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俪君无奈地带着一包账簿、清单和赵陈记的信物等东西,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崔嬷嬷与吕嬷嬷都迎了上来,告诉她刚刚收到的消息:“王妃吩咐人准备了十几辆车的东西,说是要送到紫云观去收起来,预备小娘子日后给三清神像塑金身时用。可这事儿先前从来没人提起过呀!”
李俪君便进了屋,把窦王妃方才说的话告诉了她们,又打开包袱给她们看。
崔嬷嬷看着那张长长的清单,吐了口气:“这么说,王妃是为了以防万一,先把一批财帛藏在小娘子这里,预备日后王府出了事,家里人也不至于过得太落魄?王妃不会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恐怕情势真的有些凶险了。既然如此,咱们就得赶紧想办法,与王府分家,免得日后被牵连进去。别说是赵陈记和其他产业了,就连我们这些老奴,也保不住自己。”
赵陈记和一些陈氏从娘家陪嫁过来的田庄地产,严格来说都是她的嫁妆,是不会算进隋王府财产中去的。但宫里那位至尊若是真的能狠下心肠来折磨亲弟弟一家,谁会在乎那些规矩呢?陈家如今跟李俪君主仆都不亲近,家族里最有权势的成员都外放了,在京中说不上什么话。就算陈氏的嫁妆被错误地充了公,他们也不会出头争辩的。她们这些奴仆更是无力抵抗,只能乖乖认命。
这就需要提前做准备才行了。
吕嬷嬷简单翻看了那几个账簿,松了口气:“账目都是对的,没什么问题。王妃说赵陈记不需要再给她送钱,应该是真心话。倘若王府局势果真不妙,她如此果断地把赵陈记还给小娘子,也是聪明的做法。小娘子出了家,与隋王府断了尘世亲缘,日后隋王府出了事就不会牵连到您身上了。可您手里有钱,难道还会不管亲人?至少几位郎君和小娘子的温饱是不成问题的,王爷与王妃也能有地方养老。”
这时候二红与秋香也过来了,听着两位嬷嬷的话,前者插言问:“出了家就真的不会再受牵连了么?小娘子虽是修仙人,可凡世中人并不知道这一点,就怕他们糊里糊涂冒犯了小娘子。即使小娘子无碍,底下那么多人也未必能安然逃脱。”
李俪君倒还淡定:“圣人为何要对亲弟弟赶尽杀绝呢?阿翁又没碍着他什么。阿耶醉后说几句胡话,确实有错,打骂一番,再幽禁三五月的,也就尽够了。阿婆是为了未雨绸缪,但我觉得事情还不至于到那一步。”因为唐史上根本就没有玄宗杀弟的记载,只说他跟他的兄弟们关系很好呀。那位大能怎会看到自己“感激敬重”的明君塌人设?
李俪君嘱咐崔吕两位嬷嬷把东西收下来保存好,暂时不要动用,但等到父亲李玳的麻烦平息后,就可以开始准备在新道观里弄个小殿了。她想要在自家道观里供奉一位尊神,不能安排在偏殿里,需得是在中路上,后殿也无妨。
两位嬷嬷没有异议,只是担心李玳的麻烦没那么容易平息。
李俪君回忆了一下之前翻过的唐史笔记,觉得这事儿应该不太难办。眼下这个时节,无论是玄宗还是杨国忠,注意力都放在算李林甫的后账上。等这后账算完了,就该轮到杨国忠与安禄山的明争暗斗了。玄宗要忙的事情多着呢,哪儿来的精力去理会一个史书上完全没有记载的宗室小人物?哪怕那是他的亲侄儿。
可玄宗在历史上,说是跟兄弟们关系都很好,但他对于兄弟们的后代,只能说是一般般,死在他手里的诸王子女不是一两个而已,其中不乏冤案。可见他对兄弟的感情不会拓展到兄弟的家眷后代头上。他对亲生儿女都未必有多宽容,更别说是隔了一层的侄儿侄女了。
更何况,如今的他未必还有多少自由意志。受大能摆布的活傀儡,灵魂里真的还有亲情残留么?
李俪君嘱咐两位嬷嬷处理好物资运输的事,另外就是要将他们这一脉的奴仆从隋王府名下独立出来,免得将来受连累。她如今名下有一家道观,还有不少田产和房产,拥有大量奴仆工匠也是合理的。虽说出家人就该过简朴的生活,可这规矩在宗室出身的女冠面前,基本就是空话。玉真长公主与万安公主都习惯身着华服,宗室女冠中还有为了一顶美丽的发冠而抛费大量钱财的人,李俪君这样一身素服的已经是异类,在其他的事上就没必要太过标新立异了。
她又不可能真的抛下这些对她与母亲、外祖忠心耿耿的仆从与伙计们,再也不管他们的死活。
此外,还有林氏会带人前往新道观以及紫云山房长住的事。虽说李俪君接受了这位婶娘的入住,但家里该保密的东西,还是要注意保密的。林氏刚怀孕不久,可不能让她受到惊吓,影响到了腹中的胎儿。
崔嬷嬷叹了口气:“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不过紫云山房里大多数的人都不知道小娘子在干什么,想来应该还是能瞒得过去的吧……”她说着说着,就忽然感到了不安。只有小娘子一个主人的时候,她做任何事都不需要跟手下的奴扑解释。她出了远门,二红她们弄个小纸人装装样子,就能瞒过所有人的眼睛。可若是三郡王妃林氏入住紫云山房,她要跟侄女儿聊天说话,小纸人可办不到呀!又不可能拒绝与长辈相见,这可叫人怎么办?!
吕嬷嬷则皱眉说:“让郡王妃住在山下,咱们的人往山上搬好了。竹居挺大的,山坡上和后山也能住不少人。郡王妃要养胎,想来也不方便爬山。到时候推说小娘子身体不适……”
二红提醒她:“不成的。就算郡王妃自己行动不便,没办法上山来探望小娘子,她身边也不缺跑腿的人。这一关很难瞒过去。”她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再努力提升一下修为,或许能用法术做点小动作……
李俪君直接祭出大招:“寻个借口,就说我要回去祭拜母亲,丢下她在紫云山房休养,我自个儿悄悄回嵯峨山算了。”嵯峨山别院离长安够远,离紫云山房更远。林氏只是要借着陪住的名头前往紫云山房罢了,不可能再长途跋涉到嵯峨山去的。而李俪君借着“人在嵯峨山”的理由,也拥有了四处乱走的自由。
反正她一个出家人,要出门去各家道观参拜,又或是进山采个药什么的,都是女冠的基本操作,谁能挑她的理呢?
她如今可不是事事都需要听从家中长辈摆布的凡间小娘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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