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竹虽然是盲人,但通过这十几年他早已练就了照顾自己起居的本事。
像是面对从未来过的浴室这种陌生的环境,他也一点一点摸索着熟悉了其中的情况。
在他年幼时,魏老爷子需要去各个地点摆竹编的摊子,无法时时刻刻将他带在身边。
谢明竹不得不自己学着照顾自己,他又是很懂事知道魏爷爷的辛苦,便主动开始学着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最开始,谢明竹照顾自己照顾得并不好,时不时就摔倒或是撞到一些其它东西,身上经常带着伤。
不过他一向是极能忍,有了伤挨了痛也不说,只是默默的躺在心里,想着熬一熬就过去了。
在不断的尝试不断积累后,他做起各种事情也慢慢都习惯起来,不再需要麻烦他人。
如今面对着宽敞高级的浴室谢明竹也并不露怯,像是对于水龙头放出的是热水还是冷水他会先摸索一遍再按照常规习惯去尝试。
透明的镜子之外,梁宇柏看着谢明竹熟悉了周围的环境,在浴缸内放好水后,开始摸索着脱下他的衣裳。
现在正值寒冬,谢明竹穿得不算特别保暖,但很能勾勒出他的身形。
梁宇柏喉头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下,他接着按了身旁一个按钮,帘子安静地缓缓关上,盖住了浴室内的风光。
他自觉还是有点良心和道德的,此时说了不给小朋友做什么,就干不出偷看他洗澡这样的事。
浴室内传来轻微的水声。
没等多久,梁宇柏就收到了助理传回的消息。
谢明竹的身世与消息以及这背后始作俑者宋家都被调查清楚,目前发给梁宇柏的是重要的一部分。
梁宇柏接受文件后仔细地看着。
特助不敢过多打扰只是出于职业素养又多问了一句,需不需要帮忙处理这送上门来的人。
之前遇到过这种情况,那些送上门来的都是被梁二少毫不留情的赶了出去,有些还得了不小的教训。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
梁宇柏回复:“我自己处理。”
谢明竹也的确和他过去遇到的那些人都不一样。
倒是现在可以料理一下宋家。
梁宇柏略扫了一眼资料大概知晓了是什么情况。
怪不得这小朋友表面是一副如此不情愿的模样,可口中总是说些违心话,原来是是受了宋家的指使。
只是这背后,宋家给他的亲人提供了诊疗机会,这或许就是操控他的筹码。
宋家也算是有点脸面的家族,在这座城市也算是排得上名,只不过比起梁氏依旧很渺小。
他们干出这样的事儿也不知是从哪儿得知了自己的消息,或许还买通了此处酒店将人送来,这让梁宇柏不悦。
梁二少的特助姓郑,办事格外得力,此时听了梁宇柏的安排后很快付诸行动。
只是这一次老板竟没让他们去处理被送来的人。
没用多长时间谢明竹就将自己打理干净,只不过他对于之后的事情还是有些恐惧,在浴室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
这段时间里,梁宇柏又仔细看了看谢明竹的资料。
谢明竹生世干干净净,说起来还有几分凄惨,自幼被人遗弃又是个看不见的,此时收养他的亲人又罹患重症。
他们一直在为普通的生活而奔波忙碌,可终究还是不敌苦难。
魏老爷子也曾想让谢明竹能上正常的学校可惜那边不收,不过能进入盲人学校学习已经让谢明竹很满意了。
他们爷俩的身世都很简单也没有特别复杂的人际关系。
一直到谢明竹偶然被宋家的人盯上……
梁宇柏看了又看而后将资料关闭,他面上没有多少情绪波动,也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
听着浴室里没了水声,算算也有挺长时间,梁宇柏看向浴室门口,终究还是担心里面的小朋友不要出了什么意外,开口问了声:“你还好吗?”
谢明竹被门外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反应过来:“好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洗了澡的缘故,他的音色更软了些。
谢明竹裹紧浴袍而后迅速打开门将放在门口的干净衣物拿上,接着又飞快地关上门。
他不知道自己在害羞些什么,只是总想将自己藏起来。
听着那处动静,梁宇柏弯了弯唇角。
等到谢明竹彻底整理好自己的心绪,他穿上干净的衣衫走出浴室。
他白皙的面颊被水气一蒸显得更为粉嫩,看上去颇有几分秀色可餐的意味,发梢还在往下滚落水珠。
或许谢明竹还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容貌有多少“杀伤力”,他此时像是刚出土的小笋,尖尖上还带了露珠。
由专人送来的整洁衣物竟意外得合身,谢明竹能感受到衣料的华贵,穿上身轻盈又暖和。
他不知道梁宇柏作为专业的设计师能一眼看出适合他的尺码,在让人送衣服上来时也是特意提了要求。
谢明竹慢吞吞踱着步挪到梁宇柏身旁,他声音不大:“我、我洗好了。”
房内挺温暖,加上刚刚洗了澡,谢明竹觉得挺暖和,他此时思索着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
梁宇柏看着他乖巧的模样,率先握住他的小臂,引着他坐到自己身旁。
“你平日里都会做些什么?”
他注意到了谢明竹的手,谢明竹的手指纤细白皙又修长,骨节格外好看,只是上面铺了一层薄薄的茧,若是细看还能发现许多小伤。
谢明竹坐的位置离梁宇柏很近,对方说话时的呼吸似乎就喷在他颈侧,带来一阵微微痒意。
他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没什么好隐瞒,如实回答:“我平日里会做一些竹编的活计,有时候若是有他人需要还会做做竹刻。平常我会去盲人学校学些东西。”
当然由于魏老爷子病情也完全打乱了他的生活,宋家也算是自作主张帮他去盲人学校办了休学手续。
这阵子的时间或许都要用来讨好梁二少,就算讨好不成,他也需要花更多的时间照顾魏老爷子并担起家中重任。
可以说他已经没什么上学的机会了。
“竹编和竹刻?”梁宇柏跟着重复,他依旧看着谢明竹的手指,那一刻不知是什么想法使然,他主动握住了谢明竹的手。
谢明竹因眼盲对他人动作的反应都要慢上一些,像是现在被握住手后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这种仅限的肢体接触让他心中升起些有点儿怪怪的感觉,不过他并没有躲。
梁宇柏的掌心温热,他的手掌宽大似乎能将自己的手包裹其中。
谢明竹知道他是设计师,更明白那是一双无比金贵的手,在这时装手下绘制出无数精致的设计稿件。
他此时脑中想了许多事情又觉得对方握住自己手背的掌心是那么温暖。
梁宇柏有些好奇地捏了捏谢明竹的指尖,他继续问:“除了竹编竹刻之外,你会画画吗?有没有带一些你从亲手做的东西来?”
这倒是将谢明竹问住了。
他愣了愣而后忍不住想,难道说梁二少真的对竹制品感兴趣?
可是来的匆忙,他并没有带上自己竹刻的小玩意儿和竹刻的作品,当然原本以为这应当发生在酒店之中的“讨好”应该用不到那些东西才是。
谢明竹显得有些局促:“今日是我准备不周没能带自己做的东西前来,若是二少想看,之后我可以送您。我并没有专业学过画画也不知自己能否画好,但有时候会为了竹刻先画画稿子。”
听到画画,梁宇柏似乎来了些兴致,他随手抽出专供设计与作画的纸笔:“既然如此,现在可以画着试试。”
眼前的青年虽然看不见却会为他自己的竹刻画稿子,这又是怎样来完成的?梁宇柏对此的确有兴趣。
这也算是心血来潮,在看到谢明竹的身世之后他想着或许可以给这苦命的小竹子一些机会。
没想到事情会发展这一步,不过梁宇柏要他做什么谢明竹就会做什么,他原本就爱听别人的话此刻更是不敢忤逆对方的意思。
事情的发展的确与谢明竹所想不同,似乎没有他以为的那么糟糕。
谢明竹知道以自己的画技在梁二少面前作画是班门弄斧,此时颇有几分硬着头皮上的感觉。
他将自己的手从对方的手心中抽出来握住了笔。
这一刻梁宇柏才意识到自己握着对方的手已经握得太久了,他都没注意。
眼瞧着谢明竹先用指尖将纸边的四个边缘以及尖角抹了抹,这样能确定作画纸张的大小进而确定如何构图。
在熟悉完纸张后,谢明竹又熟悉了一番自己的作画工具。
他感到有些压力不知道自己能否画好,若是画不好的话会不会惹梁二少生气?
笔尖磨梭着洁白的画纸发出轻微声响,谢明竹虽然看不见眼前的画面,可他作画的速度却不慢。
从谢明竹的动作中,可以很明显感受到他对画画一事的熟悉程度,甚至可以称得上老练。
梁宇柏看了一会儿,谢明竹的认真模样而后将视线移到了对方手中画纸上。
这一看就似入了迷。
但没有想到会有人以这种形式作画,对于每个线条的印象就像是刻进了心中,分外流畅。
要是用玄乎又玄的东西来说,这应当可以被称作天赋。
这种东西与生俱来,它或许会让寻常人需要花许多努力才能达到的事情变得格外简单,也会让人惊叹与羡艳。
从小到大,梁宇柏最不缺的就是被他人夸有天赋。
可此时他不得不承认谢明竹的画很有灵气。
谢明竹所画之物不过是他寻常刻在竹刻上的东西,他或许自己看不见还不觉得有什么稀奇之处,可在梁宇柏眼中足以改变许多印象。
在谢明竹作画完成后,梁宇柏拿起画纸更细致地欣赏。
他许久都没有发出声音,一时间气氛沉默起来。
谢明竹没想到对方干脆就不说话了,也不知自己画的是好还是不好,他双手握在一起,干巴巴道:“我可能画的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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