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殿内,隔着半掩的门,始终注视着外边的一举一动。皇上言毕后,用冷森森的眸光睇着地上众人。无声的压迫感沉重得像夜里万顷浓稠的墨袭来,宫人们噤若寒蝉。

    梅承瀛手疾眼快,见一小太监忽然战栗不已,便一把将他拽起,质问道,“你!抖什么抖!可是做贼心虚?”

    “小的是是害怕,但但小的都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么错就被抓了过来”那小太监被梅承瀛揪着脖子,难以喘息,立马脸红耳赤,又加之被诸多投射而来的目光端看,险些就要尿失禁。

    胆怯懦弱的家伙!梅承瀛听罢,这才暂且放他一马。

    越到凌晨,越是低温。长夜黏稠,足够灯花瘦尽。安详意早早命小闵子等人端来了太师椅,供太后娘娘和皇上歇脚,并准备好了避风的华幕。其余妃嫔却不得那么好的待遇了,只能干站在檐下,受着冷飕飕的风吹,也不好这个时候溜走。

    沉默等待的一刻钟,北斗阑干,恍是度日如年的滋味。

    海媛珠娇气,受不得夜里湿冷,何况此事与她又无干,自己何苦遭此罪受。便忍不住上前央促,“皇上,依嫔妾看,那些个歹人此刻还不出来认罪,怕是还不知悔改呢。皇上就不要再给这些阴损恶人机会了,直接揪他出来处决了罢!”

    连皇太后也没了等候的耐心,劝说皇上速速结案,不识抬举的人没必要给机会。翁斐见时候差不多了,这才站起身,按着事件的发展倒序推问,“良妃今夜服药,是谁伺候她喝的?”

    方才人没到齐时就回答过此问题的娟欢姑姑再度站了出来,低眉道,“是奴婢为娘娘将汤药加热的。”

    翁斐接着问,“在此之前,汤药可还经过谁的手?”

    李良堡的小徒弟小贺子也紧跟着跪了下来,“回皇上,是奴才我。奴才用小推车去内务局将药锅端回了漪澜殿,然后直接在院儿里分发给了大伙儿,监督他们喝下。在奴才从内务局到漪澜殿的路途中,一路顺畅,也并未遇到任何人接近。”

    那真正落了胎的芳瑗便是在院中随着其他奴才一起喝下这药的。从小贺子这一环起,真正的审讯总算开始了。

    “哦?那内务局负责煎药的人呢?”众人随着皇帝的目光,将视线转移到了那三个太监身上。那三人跟其余被带来的医徒、侍卫一样,原先都是一副搞不清状况的样子,后来听了皇上对娟欢、小贺子的拷问,才隐隐猜测,大概是漪澜殿的主子喝了避瘟汤药出事儿了。他们自是互相推脱,皆不承认自己煮药时换了药方。

    “既然你们三个都不承认是自己使了坏,那送去漪澜殿的这锅汤药小贺子你是如何取走的?”说着,翁斐又扭头看向小贺子。

    “回皇上,那锅药是小嘉子他选给我的。”小贺子如实回忆后,将手指向了方才那个差点使尿失禁的小太监。

    小嘉子慌张解释道,“皇上饶命啊,是奴才选了那锅汤药递给小贺子没错。但奴才之所以选它,是因为那锅药的分量就是给漪澜殿按人头算的。当时只剩下两锅了,还有一锅汤水更满的,是给人头更多的锦绣宫的。”

    翁斐不错过任何一个细节,质问道,“那可是你一直守在煮药的锅炉旁,负责等候各宫宫人来取药?在整个煮药和分发的过程中,你们三个人可有人中途离开?”

    仿佛有把无形的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总觉得冷丝丝的。小嘉子艰拼凑着记忆,推指了自己隔壁的小太监,“回皇上,原先是小璇子负责照看分发药物的,后来他尿急,才唤我来替他看着。”

    反正经这三人回忆说,就算有人中途离开,也并无一人独自在场的时候。而且这些打包好的药材从上一环太医院医徒王新送药来之后,就没其他人来碰过。我悄悄从屋内望去,瞧他们一脸惶恐诚恳的样子,不似装的。心想,莫非这换药的人真不在其中?问题早在上一环就已经设好了。

    就在疑窦丛生之时,太后娘娘刚巧同时提出同样的疑问,“那这药送来你们手上的时候,是怎么包装的?”

    这题我熟啊。薛留白大夫及时抢答却不失儒雅,“回太后娘娘的话,太医院抓的避瘟药都是事先按各宫的人数把分量配比好了,分装成一包包后,再写上宫名,然后才送去内务局的。”

    翁斐略略点头,“朕刚已经让太医院院判张南景去清查避子药里所含的每一味药材的库存了。这害人的东西,究竟是不是从太医院的药材库里配出来的,稍后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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