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谢明竹疑惑,门外的人就开了口:“睡了吗?”是二少的磁性嗓音。
谢明竹坐起身来,他大声答道:“还没。”
“我可以进来吗?”梁宇柏问。
谢明竹忙穿上拖鞋,匆忙地前去开门:“可以。二少您先等等,我来给您开门。”
可是这么晚了,梁二少来找自己究竟是有什么事?
谢明竹身子有些发颤,他觉得自己仿佛要往更坏的方向想,但很快自己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若是梁二少真想要做什么,完全没必要等到今天。
昨日他们明明在一个套房之中,梁宇柏都没有对他做什么,足可见梁二少果然是正人君子,应当不会违背他所说的话。
想到这一点,谢明竹又不自觉地想远了。
会不会因为心中一直有着白月光的缘故,梁二少才会如此克制或者说对他人根本没有兴趣?
不过开门这短短一段路,谢明竹竟想了这许多。
门锁被打开,谢明竹将门拉开,门外的梁宇柏看清了他身上穿着睡衣的模样。
这套睡衣是钱叔去选的,他选了一套适合当下年轻人穿的毛茸茸的一套动物睡衣。
谢明竹现在所穿的是小熊款式,他整个人都被棕暖黄色包裹在其中,背后还有一个戴耳朵的小帽子。
穿上这一身可爱柔软的衣服给谢明竹更添了几分稚气,也使他周身的气场更柔和了。
梁宇柏收回视线,他跟着谢明竹的脚步走入房中:“今日过来还适应吗?”
谢明竹点了点头:“多谢梁二少提供如此好的环境。”
知道他一向客气,梁宇柏拿出手中的东西对谢明竹道:“让我看看你的手。”
虽然不知对方为什么突然要看自己的手但谢明竹还是依言照做。
而后谢明竹又感到对方握住了自己的手,还是熟悉的掌心温度,让他感到轻微热意。
梁宇柏手上拿着的是专门护手的伤药,他旋开盖子挤了一些出来。
凉凉的药膏敷在自己手指,对明主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闻到了药膏淡淡的香味。
梁二少这是在为自己涂什么?
就像是看穿了他的疑问,梁宇柏温声道:“这是一款可以治疗肌肤皲裂的护手霜,最近冬天比较干燥,你需要用一用。”
上一次他看青年的手指时,就注意到谢明竹,除了掌心一层微微的薄茧以外,还有一些手上小小的干裂痕迹。
再加上谢明竹平日里都是做竹编,上面小小的竹刺难免会扎到他的掌心,有时候会留下淡淡的痕迹。
在雕刻竹子时也要使用刀具,谢明竹又看不见,所以在一开始时手上受了许多伤,逐渐习惯以后才慢慢熟练起来。
这些都在他手掌上留下的或深或浅的印记。谢明竹的皮肤本身偏干一些,冬天会有些小皲裂,不过并不严重他平日都不怎么在意。
可没想到见梁宇柏的第一面,对方就发现了自己手掌的情况,如今还拿药给他涂。
梁先生对自己太好了。
谢明竹被对方的举动弄得心中暖洋洋的,同时也懵了懵一时没有意识到这个动作究竟有多么亲近。
等到梁宇柏将他两只手都涂上药膏就将这小药罐递给他后,谢明竹才反应过来,他乖乖将药罐接过。
“多谢二少。我这手没什么事,可能看上去有些裂痕,不过也不疼,也不影响平日生活。”
谢明竹对自己的事情没那么上心。
“你是要靠手吃饭的,保护好自己的双手也是本应做之事。”梁宇柏说话依旧温柔,“记住每天晚上用一次。”
他作为设计师自然知道手对他们来说有多么重要。
谢明竹将小药罐攥紧再次道谢,他脸又红了。
刚才梁宇柏是替他抹药,可二人就像是十指交缠一般。
谢明竹自幼和魏爷爷相依为命,他较好的朋友当属在盲人学校认识的同学,可他从未和其他人那么亲近过。
说来也怪,这明明算是一场他并非自愿的献身戏码,可到现在向着另一种方向发展。
梁二少就像是走入他身边,如同一位兄长般照顾他。
“之前你说你来京城以后会给我做一些竹编和竹刻的东西,现在是否需要去买一些原材料以及工具?”梁宇柏站在他身前,低下头看他乌黑的发顶。
经他这么一提,谢明竹也想起自己来这儿后要做的事。
他确实没有材料,向原本制作竹刻和竹编的器具也都留在了那个小县城中。
提到谢明竹感兴趣的领域,他整个人看上去都精神了许多:“原材料是需要购买的,都需要竹子。竹编最好的材料用吴杰茨竹,竹刻原料常用毛竹。”
看到他这般反映,梁宇柏眼中泛起笑意,语气也似带了笑:“好。等后几日我有空时就和你一同去竹材厂让你选着看看。”
谢明竹笑起来:“好,谢谢二少。”
能够有机会重新开始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也很不错。
他主动和梁宇柏说起过去自己做这些的经历:“会做这些小玩意儿是因为之前我爷爷教过,他的手艺很不错,尤其是在做竹编一方面。之前二少您问过我画稿的事情,这我的确没有专业系统的学习过,只不过在刻竹前总是习惯要先打个稿子。”
过去为爷爷也认识其他作竹制用具的同行,其中不乏一些画稿子画得很不错的,有时见了小谢明竹他们也会指点一二。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才养成了谢明竹这般特长与这般品性。
梁宇柏清楚少年青年所说的老爷爷就是自己在资料中看到的那位为老爷子。
他能感受到小竹子对自己的防备慢慢降低,现在开始愿意分享一些过去的事情。
梁宇柏听他说完后道:“他应当是对你影响很大。”
谢明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的。”
他忽然觉得自己再多说魏爷爷的事情可能会把握不好度,不知再继续说下去会不会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让人生疑。
幸好梁宇柏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停留太久。
他朝着谢明竹又靠近了一点,在某一个角度他们二人的影子像交叠在一起。
梁宇柏伸了伸手,他像是隔空触摸着谢明竹的眼睫:“或许我这个问题会让你感到不舒服……小竹子,可不可以跟我讲讲你眼睛是为什么会这样?”
被问到这个问题,谢明竹并不奇怪。
他从小到大被问过许多次,也不止一次解释。
其实在梁宇柏这么问时,他并没有感到不舒服,只是忽然想起自己的确是要解释眼睛这回事。
要是碰上其他人说不定第一次见面就会问他为什么是个瞎子。
谢明竹碰了碰自己的眼角:“我从儿时就看不见东西,从一开始眼睛就坏了,应该算天生的。”
说到这里,谢明竹反而释然地笑了笑:“眼睛的问题,时间一长我就慢慢习惯了。”
他不知自己这样说自己觉得没事的时候才更惹人心疼。
就像是太懂事了,那些上天给他的不好的东西谢明竹都照单全收,甚至没多少埋怨。
梁宇柏又问:“有再去医院看过吗?”
谢明竹颔首:“去看过好几次医生,不过都没什么作用。”
魏爷爷一向对他极好将他当亲人看待,他也一直想帮谢明竹看看眼睛能不能治好。
最开始那段时间,老爷子带着他四处奔波去过不少大医院,不过得到的消息都差不多,他们暂时无能为力。
谢明竹还接受过一阵子的保守治疗,医生也不保证能够治好,只是说有让他恢复光明的概率。
魏老爷子一听到情况自然是想要为谢明竹医治。
只可惜到最后依旧没什么效果。
这样一番折腾下来,花了不少精力,也花了不少钱。
最后还是谢明竹提出他已经能够习惯失明的生活,并且能自己照顾自己,现在也并不想着哪一日能够好起来,让魏爷爷不要再花这些功夫。
这之后起,他们才逐渐不再去医院。
其实在最开始,谢明竹曾幻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看清眼前的风景,他甚至不止一次做过这种梦。
可终究因为眼前从小就看不见没有太多给他做梦的素材,那几个梦境都很短暂。
随着一次次失败,谢明竹也逐渐意识到,当自己心中有的期望越高时,失望也会越大。
他渐渐学会不去抱有那么高的期待。
“嗯。”梁宇柏安慰,“随着医学不断进步,说不定还会有办法。”
谢明竹只当对方是因同情在安慰自己并没有放在心上。
二人之后没聊多久,梁宇柏就离开谢明竹的房间,继续去处理他的事情。
谢明竹默默将那一小罐护手霜收好。
梁二少要比他所想的细心很多,也好相处很多。
一人躺在被子里,谢明竹尚未睡着时,脑中生出一个有些冒犯且格外大胆的想法。
他心中想着梁先生长什么样呢?若是有机会自己可不可以用手去触摸感受?
由于没有视觉的缘故,他判断一个人的长相只能通过触摸的方式来记住他人的样貌。
因为看不见,谢明竹对触觉以及听觉有更强的依赖,像是见到人的第一面,除去他们为人处事之外,第一印象就是声音。
梁二少在声音这一方面,无疑给他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只是这样貌……
谢明竹只听宋家人说过,梁二少样貌出众是个大帅哥,可这也无从证实。
谢明竹其实并没有摸过几个人的脸,只有关系尤为亲密的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所以当他发觉自己产生“想要摸摸梁二少的面孔”的想法时,谢明竹都被自己的放肆吓了一跳,同时又忍不住质问自己,么忽然对梁二少的长相感兴趣了?
对方根本不是他该肖想的人。
与此同时,他又觉得羞赧,传闻中梁二少难以接近,但却对他如此温柔,还记挂着他自己都并不注意的小伤。
正当他胡思乱想时,放在耳边的手机忽然传来三声短暂而急促的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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