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半夜的高楼大厦里只有少数灯火留存,大抵还在等着家人回归。
姜亦只吃了个鸡胸肉的肚子饿的叽里呱啦,又咕咚咕咚干了半瓶路易十三,思维不是思维,身体不是身体的,还是麻烦了屠杳找的代驾才把她放在希尔顿后门。
姜亦迈着晕晕乎乎的虚浮脚步,只知道顺着潜意识往1606走,至于为什么,她也不知道。
在包里掏了几分钟,把东西翻了四五次底儿朝天,才在夹层里找到房卡,刷卡,进门。
“叶——”
“啊——”
姜亦被那道尖锐凄厉的叫声吓到,惊魂不定的后退一步,仰头看了眼门牌号,确实是1606没错。
可房里的人既不是叶延坷,也不是江欲铭,而是脱的□□还吊着绷带的岑漾。
姜亦没错过站在客厅内的岑漾从一开始的娇羞虔诚,再到看见来人是她后的惊恐害怕,甚至直接躲到沙发后抓起自己散落在地上的裙子努力遮住身体,颤颤巍巍的只露出一双眼睛看她。
本来就被鞠喻捷的试探搞得足够心烦,姜亦想试着来找找答案,结果她还不知道自己的答案是什么,老师就一言不合的给她判了0分。
这他妈的给谁谁能忍的了!!
姜亦几步冲上前去揪着岑漾的头发迫使她昂起头来,不顾她疼的发红的眼眶,自个儿的眼眶也被激红了,“叶延坷呢?”
“他…他他他…”岑漾害怕的身子剧烈颤抖,闭着眼睛磕磕巴巴半天什么也说不出来。
姜亦没耐心等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吼了最大音量,“他他妈了个b,我问他在哪!!”
岑漾的泪终于像断了线的珍珠,啪嗒啪嗒往下掉,可怜极了。
姜亦有点心烦,她总是这样,一有什么先用眼泪把自己摘出去,搞得自己才像那个受害者,“他…他去给我…给我买宵夜了。”
呵,他妈的。
她饿着肚子拍了一天片子,喝完酒的第一反应不是先吃饭而是来这里找他。
昨天还信誓旦旦的跟她说他是她的家,今天就趁她说不过来,去给别人买宵夜。
叶延坷这个王!八!蛋!
他有什么脸说江律初!他和江律初就是他妈的一丘之貉!!!
姜亦气的浑身都在抖,一直抖一直抖,心砰砰急跳个不停,跳的她闷疼闷疼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眼眶也热的要命。
拼命的咬着后槽牙忍住想揍岑漾的冲动,一脚重重踹上她旁边的单人沙发,‘砰——’的一声沙发砸倒在地毯上,震的岑漾抖三抖。
姜亦根本不解气,她根本解不了,酒精已经吞噬了她的大脑,江律初她可以理解,毕竟她本身和江律初在一起的初心就不正当,江律初背叛她也无所谓。
可叶延坷呢!
在她有男朋友的时候故意接近她,把她和江律初那点关系破坏了个一干二净,然后后脚就和她最讨厌的人出轨。
姜亦攥着岑漾的头发左右开弓给了她两个巴掌,眼眸猩红的像是下一秒就要滴出血泪来,一字一句的悲鸣着,哽咽着,染上雾气:“岑漾你他妈到底要怎么样!你说啊!!你要我这条命你说!我还给你就是了!高中的那些破事我不和你计较,你勾引谁都无所谓,我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和你争,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还他妈不够吗!!
“……”
“你为什么连叶延坷都要和我抢!我除了他什么都没了啊,什么都没了啊,还不够吗,你们为什么总要对我这么残忍……”
“那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岑漾捂着被她打红的脸也吼了出来,似受伤的小兽低低的嘶吼着,“你的朋友那么多那么多,你根本就看不见我!明明我才是对你最好最爱你的人,凭什么你就看不见我!!!”
“你对我最好?!岑漾,如果他妈的在高中论坛上散播我私生活混乱,我爸是杀人犯,带头孤立我校园冷暴力我是叫做对我好的话,我真几把谢谢你!!谢谢你让我没朋友!谢谢你让别人都骂我是杀人犯的女儿活该去死!!”
姜亦一把摔了桌上的红酒瓶指着她,胸膛剧烈起伏也不愿让她窥探到一点委屈。
“如果你只有我一个朋友我还会散播吗!啊!会吗!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懂,你从来都不懂!我就是看不惯他们都喜欢你都围着你转!你是我同桌凭什么要和她们玩!你是我姐姐凭什么要对别人好!都说了你很烂了你很坏了,还是有人要和你玩!!他们贱不贱啊!!阿玉是!江律初是!叶延坷也是!他们都该死!都该死!!!”
岑漾崩溃的放声大哭,呼吸沉重到清晰可闻,一把将茶几上的东西都扫到地上,五指插进自己的头发里拽着哭。
姜亦从来都搞不懂岑漾,她也不想懂,她不关心岑漾是讨厌她还是喜欢她,甚至怎么对待她,只在意岑漾连叶延坷都要和她抢。
而叶延坷还真的就被她抢走了,像以前无数次那样。
狠狠闭了闭滚烫的眼,姜亦颓废不堪的扔下被摔利了的酒瓶,酒滓顺着尖锐沾染在地毯上,也溅的她满腿都是,像血。
揉了揉脸深深呼了口气,拖着无法言说的疲累转身,把房卡拍在玄关柜上出了门。
外面下暴雨了,进酒店前还是乌压压的黑天,再出酒店就是霹雳啪啦冰雹的雨点往身上砸,雨是斜的,一阵一阵顺着狂风往地上泼的,路边茂密葱郁的树被压伏了树枝,断在她面前,‘哗哗哗’的声音似近似远的打响在耳边。
几乎只用了两秒钟就浑身湿透,红裙紧紧贴在身体上,印出曲线与轮廓,也洗刷掉那些红酒渍,长发贴在背上,有点痒,比不过眼睛的痒,痒的她想落泪。
路灯有几盏被吹灭了灯丝,范围内是肉眼可见的沉黑,不远处大型商城的led屏上播放着伊甸园之乐今天公开的新款宣传片,是真的美,美的不可方物,美的蛊惑人心。
可现在的她也是真的狼狈,听着从她身边跑进商场避雨的行人还在和伙伴喊‘我就说最近肯定要回台风!’,身子骨冻的发颤,手环上胳膊外侧竟然比胳膊还冷。
脱下高跟鞋勾在指尖,两只脚踩进聚积起的水潭内,冰冷又刺骨,刺的她酒醒了不少。
她这辈子没怎么顺过,从小开始单打独斗就吃了不少亏,但唯一让她记得狠的就是第一次拍摄被人当作机器使唤还没拿到钱,那是在她好不容易对渺茫的生活生出一点希望时被残忍掐灭的灯。
所以哪怕在伍姐替她可惜那些她没接下的拍摄被人接了就大红大紫时,她也是淡淡的,觉得都无所谓,反正也没什么希望,自然不会再有失望。
而叶延坷是唯二让她记得狠的坑。
是在她好不容易快要搞懂什么叫爱情,什么叫用真心硬碰硬时,摔得她头破血流的坑。
就像第一次拍摄没有露脸,根本没办法和别人证明那是她一样,叶延坷也做的太绝了,他和她并没有确定关系,没有人能证明她和江律初分手是因为他,没有人能证明她曾经和他相拥而眠过,她甚至连一个能合理质问他的身份都没有。
灯灭了走一段路还能有,没有的话修一修说不定还能亮,但坑爬不出去。
如果没有人来帮她,估计这辈子都得烂在坑里。
伍姐的电话来了,姜亦木木然听着,听着伍姐告诉她已经为她报名了超级模特大赛,十一月末正式开始比赛,虽然以前练过台步,但还是得从下周一开始定时训练;
听着伍姐说因为最近回台风,剩下的三个拍摄如果正好撞上台风天的话估计会延期,不过都是不定数,让她随时开着手机看消息。
姜亦就嗯,除了嗯再也没别的话。
后来伍姐再说了些什么她也没听见,听见了也没过脑子,拍了拍额头溅起雨滴,挂了电话。
天气真的好冷,好像一下子就提前进入了冬天,冻得她遍体生寒,凌晨的暴雨夜宛若要把白日里所有发生过的事情洗刷掉,一点痕迹都不给留。
鸦黑可怖的天被一道斜向劈砍而来的巨大闪电照亮,紫里透着蓝,黑里闷着雷,轰隆隆的炸在耳边,炸的姜亦耳鸣。
好像一瞬间又回到没认识叶延坷之前无欲无求的状态,什么都无所谓,有什么可以,没有什么也可以,清醒着是一天,昏沉沉也是一天。
于是姜亦在这种无所谓中,给叶延坷发去一条消息,逼自己删掉了他的微信好友,拉黑了他的电话号,彻底把手机关了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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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整整下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天是压了顶的黑,只比黑夜亮了一星半点,所有广播都在通知道路堵塞,正在尽全力疏通下水,学校也临时通知要上一天的网课。
姜亦双肩扛着昏沉无比的脑袋机械般坐在饭桌上,手机网课的声音放到最大,可她还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往日觉得很简单的知识点好像突然变成了天书,一个字一个字分开能看懂,连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放在桌子上的面包片被拿出一片来扯了个稀巴烂,到处掉的是残渣,一点胃口都没有。
因为长时间没有回来,上次扔在厨房垃圾桶里的水果皮被潮湿闷的发了臭,引来不少小虫子,姜亦把被撕的不像样的面包屑都扫进垃圾桶里,系结,开门,放到门口。
但她一抬头,就看见走廊里她放在落地镜前的小椅子上,坐着浑身淌着水的叶延坷。
一梯一户不大的公摊面积里两道防火门都紧关着,边边角角弥漫浓浓的烟味,而叶延坷脚旁她摆在外面的烟灰缸里已经满是白色烟头,地上还扔着个空了的黑色烟盒。
叶延坷听见开门的动静,撩了微红的眼紧紧攫着她,一丝一毫都不肯放过。
趁她没关门的空档一个箭步冲过来,把她掼在墙上,没夹烟的冰冷虎口卡着她脖子,头发上的雨滴落在她颈窝,顺着皮肤往下滑,暴戾恣睢:“姜亦,给个解释,那句话还有删好友拉黑,是几个意思?”
“字面意思,就觉得你倒贴挺掉价儿的,玩的没意思。”姜亦不躲不避的直视他,平静而无所求,周身透着股目空一切的淡然。
叶延坷发了狠,喘着粗气卡在她的虎口更紧,夹着烟的手一拳狠狠捣在她耳边,白墙跟着震了震,眼里的戾气多到压都压不下去,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你他妈再说一次?”
姜亦靠着能呼吸上来的稀薄的空气,闭着眼睛感受自己快要窒息的强烈脉搏跳动,一声比一声有力,还想咳嗽,想干呕,想把话说完,“叶延坷,你…倒贴的…让我觉得…恶…心。”
叶延坷又一次‘嘣’的一声把拳头重重砸向了她耳边的白墙,墙上瞬间留下他骨节上溢出的血渍,姜亦闭着眼感受耳边呼啸而过的风,感受他像上次在医院想掐死她的力道,听他一字一顿暴虐凶残道:
“姜亦,你等着,老子玩不死你跟你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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