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
而他等待的越久,恨薛宝润父子的程度就越深。
要不是这两个狗东西闲着没事来找自己,又催自己赶紧派人去砸凤仙楼,今天哪里这么一出事故?
不过就给了他几罐油漆,就害他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这要是做生意,那就等于是血本无归啊。
亏!
实在是太亏了!
等待的时间里,陆连奎还不敢从电话旁边走开,只能一手握着电话等着,另一只手实在是无聊,拿起了一份报纸来看。
大约半个小时过去,对面终于响起了一点动静,电话被人拿起来,接着是一声轻咳:“喂。”
正是黄金荣!
两个有着深仇大恨的大佬终于通上了电话,一时间,两人都有些感慨。
他们一个在法租界,一个在公共租界,王不见王,平时明争暗斗,却很少亲自碰面,亲自交涉。
今天这应该是破天荒头一回了。
“黄金荣,你开条件吧。”
陆连奎也懒得啰嗦,自己的人落到了黄金荣的手上,是他的手下办事不利,是他中了圈套,说再多废话也都是浪费时间,不如直奔正题。
黄金荣笑了笑,他当然不指望因为这十七个人,陆连奎就求爷爷告奶奶的,能主动联系,就已经是他最大的底线。
他往桌子上一坐,抱着电话,笑眯眯道:“条件嘛,很简单。一共十七个人,一个人头一万。想要全须全尾的,一个人两万。想要我一点不让他们受伤,一个人三万。六十万,他们怎么来的,我让他们怎么回去。”
也就是说,十七万,只能免去死罪,但少不了要虐打一顿,断手断脚。
三十四万,可以保全手脚,但还是要虐打一顿。
五十一万,不虐打,但也得教训一番。
六十万包圆,那就一根手指头都不碰,直接把人给送回公共租界,假装就没有今天这事儿发生。
听到这个数字,陆连奎气的差点把电话线拔断。
六十万,这个黄金荣,他也真敢开口!
他上街去买几个杀手,一个千八百都够了,犯得着为了写打手花好几万的数目?
这不是逼他放弃吗?
可他同时又知道,放弃这些手下对他损失还没那么大,虽然心疼,虽然浪费,也可以再找新人,再提拔,再培养,但,黄金荣的这个条件一开出来,他要是拒绝,手下一定会多想。
哦,我们替你卖命,落到敌人手里,对方只是要你一点钱罢了,你就抠门舍不得,卖我们?
那以后谁再替他拼命,谁就是傻子!
黄金荣就是拿捏住了他这一点,才敢狮子大开口的。
陆连奎毕竟是土匪出身,流氓当道,比一般的富豪厉害,就是因为手下有着诸多马仔,要是那些马仔背叛他,不愿意为他办事,那他的本事可就要大打折扣。
想来想去,他都只有一条路可走。
“钱,我会准备,你不要碰他们一根手指头!”
砰!
陆连奎气呼呼的挂了电话。
黄金荣拿着话筒,微微一笑,心情不错的把电话给扣上了。
这时候,他的手下走了过来。
黄金荣直接道:“继续打,留一条命就行了。”
“是!”
跟仇人,没必要讲道义。
人都落到他手上了,还想正了八经的谈判?
痴人说梦。
于是,等陆连奎凑够了钱,派朱勇带人送去聚宝楼黄金荣面前的时候,那十七个人早已经被打的鲜血淋漓,不成人样了。
黄金荣让手下点好钱,确定一毛不少,这才让人把那十七个人扔到大街上。
街上的人见了,都是嗤笑不已。
陆连奎又在黄金荣的手上栽跟头了,上一回,他们还记得是朱勇在码头对着黄金荣的人下跪赔罪,今天又被黄金荣打成了癞皮狗,看来,陆连奎的势力大大不如黄金荣了啊。
朱勇握紧双拳,脸色狰狞:“黄金荣,你在电话里明明说的是六十万,就能让他们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出去。现在我们把钱送来了,你还把人打成这样。身为法租界的总督,说话跟放屁一样,合适吗?”
黄金荣喝了口茶,语气淡淡道:“哎,这都是一场误会,没办法的。陆连奎打电话的时候,人已经被我们给打了。不过,他打完电话,我就让手下立刻停手了。你说说你们,要是早打一会电话,他们不是就不用受这个罪了吗?”
说来说去,竟然还把过错推到了陆连奎的身上。
朱勇气的要命,却又全无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
现在他要是敢在黄金荣面前说什么做什么,反而是给他借口,又要钱,又要人。
最终,他还是愤然转身离去。
“慢走。”
黄金荣呵呵一笑,目送着他离开,然后缓缓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朱勇带人把那十七个人像拾麻袋一样的从地上拾起来,往车里一塞,开着便离开了法租界。
他满意的回到桌前,看了眼那整整三大袋子的钱,从里面拿出来六沓子,整整三万块钱道:“送去给阿生。”
赌馆里,沈梦生正在指点几个老顾客赌钱。
最近他研究出来了一种新的赌法,结合赌骰子和做游戏于一体,即是参加这赌法的客人可以通过做游戏的方式来争取到晃筛盅的机会。
这种赌法,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庄家作假的可能,还提高了赌客的参与度,让他们更不容易打瞌睡。
“轮到你了,轮到你了!”
“我来!”
“哈哈哈,你赢了半天晃了半天筛盅,结果还是帮我赢了个大点数!你该啊!”
他们玩的正高兴,沈梦生跃跃欲试,正想也下场玩两把的时候,柜台处的伙计忽然大声喊了起来:“老板,达子哥来了!”
达子是黄金荣的心腹,这一点整个大上海的人都知道,沈梦生立刻朝赌客使了个眼色,离开赌桌,前往柜台。
他一走,刚才围在旁边看的客人立即补上了他的位子,兴奋的和他们玩成了一团。
“达子哥。”
达子瞥了眼赌馆,心里不可谓不佩服。
他见过的赌馆,恐怕比沈梦生喝过的酒都多,但从没有一个能像这个赌馆一样这么和谐,这么喜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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