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被画到他面前信纸上的结构图清晰完整, 线条干净利落。
楚德没看过几个人能够徒手画出一个这么清晰且完美的结构图。
他连头都不用回,就知道身后那个人的身份。
“我听你的小队长说过你对机甲这方面很有天赋,但我没想到你居然研究的这么深了。”
身后的人这样说道, 楚德听见自己似乎是有些僵硬的笑了一下, 然后又听见身后的人问,“既然在机甲上面这么有天赋……那为什么会沦落到我们这个地方呢?”
“也不能说是沦落吧。”楚德合上了自己面前的信道。
“只能说是个人的选择而已。”
无面静静的看了楚德半晌, 楚德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等到他的最后一丝耐心快要耗光的时候,他听见无面对他道, “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我会告诉你的。”说着,他就转身走了。
楚德的身体一直是僵硬的,等到无面离开了很久之后,才重新变的缓和下来。
他直到缓和下来后,才来得及思考刚刚无面所说的话。
以后不懂的可以找他?不是开玩笑吧?
楚德眼神微微有些古怪的朝着无面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家伙难道不会忘了前几个月,自己是这个基地里骂他骂的最凶的人了吧?难道这个家伙会有那么好心?
楚德心里这样想着,转头将目光重新放回了信纸上。
无面果然是当今世上, 对机甲研究最透彻的人, 哪怕是楚德, 此时此刻也不得不承认。
刚刚无面过来时的那个动作有些突兀,楚德已经看见旁边有摄像头追过来了,可以想象如果明天漫画上再刊登出这个画面,评论区又会是多么的风言风语。
按理来说,楚德现在最好的方式就应该是把眼前的这张纸团成一团,然后扔到脚底下的垃圾桶里。
那个摄像头飞了过来, 直勾勾的盯着楚德。
不知为何, 楚德竟然好像从它身上看出了一丝人性化的感觉。
……就好像这个跟大眼睛一样的东西正在看他的笑话。
喂?
楚德开始跟这个摄像头大眼瞪小眼。
他开始想, 自己现如今都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吗?连个摄像头都可以看他的笑话?
可是不管楚德再怎么瞪着摄像头, 那个大眼镜就还是一动都不动。
楚德跟眼睛持续瞪了两分钟后,不耐烦的“啧”了一声,然后破罐破摔般的把手中的纸给打了开来。
他知道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是什么,然而,楚德却不知为何将那张信纸打了开来,而没有转头扔进垃圾桶。
他就算再怎么劝说自己不要再仔细的研究这份东西了,可是视线还是不由自主的被吸引到了图纸上。
那图纸上面的东西简单易懂,仅仅只是扫一眼,就能够让人知道画图纸的人拥有多么深的功底。
楚德一开始只是抱着想要给无面挑刺的想法去看的,看着看着,却不知何时就自己沉迷了进去。
然而,此时此刻的楚德却对此一无所知。
……其实楚德自己都已经忘了。
这个世界上有多久,都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他忘却身边的一切,如此沉迷的看上几个小时了。
或许有些事他只是告诉自己不用在意而已,可是有些事情就算是再隐藏都隐藏不了的。
——曾经的楚德已然站在了这个世界上的最巅峰。
那时候的他一段简简单单的机甲操作录像就会被无数人疯狂的收藏并学习。
最开始的楚德曾经对这种日子开心过一段时间,不得不说,在人生
中的某一个阶段,楚德是疯狂的。
可是在那种疯狂之后,他需要面对的就是无穷无尽的孤寂。
人往往越站在高处,就会发现能够攀登上来的人越少。
所以,楚德在最近的几年越来越沉默,性子也越来越冷。
可是凡事都有例外。
——就像没有人知道,身为奥莱帝国将军的楚德会频繁的出入敌国将军的营地,只为了大半夜跟别人聊天一样。
其实就连楚德自己都不知道。
等到外面的天从天亮变成了天黑,周围的人声也越来越弱时,楚德才像突然惊醒一样。
他盯着自己手中的那张信纸,自言自语的嘀咕道,“什么嘛,不就是最新版的机甲吗?瞧把他牛气的。”
楚德看着自己手中的那张纸,想把它扔进垃圾桶里,可是斟酌了好几下,最终还是没舍得,只是团成一团后塞进了口袋。
他做完这一切后松了口气,然后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就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一样。
看见周围空无一人后,楚德不知为何这才放下心来。
他看了看时间,乐乐呵呵的准备过去吃饭。
这个时间点,希望食堂还能留一点剩饭给他。
然而,就在楚德刚刚站起身来的时候,他忽然看见墙的拐角处悄悄地钻出来了一个眼睛,那眼睛比他刚才看周围的样子更加鬼鬼祟祟,钻出来的时候还刚好跟楚德对视了一眼。
楚德脸上的所有表情忽然一下子就消失了。
那大眼睛愣了一会儿后,忽然“嗖”的一下就飞上了天去,速度快的跟火箭一样。
楚德猛地抬头看向了那个大眼睛飞走的方向,磨了磨牙,觉得自己牙有些痒痒。
他站起身来,干脆直接朝着外面追了过去,“喂,你什么意思啊?”
“站着别跑!”
……
祝弦月从楚德身边离开后,飞速的回忆了一遍自己刚刚看过的信的内容。
没有错,那信绝对就是给杜青露写的。
楚德那家伙写的那叫一个清楚,要不是他还有点基础的理智,祝弦月怀疑他都要把最新机甲的型号以及内部结构什么的都给杜青露抄过去。
看来以后楚德这家伙写信的时候得时刻盯着一点,毕竟现在破晓的机密还是挺多的,不能让楚德随便传消息出去。
“没想到,你还是挺厉害的嘛。”小白微微有些惊讶的声音从祝弦月的耳边传了过来。
“那张图……你居然真的画出来了。”
“我还以为你只是开玩笑。”
“我说过吧,我对撒谎这一方面还是很有心得的。”祝弦月道。
“所以撒谎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装的足够像,最好像真的一样。”
她当然知道小白为什么有些不可思议。
毕竟祝明月一定跟小白说过无数次,他的妹妹是个很没有正形又不爱学习的人,可实际上,这一年半以来,祝弦月没有一刻放松过学习。
她对自己的压榨,已经到了晚上做梦的时候都是笔记上内容的程度。
祝弦月若无其事的招呼破晓的人继续训练,没有管小白突然的沉默。
其实最近破晓里面识字的人越来越多,能够操纵机甲的人也越来越多,所以祝弦月最近要忙的事还挺多的。
当年祝明月在圣利文城锻炼出来的不少经验现在都派上了用场——例如如何省钱,例如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培养出一群士兵。
祝弦月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事情,那就是无面的名声在一些地方或许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坏。
——前不久,有一队佣兵竟然特意突破了重重阻碍来到了圣利文城,只为
加入老基地。
而且这些佣兵可都不是什么普通人,而是一群尖锐佣兵,国内外都很有影响力的。
祝弦月看着那个领头的佣兵,好奇的问,“你知道我们是一群盗贼组织吧?”
“知道。”那个领头佣兵点头道。
“可是跟海格特国的那些高层相比,我们更相信你。”
祝弦月听了这句话,脸上没什么特殊的表情,倒是她身后的一个破晓的成员听见以后就没忍住乐了,最后又在其他人的眼神中,强行憋了回去。
“加入破晓可以,但是你也知道我们的的要求。”祝弦月缓缓的道。
“我们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自然也包括穷人。”
“我们当然知道。”
祝弦月缓缓的将自己的头低下,看着自己手中的书。
说实话,这些佣兵们大多都是亡命之徒,可不是一群好管的人。
不过,破晓能吸引这群人进来,倒也证明了破晓的吸引力之强大。
那群佣兵的人被带走了,其中有一个年纪尚小的人不服的嘟囔道,“喂,老大,你还真的就听无面那家伙的话啊?”
“对啊,咱们佣兵要是不能随心所欲了,那跟普通人有什么区别?”
那个团长一直沉默着没有说些什么,直到周围的声音太大,他才缓缓的说了一句,“闭嘴。”
“没有经历过十年前那次战争的人,没有任何资格说这句话。”
他想起了刚刚那个一脸平静的人,又想起了几年前那次可怕而又血腥的事情。
那场现在还在被外界称为“屠杀”的事件……根本没有几个人知道它的真相,毕竟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被海格特国所掩盖了。
可是知道那件事的人终究还是没有死光的。
就像有一些东西终究不会被抹去一样。
——没有人知道,这个佣兵团的团长,也正是那次事情的亲历者之一。
“放心吧,如果是他一定能做到的。”那个团长认真的说到。
“因为,他可是无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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