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去不该有的痕迹, 枡山瞳后退些许仔细审视,“系统,指数现在多少了?”
“红方指数115, 黑方指数136。”
“不错,下一步该让红方知道真相了。”
“哈?您刚刚还说这是完美的杀局……”
“对啊, 但我没说我没有后手。”
周二晚上。
下班后, 萩原研二来到今日换班休息的松田阵平家中,发现他又在对着那只打火机发呆了。
萩原从他掌心把东西拿过来,感受到的不是正常金属制品的冰凉, 而是被体温浸染的温热。
“还没想出来吗?”他道, 瞧见好友客厅桌子上放了一把多功能刀,萩原便问,“是打算拆开看看?”
松田阵平摇摇头。
萩原稍一思考也明白了缘由。
那毕竟是相泽夏美留下的最后的东西,如果不是必要, 松田是决计不会损坏的。
——不过, 究竟她留这个是什么意思?
谁知,就在这时候,松田道:“我猜出来了。”
“你猜出来了?”
萩原震惊地重复了一遍,同时察觉到好友的表情不太对劲。
“有什么问题吗?”他说。
松田举起手, 把打火机刻有英文的那一面亮到萩原的面前。
“看这几处痕迹。”
由于长时间使用,打火机有多处布满了划痕,乍一看没什么不正常的。
萩原研二疑问还没出口,松田已回答了他的问题。
“这几处不太一样。”卷发男人道, “我拿放大镜看过了, 痕迹多半比其他的要更深, 也更新。”
萩原注视着特殊划痕分布的位置, 全是英文单词, 翻译过来分别是“向”“南方”“东方”“乔治亚州”“华盛顿州”,出现在描述女飞行员的生平综述里。
“你的意思是这是相泽划出来的?”他道。
“嗯。”
“这全是地理指向和位置。”萩原道,“有什么特别含义吗?
“……”
单看好友的表情,萩原断定他有了解答,否则不会是那种眼神。但是等自己问出来后,松田却好一阵没答话。
“小阵平?”
“是这样。”松田道,“我先是按全部的字母拼写解码,没有解出来,后来,我选择的是以缩写解释。先不管最开始的‘to’,假如南方就表示‘s’,东方表示‘e’,乔治亚州缩写是‘ga’,华盛顿州则是‘wa’,再合起来就是……”
“to segawa”萩原轻易想到了发音,难以掩饰脸上复杂的神情,“给濑川?”
“我想不出第二个意思了。”松田道。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萩原平复了情绪。
“所以,为什么小相泽要你给他这个?”
“我不清楚。”
萩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最终他只能道:“那也不难。正好,明天便是小相泽告别的日子了,那个人肯定会来的。”
第二日。
不像人们固有印象中的那般,在这个举行葬礼的日子里,天空中既没有密布的乌云,也没有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明媚的阳光,透亮清澈的蓝天,棉花糖一样的云朵松软梦幻。
不少警员们身穿正式制服出现,警视厅最高长官也来了,在台前念着中规中矩的悼词。
搜查一课九系的警官并爆裂物处理班的队员站在最内一圈,面色十分沉重。抬棺仪式进行完,松田便从人群中出来了,他早就拒绝了发表讲演的邀请,远远地立在最后。
男人的掌心握紧了待会要给出去的东西。
昨日萩原问他是否要交给佐久间,再让女孩转交给和她关系还可以的濑川阳太。
松田阵平拒绝了。他知道好友在担心什么。从还在机动队的时候起,濑川对相泽的心意就不是秘密。直至今日,他们都是有着相同心思的两个人。
而如今的结局,那个男人会怎么看待他?
是他和相泽一起去了岛上的,于公于私,他应该保护她,却没能把她带回来。
研二是怕他们两个人发生冲突。
可是,那是人之常情,再普通不过了。作为警察,也作为一线多年的救助人员,松田阵平接触过很多受害者的家属,在警校学习的第一天,他就了解生命的逝去会带来无与伦比的伤痛。而伤痛会让人丧失理智。
况且,如果真的上演了什么质问,指责,乃至咒骂的场面,那难道不是自己应得的吗?
松田心里,一直有部分是这么想的。
事发后,从没有人在他面前说起类似的话题,所有人都觉得他已然足够悲痛,因为他是伙伴,是战友,更私密的,他还是爱慕者。
而相泽,她最亲密的友人佐久间大病一场,今天甚至都没有来参加葬礼,瘦了整整一圈的女研究员也没有对他说过什么重话。
除此之外,她没有亲人,于是便似乎没有人有这个立场。
没有一个人骂他。
没有一道责备他的声音。
……
“你找我?”
在肃穆的乐声中,一个黑色西装的男人出现在了松田身边。
濑川阳太如同他第一次来到机动队时的那样,俊秀而斯文,如果非要说今天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他多戴了一副眼镜。不是遮掩目光的墨镜,但是,在过于强烈的阳光下,依然有一种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的错觉。
“这个。”
两个男人并排而立。松田阵平摊开手掌,余光瞥见萩原面露担心地呆在两个身位外的位置,大致明白是他把人找来的。
“她的东西。”松田道。
濑川微微怔了下,伸手拾起了打火机,并没太多意外。
“谢谢。”他道。接下来,他把打火机放进上衣下侧口袋,一副要离开的架势。
“你不问我为什么要给你?”
濑川才走两步,松田的声音低低传来。
“你给我了,不就说明是她的意思吗?”濑川道。
“是,她划了你的名字在上面。”
松田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其实,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濑川停了停,道,“确切的说,是我家里的东西。”
对上松田直视过来的目光,他继续说:“小时候,她觉得很有趣,我拿出来给她的,原来是我父亲的,这不是复刻版,是原版。”
这点同样解答了松田心中的疑问,为什么她有一件昂贵的老物件。
他点点头,以示知晓。
在两人第二次即将分开的时候,濑川犹豫了一下,回过头,张口道:“松田队长……松田先生。”
“什么事?”
“你知道的吧……”濑川很慢地,用那种分析文献般的语调,陈述性地说,“你们不是恋人。”
松田猛然一愣。
“早一点,迟一点,你会走出来的,可以继续前行,不必为她祭奠。”
“你说什么?!”
“抱歉,是我说太多了。”
高昂怒火刚刚升起,又被这一句及时的歉语浇灭了。
松田握紧了拳头,他没忽略濑川阳太此刻的古怪,也清楚自己在当下的场合应该冷静,也只能冷静。
然而,只是方才那句略显异常的语调,已经引起了另外两个人的注意。
萩原研二本就关注着这边,急急忙忙地跨了一大步过来。
“小阵平,别人没有恶意。”萩原扶住松田的手臂。
——这个人,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来跟我说这种话?
松田薄唇紧抿。
——是在看局外人。
他想。
——对方那句话,就像在说,你和夏美没有关系,大可以就此放手了。
然而,濑川正握有相泽生前最后留下的东西,这令他某种意义上站在了至高点。
可是,他之后的道歉,又很诚恳。
一切诡异而古怪,让松田觉得胸口的愤怒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不好意思!”
这时,一个金发蓝眼的白人女性穿过人群,靠近三人所在的位置。
“您是?”萩原疑惑道。
“朱蒂,我是濑川的朋友。”女人很礼貌地自我介绍。
“他这段时间并不好过,如果对您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还请您谅解。”
她字字句句十分恳切。
萩原道:“不,他也没说什么。”
朱蒂对濑川说了句什么,男人垂下眼睛走开了。
女人回头道:“那就好,不瞒您说,今天看到他说话,我都有点放心了……那,那件事情发生后,他几乎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她苦笑了一声。
“这反而……”
“我明白。”
假如一个人展现出通俗意义上的悲伤,有时反而并非坏事,哪怕你知晓他处在毋庸置疑的低谷。相反,所有的事情都闷在心里,只会越发令人担忧。
松田阵平想起了她是谁,上次在餐厅里,几个人一同见过面。
那时候,相泽也还在……
本想说些什么的他,忽然也丧失了讲话的力气。
——争论,争端,毫无意义。
松田的目光落在最前方女警官的制服照上。
——无论是什么,她都看不见,也不会再对他说什么话了,而她最后的留言,也确实不是给他的……
“我去抽支烟。”
松田对萩原道,把还在交流中的两个人抛在身后。
等到松田阵平回来的时候,场景却发生了变化。本来庄严静谧的现场,如今却多了难以忽略的嗡嗡声,是人群里不止一人在出声交流。
这和先前的气氛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消弭了葬礼的肃穆。
松田眉心紧锁。然而,等他看见萩原此刻的动作和脸上的复杂表情,不免心中一紧。
萩绝对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为什么现在却在看手机?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收到了一份不具名人士提供的录像,这是他传递过来的画面……”
主持人播报过后,电视台播放了一段影像。
半披过大的深蓝色西装,暗金色的不规则裙摆,手里拿着剪线钳出现在诡奇房间里的人影,正是今日仪式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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