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兰春猛地抬头,被雷劈了似的看向了沈梦生。
这家伙疯了吧?
他竟然当着自己的面说这种话!
然而,面对着自己的威胁,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沈梦生的目光却坚定如山,没有丝毫的动摇,仿佛他的身后有千军万马,连黄金荣也不放在眼里。
可这怎么可能?
沈梦生敢说这话,自然是有底气的。
有关于黄金荣的故事里,露兰春可是个重要的角色。
她在被黄金荣强行收为姨太太之后,很快就给黄金荣戴了顶大大的绿帽子,然后靠着那位绿帽子兄的背景,强迫黄金荣离婚。
书中总是评价露兰春戏子无情,沈梦生倒是觉得很正常。
黄金荣一生有过那么多个女人,却连一个孩子都没有留下,到底是他有毛病,还是那些女人有毛病,傻子都看的出来。
让一个妙龄少女守着个有毛病的糟老头子过一生,简直就是渡劫。
只是露兰春千不该万不该,临走的时候不但卷走了黄金荣的钱财,还带走了很多能直接威胁黄金荣性命的机要文件,要不是恨惨了黄金荣,绝对干不出来这缺德事!
最绝的是,当露兰春被杜月笙抓回来的时候,黄金荣还选择了原谅。
就是不知道,他是怕露兰春泄露机密不得不原谅,还是流氓头子也玩起了深情。
正是因为知道这段历史,沈梦生才敢如此大胆,当着露兰春的面儿挑拨离间。
整个大上海,所有人都以为黄金荣和露兰春“父女”情深,只有沈梦生知道,露兰春正憋着一肚子的坏心思。
“我可以帮你,让你摆脱黄金荣,但你今晚也得帮我,把这个苦差事混过去。”
露兰春举着那把从黄金荣腰间抢来的驳壳枪,长睫毛下的黑眼睛一动不动,像是被谁定住了似的。
“放心,卢莜嘉那边我也打好招呼了,他不会过分为难你,只要你配合一下,让他把那天丢的脸面拾回来,这事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长睫下的黑眼珠动了一动,露兰春抬起头来,冷道:“我要把这些话告诉阿爹。”
沈梦生注视着她那双失了神的黑眸,微笑着吐出了两个字:“请便。”
达子站在门口附近,皱眉盯着沈梦生的背影。
这小子在嘀咕什么呢?
这么半天了,自己愣是一个字都听不见!
露兰春也是,脸色青白不定,明显是不怎么高兴,愣是一句难听的话都没有。
好半晌,就说了一句“就凭你”,过了会儿,又来一句“告诉阿爹”,那语气像是威胁,可完全没有平时的狠戾。
他认识露兰春几年了,还从来没见过她这么软弱过!
便是当着荣叔的面,她也总是一脸不耐烦,只要荣叔说几句不中听的,她便大发脾气。
这会儿怎么忽然转性,跟只小猫似的?
他蹑手蹑脚,正想往前凑几步,就见露兰春忽然放下了举着枪的手。
沈梦生趁机把枪没收,教训孩子似的道:“这枪不好控制,还是还给荣叔吧,你想要防身的武器,回头我帮你找一把锋利的鞘刀,比这玩意好使。”
说完他直接把枪扔给了达子。
达子手忙脚乱的接住,慌张的看向露兰春,等着她破口大骂。
但露兰春什么都没说,丢了魂儿似的道:“我得去换身衣服。”
说完就踩着拖鞋噔噔噔的上楼去了。
达子是目瞪口呆,好半天才走到沈梦生的身旁,干笑着搭讪:“行啊,小子,连露小姐都能搞定?不过,你刚才跟她嘀嘀咕咕说什么呢,那么神秘?”
沈梦生笑了笑:“我跟她说,她要是不听话,今天搞不定卢莜嘉,荣叔就要吃大亏。荣叔吃了亏,卢莜嘉气焰只会更嚣张,到时候再找上门来,荣叔就护不住她了。她就会像这株鬼兰,任人踩踏。”
达子听的一愣一愣的,既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走吧,我们先去车里点火等她。”
回到赌馆的时候,已经夜里2点多了。
露兰春站在车前,扭扭捏捏不肯动弹。
事到临头,她忽然有些后悔,刚才被沈梦生说的头脑发昏,竟然就这么跟着来了。
沈梦生见状,无奈的一笑:“荣叔都能低头,主动求和。你摆什么架子?”
露兰春瞪他:“我为什么不能摆架子?我唱戏的,就天生低人一等吗?”
“敢拒绝军阀二代的示爱,敢不给荣叔面子三请五请不肯来,敢丢花盆砸荣叔的手下,就是大上海那些有头有脸的千金大小姐都没你脾气大,你哪来的低人一等?”
露兰春被吹捧一番,总算弯起了嘴角,撅着小嘴撒娇道:“可是赌馆里那么多人,我怎么给卢莜嘉道歉?哼,他的面子倒是找回来了,我的面子怎么办!”
“大小姐,上海滩大亨黄金荣和四大公子的卢莜嘉为了你大打出手,闹到巡捕总署,由总署总督亲自出面调和,明天一早还要上报,你还嫌你的面子赚的不够?”
“上报?真的?”
露兰春喜出望外,这可是件大好事!
这时节,头牌红角可不止露兰春一个,小宝义、小香红、张文艳几人也场场叫座,而且说实在的,露兰春要不是靠着这张脸,还真竞争不过另外几个。
她心里一直拧着股劲儿,很想压倒那几个红角,无奈实力配不上野心,不是唱错词,就是唱跑调,否则卢莜嘉也不会在戏院里当场喝她的倒彩。
若这事儿真能上报,她可就名声大盛了!
沈梦生微笑:“还是那句话,我若骗你,你随时都可以去荣叔跟前告状。”
“哼,谅你也没这个胆量,那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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