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周沐零注视着监考老师。

    “快点答题!不要东张西望。”小姑娘嗓音甜腻,又带着点怒意,“被我抓住作弊,你就回家去吧!”

    周沐零心里乐了,回家,她倒是想。

    她问:“作弊真能回家吗?”

    小姑娘哼了一声:“那要看是哪个家了,我会把你送到外婆的家!那里有一只很丑的小猫猫,最喜欢吃人的脑子!”

    周沐零没再说话。

    刚才手机已经给过提示。

    “监考老师不得违规与考生交流”。

    系统说她“违规”。

    周沐零:“你参加过这个竞赛吗?”

    小姑娘扬起尖尖的圆规:“不要再说话了!认真答题!不然我把你扔到外婆家去!”

    周沐零“嗯”了一声,把手揣进裤兜里。

    目前来看,和监考官交谈并没什么不妥,违规的应该是她说的那句话。

    ——是你害死我妈妈的。

    车里死去的是个中年女人,小姑娘也就七八岁,符合母女关系。

    她说,“你”害死我妈妈的。

    关键在于“你”。

    周沐零思索了一下“我是谁”这个哲学问题。

    即将毕业的女大学生,还是2022江城市数学竞赛考生?

    对!

    她脑中灵光一闪,是“考生”的身份。

    兜里装着她的准考证,她略带激动的从兜里掏出一张纸,现在都是自己从官网下载准考证,自行打印,为了保证意外情况,每个考生都会特意多打印一到两张。

    她把个人信息撕下,其余部分放在了车上。

    手机里冰凉的机械音响起:“叮咚~”

    屏幕上的公式果然又发生了改变:考生+书+车=死亡。

    “恭喜您完成死亡公式~死亡符号书写正确,卷面分+10。”

    血红色屏幕又闪现出白色颗粒字。

    【考生信息加载中。】

    【加载完成】

    姓名:周沐零

    年龄:22

    身份:正式考生。

    小女孩哒哒哒跑到车边,红色轿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二维画面,小女孩拽住画面一角,将其揭下,整叠好放入自己的口袋。

    “这种弱智题目果然难不倒你!你可不要忘了答应我的!帮我妈妈报仇!”她回过身,笑意盈盈地望着变得越来越淡的周沐零。

    周沐零莫名其妙地皱起眉。

    手机系统机械声:“恭喜考生获得奖励:监考老师的祝福!”

    “在现实中找到对应的公式,则可获得双倍积分奖励buff~”

    眼前一阵刺眼的白光,等再睁开眼,周沐零又站在了那条马路边。

    车祸现场什么都没改变,万籁俱静,烧焦的味道扑鼻,天上太阳炙热,周沐零的手机恢复正常,她拨打了110和120。

    考生+书+车=车祸。

    死者叫张晚如,在给一名考生送书的途中出了车祸。

    她心里反复念叨这一句。

    周沐零转身朝更东面走,殊不知,在她迈过的步子后,一道贴着地面的荧光红线赫然现身,像是信号不稳定一般,红线闪烁两下,又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城市中心的人民广场上升起一道黑白方格的旗子,无数白鸦从城市上空飞过。

    周沐零停住脚步,她整个人被笼罩在阴影之中,抬起头,天上成群结队的鸟儿几乎遮天蔽日。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密集的鸟群,顿觉十分震撼。这些鸟儿展开双翼全部朝着一个方向在行进,这个方向的尽头,有……一个如太阳般大小的黑色圆点,高悬于遥远天际之上。

    周沐零蹙起眉头,意识到世界已经改变。

    “当、当、当……”远处传来钟鸣声。

    悠长缓慢的声音让周沐零更加戒备,她心脏狂跳,呼吸也变得急促,天空之上的白鸦带来的压迫感愈演愈烈。

    就在钟声结束的那一刹那,城市中心的巨型广播发出播报:“注意!注意!请新来的选手速来人民广场集合。我们将统一发放竞赛所需的资源!请新来的选手速来人民广场集合!我们将统一发放竞赛所需的资源!”

    “叮铃铃铃~~~”身侧校园里传出的上课铃声突然混入广播,周沐零太阳穴一跳。受学校影响,她对这个上课铃声十分敏感。

    广播还在继续,铃声响了大概三十秒后停止。

    她转过头,注意到围栏上这些青绿色的藤曼在迅速流逝生命,经脉肉眼可见的开始委顿,一阵风刮过,枯萎的叶片哗啦啦落地。

    不祥之兆。

    四周的温度也发生了改变。方才是酷暑,现在温度变低,刮来的微风中还带着些许凉意。

    手机冰冷的机械女声又响起:“注意,九月一号已经到来,学校即将开学,我们新一轮的竞赛也会同步开启!”

    周沐零身形一僵。

    透过围栏,她看到她正对着的这栋教学楼五楼的走廊上,突然翻过来一个人。

    是一个穿着正装、扎着头发的中年女人。

    “哎,危险——”周沐零刚朝她喊,就见她已然坠下了五楼。

    身体落地时发出巨大的闷响,周沐零心脏疯狂跳动,她看到,那女人落地时身体是摔裂了,有许多内脏飞了出来,身下大滩的血迹正迅速扩散开。

    “叮!”

    手机机械声再度上线。

    “请听题:已知x-y+z=死亡,求x、y、z分别等于什么~答题现在开始~”

    周沐零的手机再度死机,屏幕被新公式死死霸占住。

    这是她作为正是考生的第一道题。

    周沐零觉得这就像一场梦。

    在上一个公式中,最靠近结果的这个死亡量“z”,代表了直接导致目标死亡的原因。

    所以,新公式中的z,应该是她跃下来的这段高度。

    手机:“请考生在答题纸上规范作答,不可使用任何涂改工具,落笔机会仅有一次,请各位考生谨慎对待~”

    周沐零还没有去广场上领取考试物资,她手上现在并没有答题纸。

    手机又响起冰冷的机械女声:“请各位考生注意,东八区两位考生违反考试纪律,已被监考员押送至潘多拉蘑菇盒反省,请其他考生诚信考试,引以为鉴~”

    周沐零四周张望,没看见其他的答题人。

    手机:“叮叮叮~本场竞赛结束,已经有考生递交正确答案,我们下次再见~”

    周沐零瞥了地上的尸体一眼,胃里顿时翻江倒海,她忍住不适,转身就跑。要赶紧找到广场的位置,领取自己的考试物资。

    竞赛竞的是题目完成时间。

    既然考生不唯一,题目见者有份,那想要赢得竞赛就要抓紧时间。

    跑得太急,她在校门口不小心撞倒了一个人。

    “对、对不起。”被她撞倒的是个中年男人,体型偏瘦,和那个跳楼的女人一样都穿着正装,脸上还带一副眼镜,看着书卷气很浓。

    周沐零爬起来去扶他:“你好,你是……这所学校的老师吗?”

    男人站起身后,扶了扶眼镜,朝她抱歉道:“我没注意到你。”

    周沐零:“没事。”

    “我现在应该不算这所学校的老师了。”他捏紧自己的手机,周沐零将目光从他的手机上移到他的脸上:“你是考生?”

    “嗯,是。”他抬起脸,“我叫林从和,是考生。”

    周沐零问:“这还是十三中的教学楼吗?”

    “不是,虽然建筑相似,但这已经是另外一个空间了。”林从和垂下眼,“我和刚才跳楼的陈老师是同事,曾经一块在真实世界中的十三中工作。”

    周沐零戒备地收回手。

    他说;“我们是前天来到这个世界的,我是高二三班的班主任,陈老师是四班。我们学校作为11号数学竞赛的场地,要在10号那天组织学生布置考场。”

    “最后一节课下课,我来到教室分发任务,却发现所有的同学全部消失。”

    “隔壁班的陈老师找到我,说她们班的学生也都不见了,我们两个找遍了整栋教学楼,才知道楼里除了我们,没有其他人。”

    “很奇怪,很诡异,陈老师吓坏了,一直在哭,然后我和她的手机就响起来……”

    周沐零:“死亡公式?数学竞赛?”

    “嗯。”他似乎极不愿意回忆刚才的场景,语气变得十分低沉,“我们解开了公式,系统为我们添加了身份。我是考生,而她是出题人。”

    周沐零暗暗一惊,看来进入到这场考试中的并不只有考生一个身份。

    那监考老师……那个小女孩,也是玩家?

    林从和问,“你也是考生?”

    周沐零点点头:“是,我刚才和你在答同一道题,那道公式是你解的?”

    “是的。”林从和说,“我很了解我的同事,所以直接解答出了题目。”

    话音落,周遭寂静,周沐零抿了抿唇,还是将话题放到了那个跳楼女人身上。

    “她跳楼和她的身份有关吗?”

    林从和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有,她是出题人,在一定时间内编写不出题目就会死。”

    周沐零缓缓眨了下眼:”你怎么知道?”

    林从和:“她告诉我的,她的任务提示上是这么写的,我们没有办法离开,两天,太绝望,于是她选择成全我。”

    他深吸一口气:“死亡公式的结果一定是死,整栋楼里只有我和她,她牺牲自己成为题目,顺带便宜了我。明白了吗,我是间接导致她跳楼的罪人。”

    林从和情绪逐渐变得激动。

    当时陈老师望着自己的同事,漫步到走廊墙边,天上群鸟飞过,她眼神近乎空洞地自言自语:“反正横竖都是死,不如这样吧。”

    就这样。

    操场一声闷响,血汁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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