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个照面,惊鸿剑削去了鬼王的人头。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李八娘都吓得闭上眼睛,可是迎接她的,不是死亡,而是一阵寂静,还有静寂后的长剑归鞘声。



    独孤剑和钟一刀都睁大了眼睛。



    范小刀的剑太快了,快到两人都没看到他的剑是如何出手。



    仔细再看,地上还有三根断掉的手指。



    也就是说,范小刀刚才那一剑,先是削去他的手指,解除李八娘的危机,旋即又断头。



    一招两式。



    要知道,鬼王的武功在当今武林那也是前十的存在,虽然身中剧毒,可是这种人临死之前的攻击,足以毁天灭地,光是那道凌厉的真气的威压,已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那利爪,足以削铁断金。



    范小刀剑,却没有一丝丝的真气波动。



    这是如何做到的?



    如果说先前,独孤剑和钟一刀对范小刀还有一丝不屑,认为他只是纯粹的走运,那么这一剑过后,两人再无半点轻视之心,至少,两人扪心自问,无法使出刚才那一招玄妙无比的剑招。



    而在进入小院之前,两人还叮嘱要范小刀跟紧二人,免得被厉支山误杀。



    钟一刀嘟囔道,“他奶奶的,怎么做到的?”



    独孤剑摇了摇头,“你看清了吗?”



    钟一刀道,“我只看到了白花花一片。”他问范小刀,“范大人,刚才那一剑,叫什么名字?”



    范小刀想了想,道:“大概是六道轮回吧!”



    倒不是故意装逼,再说,杀个将死之人,也没什么值得炫耀的。



    范小刀那一剑,并不是真正的六道轮回,与当初在青门峰上与李觉非对战时使出的那一剑,并不相同。



    只是,这一剑,取其剑意,忘却了剑招。



    钟一刀是练刀之人,对这个剑招并没概念,可是独孤剑是剑痴,听到这个名字后,整个人都变得激动无比,“金陵李家,剑道轮回?小范大人,竟学会了这一剑?”



    钟一刀问,“牛逼是牛逼了些,可是这一剑很有名吗?”



    独孤剑激动说道:“习剑之人,谁人不知道天下剑道有两种,一种是李家剑法,一种是其他。而六道轮回号称天下最强的三大剑招中排第二,你说名气大不大?”



    钟一刀撇了撇嘴,“看把你激动的,又不是你会这一招。”



    独孤剑问,“刚才那一剑,能不能教我?”



    范小刀对武学一道,倒没有敝帚自珍的想法,他与赵行之间,也经常相互切磋,互通有无,只是每个人的天赋和悟性,各有造化,像六道轮回这一招,剑谱上写得是一套,真正对战之时,对手可不会按剑谱中的套路跟你对战。



    他想要做的,只是取你性命。



    所以学剑之人,哪怕再高明的剑招,真正领悟的是剑意,剑中之道,而非剑招本身。



    这也是范小刀与李觉非一战之后,才悟出来的道理。



    他对这两个较自己年长几岁的独孤剑颇有好感,于是笑了笑,“等圣典过后,有时间我们切磋一下。”



    独孤剑闻言,变得兴奋起来,生怕范小刀会反悔,“一言为定!”



    范小刀好奇道,“那你二人的赌,算是谁赢了?”



    两人尴尬一笑。



    “班门弄斧,让小范大人看笑话了。”



    范小刀却道,“他没赢,你没输,算是平局吧。你找我切磋没有关系,但是修行六道轮回,首要的便是养气,天香院那种地方,能不去,尽量还是不要去了。”



    钟一刀笑道,“剑和女人,是他的命`根子,你要他不去,比杀了他还难受!”



    独孤剑道,“女人算什么?若是能学会这六道轮回,谁还稀罕个女人啊?”



    “哈哈!”



    两人大笑。



    登闻司的人在做善后工作。



    至于死去的几个登闻司的兄弟,独孤剑和钟一刀倒没什么反应,他们干得就是这个行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们早已见惯了生死,对此事早已看淡,去年与诸葛大人的北疆之行,三十多个人,活着回来九个,也没见他们苦哈哈的样子。



    鬼王已死,神龙庙被端。



    明日的这个危机,算是解除。



    对登闻司来说,只是一个日常,这半年来,他们已经处理了无数这种案子。



    可是,危险解除吗?



    在圣典结束之前,谁也不敢打包票。



    北周只派那三个刺客?



    魔教也只是派了个鬼王?



    这些对手,隐藏在暗中,伺机而动,就算登闻司工作再到位,也不可能将一切危机,提前化解,范小刀甚至猜测,明日的圣典,有且不止一批人,准备行不轨之事,他们或许能化解一个或几个,但要想全部防患于未然,那难度堪比登天。



    独孤剑、钟一刀离开后,李八娘走过来,盈盈一礼,“多谢范大人救命之恩。”



    范小刀脸色一变,声音变得冰冷,“你怎么会天摩罗之毒?”



    李八娘闻言,浑身一震,竟说不出话来。



    孙梦舞一案,最终的定性,也是李知礼叛国,杀孙梦舞灭口,李八娘虽受了牢狱之灾,最后戴罪立功,成功获释。对付鬼王厉支山,李八娘又用了天摩罗。只是,她也没有料到,这个案子,范小刀也会参与进来。



    “孙梦舞,是你毒杀的吧?”



    李八娘依旧没有回答。



    范小刀又问,“蓝知礼和你又是什么关系?他为何要替你承认杀死孙梦舞?”



    李八娘见范小刀如此咄咄逼人,只得道:“我只是奉命行事。”



    “奉命行事,奉谁的命?诸葛大人?”



    李八娘轻声道:“孙梦舞是北周的谍子,有份重要情报,落在她的手中,为了防止情报泄露,我才亲手杀了她。”



    “情报?就是你说的那首诗?到底是什么?我跟赵行研究过许久,你说的明文、密本,根本没任何用处。”



    李八娘道:“登闻司有保密规定,我不能说。要问,你去问诸葛大人。”



    范小刀道:“我自然会去问,现在是需要你给我一个交代!”



    李八娘咬了咬嘴唇,表情变得无比镇定,“我的上线是诸葛大人,无需给你任何交代。”



    诸葛贤余有事瞒着他!



    这是范小刀内心的直觉,至少在孙梦舞案上,他一早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范小刀自然不会去问诸葛贤余,如果他想说,怕是早已告诉他。



    而且,诸葛贤余现在也没空跟他纠缠。



    他已在西苑等了一个时辰。



    几个小太监正在偏厅里端茶倒水送点心,谁也不敢对这个从四品的六扇门总捕头有丝毫怠慢。哪怕是对三品的朝廷大员,也不会如此上心。宫外的人或许不知情,但宫里的人却都知道,这位诸葛大人是宫里的常客。



    作为天家身边人,他们能看得出眉高眼低。



    除了内廷里的老祖宗,锦衣卫的薛大人,外廷中最受陛下器重的,便是这位诸葛大人。



    而且,与赵公公、薛国公不同的是,这位诸葛大人是真的敢在陛下面前直言不讳,又敢与陛下顶嘴之人。听说,二十年前,诸葛大人替陛下挡了一剑,算是陛下的救命恩人,按理说,有这么一天大的功劳,飞黄腾达也是指日可待之事,可也正因他的这个脾气,一直都是不大不小的从四品官职,而老祖宗、薛国公,早已位极人臣。



    与其他官员面圣不同,其他人都是战战兢兢,谨小慎微,大气不敢出,有些甚至还会在这里反复练习等会面圣之时如何请安,用什么语气,该说什么话,但诸葛大人却没有任何拘束,对一众小太监,语气倒也温和,不温不火的跟他们闲聊,从宫里的伙食到他们的冬衣是否保暖等等,让一众小太监觉得这位诸葛大人十分接地气。



    更关键的是,诸葛大人从来不会趁机打听宫里的事。



    这与几个内阁大学士或其他六部的官员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唯一不妙的是,别人在这里等候面圣时,都会给他们准备或大或小的人情,可是诸葛大人,却从来不带。但不妨碍,众人对他的态度,有时候,诸葛大人对他们的关心,提供的情绪价值,远比百八十两的银子要更有人情味。



    一个小太监端上来一壶新茶,“诸葛大人,尝尝这个!”



    诸葛贤余尝了一口茶,笑着道:“这茶好啊,极品的飘雪,一年进贡到宫里的也不过百余斤,都便宜你们小子了!”



    地方上来的特色贡品,有一部分是给陛下用,有些则是当作赏赐,给了朝中的文武大臣,可是真正落得好处的,则是宫里的十二监、四局、八司的太监们,像是负责迎来送往的内官监,权力虽不如司礼监,但油水却是二十四衙门中最足的。



    像内官监的掌印太监胡不喜,掌管内官监十多年,始终平安无事,其在内廷中的权力,前五开外,可是手中的银子、奇珍异宝,却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他在内廷中,从不参与内部争斗,只负责安心捞钱。



    大概是人各有志吧!



    小太监听了,连连喊冤,“大人可不能乱说啊,若是让主子们听了,我们可是要掉脑袋的。”



    诸葛贤余笑了笑,也不多言。



    不片刻,就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司礼监掌印太监赵铨,来到偏殿之内,诸葛贤余连忙起身,“赵公公!”



    赵铨点点头,“等了多时了吧,陛下诏见你。”



    诸葛贤余跟着赵铨,往西苑陛下的御书房而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得不快不慢。



    忽然,赵铨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诸葛贤余,对他道:“稍后面圣,说话要注意一些。”



    诸葛贤余问:“怎么了?”



    赵铨道:“陛下,现在很生气!”



    赵铨话不多,但是已给了足够的提醒,两人相识这么多年,他对诸葛贤余的脾气还是十分了解,如今陛下龙颜大怒,正在气头上,生怕这位诸葛大人不小心又忤逆了龙鳞,自己和他,都要跟着遭殃。



    就在抵达之时,迎面走来了两人。



    江苏总督徐亭,在陆天硕的陪同下,正往外走。



    陆天硕对赵铨施礼,道:“老祖宗!”



    赵铨鼻中嗯了一声,算是应答。



    徐亭朝他拱了拱手,脸色有些难看,也没有多言,两人离开去。



    诸葛贤余看了他一眼,徐亭也在看他,两人目光在短暂交流之后便分开。



    一个离开西苑。



    一个即将面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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