说话。
苏老头看看苏老太,苏老太想了想,还是自己来说吧:“儿啊,既然你心里还有二丫,何必还这么僵着呢?大宝一天天长大了
,如果孩子有一天问你要娘,问你‘娘为什么不跟咱们住在一起’,你怎么说?”
苏大壮低头不吭声,但心里有一块地方是疼的。他心疼媳妇,但更心疼妹妹,那件事总要妹妹说过去了才是真的过去。
苏老头仿佛看透了儿子的想法,说道:“你若是怕你妹妹心里还生气,那大可不必!你妹妹压根就没往心里去!再说,皇上皇后虽然没明说,但他们对福宝的态度咱家人都明白。皇世子也没放在心上,这事儿要是你还别扭着,那就是时刻提醒着大伙儿还有这么个膈应人的事儿!”
苏老太也说:“有错的人已经受到惩罚了,二丫也是一时糊涂。那作奸犯科的人出狱之后还要给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呢!何况,那是你媳妇儿!是你儿子的娘啊!”
苏老太伸手拍拍儿子的肩:“听娘的话,接二丫回家吧!”
苏大壮抬头看看爹,又看了看娘,苏家老两口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苏大壮点点头,抬腿便追了出去。
陈二丫一个人在路上慢慢地走着。
吃过流水席,工友们都随家人回家了,工业村这边辰时三刻才开工,明早再过来就来得及。
只有她,有家,没脸回,只能回宿舍。
抬起头,今天是个好天气,月朗星稀。
曾经,她最喜欢的就是晚上和大壮一起坐在院子里看星星,听大壮给她讲天上神仙的故事。
曾经,大壮最喜欢抱着她亲,说她的眼睛比星星还好看。
曾经……
曾经她有个那么幸福美好的家,却活生生被那一点私心给毁了。
一串眼泪无声滑落,陈二丫轻轻伸手拂去。
又一串泪落下,再拂。
又一串……
陈二丫索性不再抬手,就任由眼泪打湿了衣襟,哽咽低语:“大壮,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
耳畔传来大壮的声音,陈二丫诧异地循声望去,却见苏大壮就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
“大壮?”陈二丫难以置信地看着苏大壮。
“二丫,我来接你回家。”苏大壮伸出双臂,陈二丫再也忍不住,扑过去抱着大壮痛哭:“大壮,我知错了!我再也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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