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袭她的人把她放到了万宝堂某张床榻上。
“小的同魏大人说了,新送过去的这位比桃嫣姑娘更加貌美,大人就没对桃嫣跳井的事再追究什么,只让老爷连带着南梧一同送过去。”
胖子掌柜满意地“嗯”了声,又忙道:“那你可说了,新来的姑娘性子有些烈。”
“老爷放心,小的说了,大人说性子烈些好。”
“下去吧。”胖子掌柜说完,还不忘暗讽一番,“这魏大人品味可够独特的,三个烈的堆在他房里,得亏他降得住。”
魏大人?果真是魏衡,李惊鸿心里轻哼了一声,没想到这老实儒雅的魏衡离了京都竟是这般男女通吃的浪荡模样。
“把她的衣服换了。”胖子掌柜又出声。
话音刚落,便有人把手伸了过来,李惊鸿吓得弹坐了起来,紧紧抱住自己,不料眼前,两个老嬷嬷以及远处打算出门的胖子掌柜正惊愕地盯着她。
此时醒来,明显时机不对,李惊鸿翻了个白眼又装晕倒了下去。
老嬷嬷给她换了身凉快的衣服后,便有人把她搬进了一架马车中,给结实地绑了起来。
一边绑,那人一边嘀咕着:“姑娘,你不要怪我,你要怪就怪这该死的世道吧!”
再后来,马车启动,又有人一面帮她解着绑,一面叫着:“姐姐快醒醒!”
李惊鸿闭着眼,也算小睡了一觉,醒来时,看见正在帮她松绑的南梧,小乞丐换了身装扮,光鲜亮丽了许多。
“你不是想杀我吗?又为何要救我。”
南梧抬头看了她一眼,便低下头去对付那绳结,说道:“我从不想杀姐姐,刚刚在布庄前也只是看到有人在暗地里想杀你,想提醒姐姐而已。”
“当真?”李惊鸿笑笑。
怕她不信,南梧又补充道:“我在金陵乞讨了四五日,只有姐姐施舍过我,所以姐姐是好人,南梧想报答姐姐。”
李惊鸿记起来了,她今天去布庄的路上的确给过一位小乞丐银两,那时街上只他一个乞丐,但乞讨的陶碗里却无分文,李惊鸿看他可怜,便给她扔了一锭银子。
哐当一声,马车停了下来,南梧急得手脚忙乱,“糟了,姐姐,你这还没解开来。”
“不用了,我自有办法带你一起逃脱。”李惊鸿拍拍胸脯,自信说道。
马车帘掀开来,没等外面的人把她拽下去,她便主动下了车,一身华服加身,颇有主子的气派。
送她的人看得咋舌,自打魏衡上任以来,就断断续续在万宝堂要了十多个姑娘,而她是其中唯一一个不闹腾的。
但也不是个软柿子。
李惊鸿眼见那低矮的次角门,傲气回头:“我要走正门!”
“啥,走正门,老爷说了不让走正门。”送她的人挠头苦恼道,好心情没维持几秒便破碎了。
“不走正门我就不去。”李惊鸿不讲理地在石阶上坐了下来。
想这魏衡有胆子买人寻乐,就没胆子让外人知道,李惊鸿不服,她偏就要撕破了他那张老脸。
但却屁股还没坐热,便被一只手拎着后领拽了起来,那人声音尖锐,嘲讽人的声音也异常刺耳:“就你一个下等娼妇还想走正门。”
听到“下等娼妇”几个字,李惊鸿的火气顿时起来了,也不管别人知不知道她是谁,直接一个反手将那人摔在了地上。
那人像一只王八似的趴在地上,不停叫着“哎哟哎哟”。
见状,旁边的人连忙将他扶了起来,纷纷询问道:“陈管家,您没事吧。”
看他锦衣玉带的穿着,李惊鸿还以为是那魏郡守,原来只是他府里的管家。
不过这魏衡到底收了那些金陵商贾多少银子,家里的下人衣着也如此奢华,府邸修的更加不用说,轩昂壮丽之余又不失江南的雅致。
李惊鸿还是被迫走了角门,这里一进门便是魏宅的后院,草木葱茏,奇花灼灼,仿佛把真的江南搬进了院中。
几个人领着她钻过了几个假山石洞,便看见一小碧绿湖泊,湖上立着一凉亭,亭中传来悦耳的琴声,与石中流水之声混在一起,颇为动听。
李惊鸿驻足看了看,原来是一白衣男子坐于亭中抚琴,远远的,看不清模样,只觉得他四周泛着光芒,宛如九天之上的神仙。
陈管家回头喊道:“你给我快点走,别一双眼睛乱瞟!”
走了几个连廊,过了几道月门,便是一个大气的院子,院门是敞开的,李惊鸿一进去便看见一群相貌姣好的姑娘,亭亭玉立,婀娜多姿的形态像一幅画般,这般美人云集的场景她还是在父皇选妃时见过。
“你们今天不必待在院里了。”陈管家扬着下巴,一股趾高气昂的做作形态。
“是。”姑娘们屈膝行了个礼,便纷纷从旁退下了。
李惊鸿数了数,一共九个,这怕不是在家里安了个青楼,她不平地嘀咕出了声:“这魏衡可真行啊!”
“谁让你直呼大人名讳的?”陈管家瞪着她,露出面目狰狞的凶态,“大人迟早会玩腻了你,到时候你给我等着,老子弄死你。”
李惊鸿没理他,只调皮问道:“我要在哪里等大人?”
“那!”陈管家抬手指了指中间那间主屋。
李惊鸿泰然自若地走了过去,南梧不让她走,扯着她的衣裳袖子,拼命摇头。
举止亲昵,陈管家一把抓住他的后领将他拖拽走,“你给我滚去前厅陪客!”
“姐姐,这里很可怕,你别管我,自己先走。”南梧叫喊道,小脸被衣领勒得通红,无助得让人心疼。
李惊鸿刚想上前把他带回来,便也被人给关进了屋子里。
直至天色渐暗,门才被打开,只见一婢女来此添灯油,枯灯昏黄的光映在她那张麻痹的脸上,给人一种将死的错觉。
李惊鸿本来还有许多话想问,看到她那张万念俱灰的脸,瞬间噎了回去,没想到她却开口说道:“姑娘是来接替桃嫣的吧,也是可怜姑娘了,卖到哪去不好,偏偏来这阴冷地狱,与恶魔做伴。”
她说着,逐渐哽咽,眼眶中泛着泪光。
听她那番哭诉,李惊鸿问道:“你是万宝堂的人?”
觉得李惊鸿说话的气魄不像被卖到此地的苦命女子,婢女首先愣了愣,才缓缓点头道:“是!”
“你可是奴籍?”李惊鸿又问。
婢女瞬间憋不住了,泪珠啪嗒啪嗒往下掉,掩面哭泣道:“我家住西坪,也是上好人家出生,却无奈去年家乡遭遇战乱,我与亲人走散,几经辗转,好不容易打听到他们的消息,前去庐州与他们相聚,却没想到路过金陵时被诱拐进了万宝堂,被卖到这儿来…”
李惊鸿扶她坐了下来,又给她递了拭泪的帕子,“那万宝堂其余人呢?”
“也多是与我一般被拐来的。”婢女哭道,突然愤恨了起来,“我们与那狗官魏衡说了,他身为父母官,非但不替我等鸣冤,还与奸人同流合污,囚禁虐待我等,单是这一个月以来,就有五六个姐妹不甘受辱而自我了断,想必…我也快了。”
“不,你别死。”李惊鸿紧握着拳头,眼中如燃起熊熊大火一般炯亮。
忽然这时,门又被推开了,一身着白色锦缎长袍的男人站在门外,他黑色的长发半散着,头无余饰,脸上表情冷淡,一双凤眸黝黑深邃,整个一清心寡欲的模样。
看到他,那婢女便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弹坐了起来,神色异常慌张。
这难道就是魏衡!
“还站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快走。”男人斥道。
婢女就差把脸贴在胸口上了,屈膝行了个礼,怯生生地踩着小碎步离去。
男人依旧站在门外,李惊鸿斜眼看着他,他也没有好眼色看着李惊鸿,就这种互相鄙视的状态持续了许久,男人才一瘸一拐地朝她走来。
他刚进屋,忽地吹来一阵风,把门给关上了。
四下无人,想必这便是魏衡的春宵一刻。
眼看兵临城下,李惊鸿突然萌生了个大胆的想法,她想让魏衡尝尝什么叫做温柔刀,刀刀割人性命。
“大人。”李惊鸿温声唤道,声如黄莺,带着勾人的尾调。
这般娇媚,男人却丝毫没有动摇,依旧是一幅冰冷的表情,甚至没拿正眼瞧过她,而在一旁的茶案边坐了下来。
这是什么情况,李惊鸿撑着脑袋蹙眉看他烧炭煮茶,一股温文尔雅的模样,不像是什么好色狂徒,她不罢休,秉着对煮茶的好奇,搬了条凳子坐了过去。
北宣茶叶昂贵,茶叶的供给仅限于京都皇家贵族,李惊鸿十二岁来军营后,就没喝过茶,更没看过如何烹茶的。
茶案上多的是瓶瓶罐罐,男人一手托着茶盏,一手用竹制长勺在里面搅拌着,那手生得纤细白皙,宛如玉做的葱。
李惊鸿两眼一转,忽然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半张脸贴在他的手臂上,茶香夹杂着他衣服上淡淡的清香,她猛吸了一口,温柔说道:“大人日理万机,竟亲自来烹茶,好有雅致。”
“我不是魏衡。”男人僵硬地偏过头来,低沉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冷若冰霜的眸子低垂看着她,寒气逼人。
“你不是魏衡?”李惊鸿仰头与他对视着,他那两瓣薄唇近在咫尺,犹如雪后的梅花瓣儿一般,娇艳欲滴。
李惊鸿偷偷咽了口口水,他应该是她长这么大以来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
“你们在干什么?”门口,有两双脚悄无声息地踏了进来。
李惊鸿连忙放开手,正襟坐好,她看向立在那儿的两个中年男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赵括。
假模假样咳了两声,李惊鸿乖乖起身作了个揖,“舅舅。”
魏衡知道这句舅舅不是在叫他,便一脸懵地看向了旁边的赵括。赵大将军脸色比夜色还黑,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怒气就差把头发给点着了。
“赵大将军,没想到这是您的外甥女啊。”魏衡一股子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调,打趣道。
说完,他又细想了一下,铁骑将军赵括好像只有一个妹妹——故去的赵淑妃。
赵…赵淑妃,魏衡大惊失色,脸色比赵括的还难看,一秒跪下,磕头道:“臣…臣见过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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