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牌那日, 鹤知知对他说,他们从此把那件事忘了吧。
睢昼并没有答她。
而是反过来问她,是不是不喜欢那日的行径。
鹤知知现在明白了, 分歧便是从那里开始的。
她要同睢昼忘却前缘, 睢昼却只以为她是不想行亲密云雨之事。
她以为她已经讲清楚了,只要她假装忘记, 不再提起,就可以还睢昼一身清白。
可谁能想到,睢昼那么死心眼子。
不就是亲了一下,竟然要对她以身相许了。
……
不就是亲了一下。
鹤知知感觉到自己的脸又烧了起来, 好在敷的水粉够厚重,一时之间也显现不出来。
哪怕是显现出来了, 也只会觉得她气色不错罢了。
母后还在上首漫漫而谈,时不时对鹤知知提问, 鹤知知都对答如流。
或许人在极端的震惊、无措、不可置信等等情绪中, 反而往往会爆发出无穷的潜力。
鹤知知一边不受控地分心寻找着同睢昼误会的根源,一边对母后抛出的种种提问从容以对。
甚至, 因为这种分心,她的不够专注也变成了无波无澜的冷静,这般态度, 倒是很符合皇后的心意。
一来二去,最后的结局是,皇后对考核结果非常满意。
当即下口谕,应许鹤知知同景世子一道,去东洲, 收金矿。
鹤知知却流了一背的冷汗。
但是也只能装作没事人一般, 曲起一膝谢恩。
母后啊母后, 为何你总是这么突如其来,阴差阳错。
简直如同一棒子打得她眼冒金星,不知如何是好。
皇后起身欲出门,随口对鹤知知问道:“你既然修行已满,是现在跟我下山,还是……”
“我要回去!回金露殿。”鹤知知迫不及待道。
皇后略有疑惑,倒也没深究,只又徐徐道:“嗯,那叫人去同国师说一声……”
“不!”鹤知知抱住母后的手臂,“不用叨扰国师大人了。我这就去收拾东西……不,不收拾了,我直接回去就是,其它的,绿枝会安排好的。”
“怎么这么着急。”
鹤知知很及时地变得嘴甜:“我想你了嘛,母后。”
皇后笑出声,拍拍她的手背,也没再多问别的,带着鹤知知下了将龙塔。
“也好。你今日回去,金露殿中有惊喜等着你。”
惊喜,什么惊喜。
鹤知知想不到,离开塔时,忍不住回头望了望。
皇后与公主见面,旁人不便打扰,睢昼此时定然还不知道,她已经走了。
若是知道了以后……
鹤知知心中一颤。
放在以前,鹤知知并不会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但是现在知道了睢昼的心思,她再躲着睢昼,便会忍不住觉得歉疚。
仿佛她做了什么很坏的事一样。
睢昼还等着她,她却把睢昼一个人扔在那里。
鹤知知咬咬唇。
她要清醒一点,绝对不能放任自己再这样胡思乱想。
睢昼大约只是因为那天的事情有了错觉,就、就像她一样。
以前面对睢昼,她是一百个心眼都坦坦荡荡,无论其他人再怎么揣测,无论陶乐然再怎么调侃她,她都能问心无愧地保证,她对睢昼绝无二般心思。
但自从迷香之事后,鹤知知再见睢昼,就总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能在一群人中一眼便看见他,能在嘈杂中一下子听出来他的声音,甚至能在一片清风花香中敏锐地分辨出他身上的气息。
他靠近的时候她的腰眼总忍不住地发颤,同他手心抵着手心,也好似血流都要鼓噪起来。
这都是那天那件事的后遗症。
它很容易让人产生错觉,让人误以为,对方是特别的。
哪怕是鹤知知,已经做过无数次预知梦、提醒过自己无数次,都有时候会沦陷在这种错觉当中,就更别说是纯洁如雏鸟一般的睢昼了。
他肯定也是受了影响,所以才会想要亲近她。
毕竟,以前他从来没有这样过。
他们都没有这样过。
他是国师,她是公主,他们本就是并行的,除了那一点可能存在的惺惺相惜,绝不可能有什么交集。
那天的迷香像是一个风中的旋涡,吹进他们的生活之中,把他们原本的轨迹搅得天翻地覆。
回到金露殿,虽是阔别一个月,那熟悉的感觉却丝毫没变。
与将龙塔上的景色,真是处处不相同。
鹤知知深深吸气,说不清心中那丝空虚是什么。
院子进了一半,鹤知知听见有人跟她问安。
刚想随口应一声,脚步却突然顿住。
鹤知知豁然转身,惊声道:“福安?!”
抱着拂尘,站在石子路边笑眯眯的,不是福安又是谁。
鹤知知瞪大眼睛,几乎是跑跳着扑过去,到了福安面前才勉强收势,矜持地围着他绕了两圈。
“你伤全好啦?”
原来这就是母后跟她说的惊喜。
的确是大喜!
福安被殿下转得眼晕,告饶道:“好殿下,您歇歇吧。我全好啦,好得在那军营里实在躺不住,跑回来找殿下了不是。”
鹤知知感动地搂住他的肩膀,贴了贴道:“好福安,你今后可要安安稳稳的,不能再像上回那样吓人啦!”
福安含笑应道:“是,奴才跟着殿下享福就是。”
鹤知知边往殿里走,边道:“你不能跟着我啦,我要去一趟东洲,就这几天。”
福安一路小碎步跟进来,疑惑道:“那小的也一起去呀。”
鹤知知给他倒了一杯茶,怀疑地瞥他一眼:“不行,伤筋动骨一百天呢,你才好了多久。”
“那都是皮肉伤……”
“或许皮肉上的伤是看着好了,但里边儿总有尚未全好的地方。哪里能这么奔波呢,你就在金露殿养着吧。我随便带着谁……绿枝、曈曈,总能照顾好我的。”
鹤知知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边饮边想。
福安脸上的肉抖了抖,在鹤知知出神之际,他已经酝酿几番,忽然扯着嗓子哀哭起来。
鹤知知吓了一跳,茶杯也差点扔到地上,赶紧转身看着他。
“奴才老了呀,侍奉不好殿下了,惹殿下厌烦了。殿下,你把奴才罚到敬事房去吧,让奴才去给那些新晋的小太监们端洗脚水,指不定哪个新鲜的小太监就能得了这个道,到金露殿来讨殿下欢心,也算是奴才还在侍奉殿下了……”
福安抖着袖子边哭边喊,还抬起袖子擦擦眼角,擦出一点湿痕。
鹤知知赶紧拍拍他的背,安抚他:“福安,我是怕你刚回来,又要赶路,休息不好伤口出问题,绝不可能嫌弃你,我怎么会嫌弃你呢!”
福安顺势放下衣袖,肃容道:“既不嫌弃,殿下就带着老奴。殿下去哪,奴才就去哪。”
鹤知知挠挠脸颊,只得道:“好、好吧。”
福安公公春风满面地出了门,到院子里看小太监浇花。
正指导了半天如何用水,余光忽然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飘了进来。
那步态端正若仙,步步生莲,岂不就是“飘”么。
福安直起了腰,想上去打个招呼。
他被接去军营养伤,从清平乡回都城的一路上,都是拜托国师大人照顾殿下的。
如今再见到国师大人,当然是要去答谢一番。
但福安敦敦的步伐毕竟赶不上仙人,只一晃眼,国师大人便入了殿。
再过了一会儿,小丫鬟小太监们低着头鱼贯而出,走得干干净净,殿里没留一个服侍的人。
福安警觉地顿住了步子。
殿下将人全都赶了出来,怕是同国师有什么要事相商。
这会儿不能去。
门窗半掩着,完全隔绝了外面的视线,也隔绝了里面的声音。
睢昼抬起眼,看了鹤知知一下又一下。
小声说:“知知,你为何突然回金露殿来。”
鹤知知站在很远的地方,同他隔了两张桌子。
此时强自镇定,淡声回道:“我的院子,自然是想回来便回来了。”
“这倒没错……”睢昼的声音低得像嘟囔抱怨,“为何不跟我说一声呢。”
“睢昼。”鹤知知闭了闭眼。
以前看着睢昼同她亲近,她满以为那是代表着睢昼已经完全原谅了她,不计较往事。
但现在鹤知知已经明白了,这是睢昼错觉之下的结果,便也立刻能明白过来他嗔怪言语背后的羞涩和赧然。
这样的睢昼,是很可怜可爱的。只可惜,他的这种感情放错了位置。
这只是假象,并不属于她。
“你是怎么想我的呢。”鹤知知轻轻地问。
睢昼慢慢地眨了眨眼,亦轻声、却又坚定地答道:“自然是整个大金最好的公主殿下。”
“那,你是怎么想我们之间的关系的呢。”
睢昼被问得一怔。
若是按他的想法,他当然不愿意将自己同知知的关系就这样藏在地底下。
哪怕暂时还不能公之于众,但他也想正大光明地同知知亲近、谈笑,整日黏在一处,如同两只没有化开的糯米团子,无论是在锅里、碗里还是勺里,都是理所当然在一处的。
但,比起自己的愿望,睢昼更想顾及的是知知的想法。
所以一直压抑忍耐着,等待知知给他一点慢慢进步的讯号。
他一直以来都忍得很好,唯独今天在茶室,是情难自禁。
而情难自禁的后果,便是知知一声不响地离开将龙塔,躲着他。
知知就那般厌恶同他亲近么。
睢昼心中苦涩。
哪怕明知不能执着于色相,却还是忍不住怀疑起自己的容貌来了。
他久久不答话,鹤知知藏在背后的手用力掐紧手心,又催问了一遍。
睢昼抿抿唇,鼻音轻哼,带着像是撒娇的尾音,答道:“知知于我自然是心上月,我想知知,当然也想作枕边人。知知对我,却好像没有如此,是吗?”
他从不屑于说谎,知知问起,他当然是心中如何想,便如何最真诚地说。
但忍不住还是多加一句埋怨,自以为是明知故问,其实是想叫知知也说些这样的好听话给他。
也不用太缠绵,哪怕只要说一句心里念着他,都足够了。
明明从前知知对他是很热烈的,现在他却连一句想听的话,都这样难求。
鹤知知嘴唇颤抖了起来。
听到睢昼亲口说出这样的话,她再也没有逃避的余地,不得不确信,她,鹤知知,的确成了睢昼心中的魔怔。
“是,我没有这样想,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鹤知知失声道。
隔着两张茶桌,睢昼神色骤然一僵。
他猛地抬起头来,眼中尽是惊惶和不可置信。
直视着睢昼这样的神色,叫鹤知知感到心痛。
但是,她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之前已经是因为她的粗心大意,没有及时察觉到睢昼的误解,才致使这雪球越滚越大,而现在,她哪怕心里再难受,再不忍,也必须在今天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清楚了。
“睢昼,你是大金的国师,是不可多得的天才。我与其他民众一样,崇敬你,羡慕你,而作为公主,我也有职责保护你,疼惜你。但我从来不曾、没有任何一刹那曾想过,要将你当做夫君一样对待,亦没有想过与你交吻,和你……”
鹤知知掌心已经被死死抠破,却说不下去了。
她亲眼看着睢昼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下颌线紧紧绷着,大约是在死死咬着牙关。
睢昼惶惑地盯着她。
他不明白。
昨日,他还觉得人间与仙境无异。知知同他牵着手,一起听风,看晚霞,说起从前的事,好像世间其他人都不存在,只剩下满目天光,和他们两个互相依偎。
但转瞬,知知就将他打入炼狱。
睢昼紧紧地盯着她,似乎想在她脸上找到一丝恶作剧的证据。
他的肩膀克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高大的身形似乎也变得脆弱至极,轻轻一碰便会即刻倾塌。
鹤知知心中揪痛和自责齐齐涌了上来。
她何曾见过睢昼这般模样?睢昼是天之骄子,若不是被那个误会摄取了心神,绝不该有今日这般苦楚。
她走近前去,伸手想扶住睢昼的肩膀:“是我不好……”
睢昼却立即大步后撤。
他死死地盯着她,好似在盯着什么洪水猛兽,声音从齿缝里逼出来。
“你只是生气了,是不是。你不喜欢我碰你,所以,我亲了你,你就故意这么说。”
“我以后不会再亲你了,我保证,我会忍住的。”
睢昼乌眸浓黑,里面是深深的哀求。
鹤知知对上他的目光,仿佛被人揪住了心口,还用力扯着直坠深渊。
她忍不住开始动摇了。
“难道……你是真的,心悦我吗?”
有没有一丝可能是她搞错了,睢昼这样待她,并不是出于她是睢昼第一个亲密接触的女子,所以产生的错觉?
被问着这样的问题,睢昼仿佛蒙受什么屈辱。
恨恨地别开脸不理会她的目光,睢昼低声吼道:“这种事,难道还会有假的?我没有那样的本事,去假装心悦一个人……”
说着,睢昼喉头一哽,倏地扭回头来瞪着鹤知知,眼眶已是通红:“知知之前待我的点点滴滴,我很清楚,那都是真心实意的。怎么,今日你说一番话,便都要不作数了吗?你别想骗我。”
“我,我怎么了?”
鹤知知眼前发黑。
“你关心我,偏宠我,我什么样的喜好你都记得,你还,还在梦中梦见我。”睢昼声音渐小,又立刻色厉内荏地接着吼道,“难道,你可以假装喜爱我。还是说,你对所有臣子都是这样?”
鹤知知也面色苍白起来,踉跄退了两步。
“是,是因为那梦。”
“什么?”睢昼紧紧蹙起眉。
鹤知知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情绪。
事到如今,她已经明白了。
那不是什么预知梦,反而像是一种天谴。
从一开始就引诱着她,劝导着她,让她往这条既定的轨道上走。
若不是因为那梦,她不会对睢昼有那么多越线的行径。
若不是她对睢昼做了这么多,也不会种下睢昼的心魔。
若是睢昼并无心魔,那预知梦又怎么可能成真。
蛇衔蛇尾,这终究是一个破不开的圈。
再说什么借口,扯什么幌子,都是徒劳的。
唯有将实话原原本本地诉之于口,才有可能获得睢昼的谅解。
鹤知知慢慢地说。
从自己有记忆的时候开始说起,只略去了她是从现代穿来的这件事。
述说了不知道多久,窗外轰隆滚过一道惊雷。
好不容易停歇了一日的雨季,又要缠缠绵绵地继续了。
鹤知知已经将自己所有能倾诉的全部说完。
不管是以前觉得该说的、不该说的,此时都再无保留。
睢昼的脸色惨白得几乎透明,身形摇摇欲坠。
看着她的目光也渐渐变得无神,像破碎的湖面。
“你是说。”他许久未曾开口,激荡的情绪把闭锁的喉咙冲得沙哑,“你对我做的所有一切,都只是因为,你梦中的我,会屠尽天下百姓。”
“所以你做这些,不是因为喜欢我。你根本,一点点都不曾,对我有过那般心思。”
鹤知知满心疲惫,她几乎花光了所有的力气,浑身虚软。
她脖颈艰涩至极,刚想点点头,动作却顿住。
睢昼眼眶里滚下一滴泪。
鹤知知怔怔看着。
睢昼拂袖转身离去,门扉大开,撞在墙上“啪”的一声响,冷风席卷着从外面灌进来,扑在鹤知知胸口,一片冰凉。
睢昼的身影消失在宫墙外。
鹤知知目光却收不回,颓然坐在了木椅上。
雷响滚了几遍,雨很快哗啦啦地落了下来。
福安在廊下瞧了半晌,总觉得那铺天盖地的雨帘后边,有道幢幢人影。
于是打了把油伞,慢慢地踱过去看。
这一看可吓了一跳,竟然是国师大人站在树后边儿,背靠着宫墙不知在想什么。
“哎呀,国师大人!”福安赶紧颠颠儿地走过去,把伞举得高高的,撑在国师大人脑袋上。
“怎么站在这儿呢,殿下没喊轿子送您吗。”
睢昼迟滞地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慢慢道:“福安,你大好了?”
“托您的福,好全啦。”福安脸上堆着笑,心里打着鼓。
国师大人莫不是给淋坏了,一双眼睛怎么比兔子还红呢。
“……嗯。”睢昼又扭回头去,看着雨,不说话了。
福安小心地说:“大人,不要在这里淋雨,我们回殿里去吧?”
“我不去。”睢昼冷硬道。
“那,那老奴叫人来,送大人回将龙塔。”
“……我也不想回。”睢昼叹气道,“福安,让我独自站一会儿。”
“这怎么好叫大人淋雨,要是殿下知道了,得多心疼的。”
睢昼眼眶更红了,低着头道:“她一点都不在意。”
福安愣了。
掏出手绢帮睢昼擦去一些身上的雨水,福安小心问道:“大人,是和殿下有争执了?”
睢昼没有出声。
但光看这样子,福安便猜得到七七八八。
福安劝道:“大人切勿忧虑,整个金露殿上下,谁不知道殿下对大人的情谊珍重非常?殿下怎么可能不在意大人呢。恐怕除了娘娘,殿下最在意的,就是大人您啦。大人,可千万不能同殿下闹脾气啊。”
睢昼缓缓地转动目光,看向福安。
看了一会儿,睢昼又不信任地扭过头,看着地面。
“她不在意我,她亲口说的。”
福安摇头:“大人博学多才,定然比老奴更清楚,人的言语,常常有许多谬误。但殿下的心,老奴是从小看到大的,再没有比这更清楚的啦。”
睢昼沉默。
福安拉了拉睢昼的衣袖,靠得更紧了些,声音也更小。
“殿下从来不是鲁莽的性子,国师大人你可知道,殿下为何在清平乡时要冒险,宁愿孤身带着亲信去面对谭经武,也不同另外两位在场的大人商议么?”
睢昼眼睛眨了眨。
福安续道:“那时,谭经武抛出的证据都是指向大人你的。殿下是怕,怕谭经武背后藏着什么手段,真给大人泼上了洗不掉的污水,所以决定,在禀报娘娘之前先私自处理。”
“殿下是娘娘膝下唯一的公主,从小便懂得,保护自己,亦是身为公主的职责之一。”
“殿下对责任看得有多重要,大人也知道。若不是为了保全大人,殿下怎么可能冒那么大的险?”
睢昼呼吸微滞,被雨水沾湿的眼睫一眨不眨,好似暴风眼中寻到安全之处栖息下来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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