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去一趟。”
黄金荣到底还是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朝女佣看去，刚想让她去取外套和帽子来，林桂生忽然问：“你要去哪？今天周六，难得你休息，就不能在家里陪陪我吗？”
“在家闲着闷，出去晃晃。”
林桂生勾起嘴角一笑，晃晃？
只怕是想干女儿了！
她嘴角含笑，缓缓起身道：“如果只是闷了，那好说，听说林祥吉铺子里又来了几套不错的旗袍，你陪我一起去试试吧。”
黄金荣眉头微皱，正要拒绝，林桂生却打断他的话头道：“你很久没陪过我了，再过不久就是我的生日，我提这么个要求，不过分吧？再说，去看个旗袍而已，也花不了你多少工夫。”
见她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黄金荣也不好再拒绝，只能轻叹口气，跟她一起出了门。
车子离开了黄公馆，朝前驶去。
藏在附近高楼上的阿华看到这一幕，立即下楼，骑着自行车跟在后面追了一路，等到确定他们两个进了那裁缝铺子，便又飞快的骑回露兰春的住处，用手语比划了半天。
“去拿旗袍？好机会啊，哼，那糟老头子为了讨好我，特地要为我订做跟林桂生一模一样的旗袍，我今天就要让他知道知道，同时想拥有两个女人是什么滋味！”
她看着梳妆镜里自己，如此美丽，如此芳华，眼中不禁闪过一丝得意，和一丝坚决，她绝对不能折损在那个老头子的手里！
“叫司机发动车子准备好，我这就去林祥吉裁缝铺！”
…
下午，沈梦生和阿广催完一单，分了三百块钱，再没了压力和顾虑，便找了个有太阳的地方躺下来，悠哉悠哉的晒太阳偷懒。
阿广不久就开始呼呼大睡，沈梦生则是坐在地上，心思重重的看着远处正在冒黑烟的工厂。
那便是大上海鼎鼎有名的大玉工厂，表面上做的是生产各种金属制品的买卖，实际上，那是个鸦片工厂。
明面上的老板是黄金荣，背地里真正的老板，则是几个法国人。
他们之所以找黄金荣来当幌子，为的不过是避几个关税罢了。
这是许多外国人在上海市做生意，都会使用的手段。
“看什么，你就是把那工厂看穿了，也轮不到我们。”
阿广翻了个身，注意到沈梦生的眼神，不禁打趣了一句。
沈梦生却哼了一声：“白送给我我也不要。”
能赚钱的买卖这么多，他为什么非要选一种害人害己，死后下十八层地狱也无法赎罪的买卖？
“阿广！阿生！快来，出事了！”
就在沈梦生也打算躺下睡个午觉的时候，不远处忽然噔噔噔跑过来一个伙计。
只见他满头大汗，脸色膛红，跑到他们面前，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他们从地上拽了起来。
“干什么啊，我还没睡够呢！”
“别睡了！”那伙计大喊，“快跟我来，出事了！”
说完，他顾不上解释，扭头就跑。
跑到半道儿，几个人都累的够呛，不得已停下来呼呼的喘口气。
借着这么会儿功夫，那人才气喘吁吁的解释起来：“我们几个兄弟去英租界办事，结果被荣帮的人给堵住了！现在老板已经带着人往那赶了，我们也得助阵去！”
一听这话，阿广当即破口大骂：“妈了个巴子！荣帮那群废物，竟然敢打我们的主意，不想活了！”
伙计急道：“他们这次是有备而来，我们的人吃了很大的苦头！”
沈梦生皱眉道：“荣帮？那不就是上次…”
话说到一半，他就不用再说下去了，伙计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一切的根源，就是他！
当初他为了救二叔，被荣帮的人打了，后来黄老板为了示威，就派马祥生杀了荣帮那六个人。
那伙计恨恨道：“娘的，荣帮一直没动作，我们还以为他们是认怂了！谁知道他们是憋着劲儿，想搞个大的！今天我们几个兄弟带着一批货经过，荣帮的人直接把货劫了，还把我们的人给扣了下来！”
阿广怒道：“那还等什么，快走！老子要去废了他们！”
等他们一路狂奔到英租界附近，便见黄振亿带着几十个弟兄，正在跟荣帮的人冷冷对峙。
幸好，被荣帮堵着的那几个人已经设法跑了回来，他们满头是血，显然被打的不轻。
而且，货也落在了荣帮的人手里。
双方隔街相望，杀气腾腾，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黄振亿冷声问道：“我们这边多少人了？”
马祥生道：“刚才又来了十几个兄弟，现在五十七个了。”
黄振亿又问：“荣帮那边呢？”
“荣帮的人好像是全出来了，林林总总加起来，一共五十三个。”
五十七对五十三，双方人马，可以说是旗鼓相当。
百人大战，在上海市大大小小的火拼事件里，规模算的上中等。
附近的百姓眼见情况不妙，早就各回各家，关门闭户，连窗户都封的死死的，只悄悄的从缝隙里观望。
就连附近的摊贩店铺也都把客人赶走，提早打烊，生怕殃及池鱼。
黄振亿捏着烟袋，冷冷看向马路对面那些人道：“区区一个荣帮，也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今天要是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大上海还以为我黄振亿是好欺负的！”
马祥生也狠戾道：“上次杀了他们六个还不老实，今天来了五十三个，至少得杀三十五个，才能让他们心服口服。”
他们说着狠话，鼓舞着伙计们的士气。
伙计们也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阿广把刀塞到沈梦生的手上，低声道：“待会你就跟在我旁边，别乱跑。这一打起来，刀子可不长眼睛。你记住，见人就捅！什么都别想！只要你一犹豫，死的人就是你！”
沈梦生接过刀，还是如在梦中。
他不自觉想起那天晚上他把刀捅进那人后心的感觉，浑身冰凉。
他实在是不想再杀人了！
“非要打吗？”
阿广白他一眼：“不是打，是杀！黄老板都亲自出马了，今天势必要来一场血战！你可千万悠着点，别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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