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北宣军正浩浩荡荡准备着军队出征前的祭祀仪式,这以前是从来没有的,可能是现在地盘大了,规矩也多了起来。

    军中祭酒司立学是那天跟着李弘远一起来的,由于被葛、张二人遮盖住了风头,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他。

    昨日李惊鸿在校场同姑沐比武的时候,司立学跑过来同她说祭礼一事,她才知道军中还多了这么一号人。

    李惊鸿生平最讨厌这些规矩形式,祭礼穿的衣服又是盔甲,又是袍的,厚重得她抬不起肩来,她坐着一动不动,脑袋窝在流光溢彩的头盔里,衬得她脸色愈发阴沉。

    “司祭酒说公主现在可以过去了!”帐外的士兵通传道。

    湖岸边停靠的战船上都挂上了红飘带,远远见着,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要去哪接亲呢!

    高台上更是满地的红烛青烟,编钟声声响,伴随着司立学嘴里念叨着地天地神仙,李惊鸿一步步向上走去,这条路异常漫长与艰辛。

    日光如火,这身衣服罩着就如同个炉子似的,烧得她大汗淋漓,她只想快点结束这没用的仪式,好凉快凉快,但那司立学却领着她朝各方位跪拜个没停。

    若不是为了讨个吉祥以稳固军心,她早就翻脸不干了。

    硬着头皮走完这一切,李惊鸿急忙回帐中脱掉礼服,半死不活地躺在榻上。

    知道她会这样,容淇特地备好了一碗清热的凉茶。

    “公主可否不要坐首船?”他突然说道。

    李惊鸿放下茶碗,抹了抹嘴,笑道:“你不用怕,我会让人带你远远跟在后面!”

    容淇胸腔里的东西一窒,忙问:“这么说,公主是不打算带上我?”

    “若局势不利,我可能没办法护住你!”

    “若局势不利,公主是又打算拿命去拼吗?”容淇质问道,眉头紧锁。

    李惊鸿轻推他的肩膀,嬉笑道:“这不还有你吗?”

    “你便不怕我救不了你吗?”

    看他又急又气的样子,李惊鸿打趣道:“那你怕我死了吗?”

    “怕!”容淇注视着她,一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眼波流转,含情脉脉。

    李惊鸿眉开眼笑地擦着剑,“你定当又要说我这个统帅太莽撞了吧,但是我有实力以一敌百,若能冲在前头,会少死很多人!”

    她原生的眉毛就如同青黛画过似的,加之没有特地修成时下流行的柳叶状,所以看起来便茸茸的,配上那一双狐狸眼,颇为灵动俏皮。

    可这样好看的一张脸不配罗裙纨扇,偏要战甲披身,兵刃在手,让这干净的眸子蒙上一层杀伐的戾气。

    容淇盯着她出神片刻,回过神来:“公主当真这么有自信?”

    “你不信我?”李惊鸿将剑收进剑鞘中,手笨,扣了半天也将它扣不上腰带。

    “信。”容淇说道,一边帮她固定腰上的剑,“那公主也信我一会儿。相信我,把我带在身边,您不会吃亏!”

    “我不会带上你。”沉思了一会儿,李惊鸿态度依旧坚决,她系上红披风,向帐外走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容淇想开口喊住她,却欲言又止,只眼见着那一抹红登上了首船,远远离去。

    他紧攥着拳头,胸口隐隐作痛,他从未像今日这般担惊受怕过。

    若南梁用火攻,借以南风之势,最先粉身碎骨的必定是首船。

    而此时,随着河面变窄,并排相连的北宣战船将如同淤泥一般堵在河道之中,进退两难,只能等着南梁军的火把他们烧成灰烬,亦或是跳入河中被淹死。

    如果发生了,对于他这个被北宣灭了国的亡国太子来说,这该是多么解气的一件事,可容淇却突然开心不起来。

    李惊鸿派去接他的小船并未接到人,行船的船夫也没去找他,只自在地同岸边守寨的士兵聊着天:“你说说那个残废不就是长得好看了一些吗?公主怎的就这样看重他,生怕他跟上去命没了!”

    “可不是嘛!”同他聊天的士兵附和道,笑得一脸坏意:“我听说他是大将军从金陵城带过来的男妓。”

    “男妓!那不是伺候男人的吗?”船夫惊叹道,嘴里可以塞下一个拳头。

    “可不是嘛!”

    “那…这事公主知道吗?”

    “不知道吧!知道的话,公主那般傲娇,还能留下这种人!”

    容淇远远听着,倒并无怒气,他明白,李惊鸿是知道的,知道他那不堪回首的过往。

    当初紫竹让他以男妓的身份活着时,他是抗拒的,但是按他当时的状况,若想在金陵城潜藏下来,替代那个人是唯一的选择。

    回想起在万宝堂的那几个月受过的□□,依然会觉得瘆人,他拼命推开,推开那些沾着酒肉恶臭的男人,维护着自己仅剩的尊严。

    北宣的战船已经看不到影子,容淇如约来到西寨门一里外枯死的老树下。

    老树就长在南江边,岸边的土壤遭湍急的河水冲刷,它一半的树根悬在水面上,被浪拍打着,不出几日,整棵树都将会倒在河中。

    那停着一艘秀气的小船,船上站着两个神色庄严的黑衣人,他俩轻功了得,跃到岸上,一眨眼,便又抬着他跳回了船上。

    拱手朝他做了个揖,两人便一左一右站到了舱门边。

    这时,船舱里又走出来个熟悉的人。

    “你这么快便脱身了?”容淇问道。

    葛云中拱手笑道:“替死鬼已经找好了,葛某就没必要在北宣战船上待着了!”

    “替死鬼?”容淇想了想,能让他这个军师从北宣军眼皮子脱身的替死鬼,应该只有被易容成他的人了。

    而有这种易容术的,除了紫竹,全天下找不到第二个人。

    容淇掀开帘子,朝船舱里走去,果不其然,那个紫衣男人正侧卧在软榻上,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拿着一串葡萄。

    正往嘴里送的葡萄遮住他半张脸,今日出行,罕见地见他没有戴面具。

    男人舌头往前一勾,一颗葡萄摔入他嘴中,他嚼着,语气慵懒地问:“阿巡,要不要吃葡萄?”

    “不用!”容淇回答道,见到他,依旧是那副要吃人的语气。

    男人挑唇笑了笑,松手将葡萄摔到了地上。

    葡萄滚落一地,有几颗甚至滚到了远处的四轮车边,容淇抬起寒眸盯着他,没有戴面具的他。

    没有人在看到他时,能不被他那一双紫色的瞳孔吸引,那深邃娇俏的眼眶中仿佛藏着颗紫色的宝石。

    肤如白雪,衬得他那微微上翘的唇愈加殷红。华贵清冷,妖孽至极,若不用面具盖着,恐怕无论做什么都会被人注意。

    男人站了起来,身躯凛凛,飘逸的紫袍下,他赤着脚走了过来,地上的葡萄被他踩得稀烂,没有逃脱的机会。

    犹如被他握在手里的他一般,任由摆布。

    容淇的心狂跳不止,他紧攥着袖角,永远猜不透师父下一步要干什么。

    只见紫竹在他脚边蹲了下来,用手捏了捏他的腿,仰起头,声音温润:“就算是站不起来了,还是别忘了给为师行礼!”

    就算是如此少见的温和,容淇却依旧没有镇定下来,轻易便被他看出来了端倪。

    “你从未像今日这般害怕过为师,怎么,不是每次都巴不得为师杀了你吗?”

    紫竹终究是变回了那副疯癫的样子,他把双手搭在容淇四轮车扶手两边上,缓缓向他俯身靠了过来,带着微微竹叶清香,那双紫色的眼睛离他只有一拳的距离,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

    容淇不敢眨眼,怕被他看出什么破绽。

    “可否说来为师听听,是什么东西让你现在又想要好好活着了?”紫竹笑道,手推了推他胸腔方寸的位置,直起身来。

    他这一问,倒还真把容淇给问住了,如若现在让他去死,他还真有些舍不得。

    至于为何会舍不得,他却又不知道了。

    紫竹又卧回了那软榻上,悠然道:“算着时辰,李惊鸿应该快到鸳鸯洲了吧,那的河道可窄得很,阿巡说说北宣那成排栓在一起的船过得去吗?”

    容淇一惊,本以为师父叫他过来是要去追北宣战船的,可都这么久了,这船平稳得像是没有动过似的。

    “行船!”他急切地朝船舱外边喊道。

    那戴斗笠的撑船夫站在船头上,虽穿着一件陈旧带补丁的青衣褂子,但见其巍然而立的背影,便可见其气度定不凡。

    “你是瞎了吗?”那撑船夫微偏过头,半张脸的轮廓硬朗,一只眼睛似乎怒盯了容淇一下才回过头去。

    这人,他似乎在哪里见过,未曾想起来,便听见紫竹在那哈哈大笑着:“怕是都行到豫章城了,阿巡你都不知道!”

    什么?

    容淇愣住了,往外一看,两岸青山正飞快向后奔涌着,这船速如此快,却丝毫没有颠簸之感,就连船行时的浪击声都隐匿不见,好似是在水面上飞行一般。

    他愈发觉得眼前这撑船夫的身份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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