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当天傍晚。
言冰和灵月才拖着疲惫的身体从房里走了出来,携手去往后院,准备吃饭。
“别睡啊!咱们必须得把作息调回来!再困也不能睡!”言冰眯着眼,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捏了捏灵月的小手。
灵月打了一个哈欠,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看着言冰说道:“还说我呢?你先把眼睛睁开再说话。”
“那还不都是因为你?”言冰貌似被灵月传染了,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才继续说道:“整天变着花样的掏空我……你这是恨不得我死你身上啊?”
灵月听完心虚的嘿嘿一笑,抬头看天,装傻道:“我有么?我没有,分明是情不自禁罢了。”
“噹噹噹噹”
老头听不下去了,拿筷子一边敲着面前的盘子,一边板着脸训斥道:“你俩差不多得了!私房话回屋说去!别在这教坏了孩子!”
两人看着桌上面红耳赤的众人,尴尬而又疲惫的笑了笑,一人拉了一把椅子就入座了。
“看看你俩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脸色都快赶上这盘青菜了!”老头怒其不争的说完,又扭头对一旁的封尘说道:“明天给你五两银子,多买点大补的吃食给她俩续续命!别哪天死在老夫前面喽!”
封尘只是点了点头,却没有跟着奚落两句,这很是让言冰意外。
而封尘之所以口下开始留德,不是因为他转性了,而是因为他现在真的很忙……顾不上!
他在忙着给彩衣夹菜……
言冰看了看身边空空如也的凳子,又抬头看了看此刻已经坐在封尘身边的彩衣,随即苦笑了一下。
呵,还姐妹呢!
叛变的真快……
“还有你也是!!”老头刚说完言冰,扭头又开始怼封尘。
“你看看老夫面前这几个盘子里还有肉么!?全被你给挑走了!老夫也不是不希望你对人家彩衣姑娘好!但你好歹问问人家喜欢吃啥吧!?那碗都快被肉堆满了!你看人家吃了么!??给人姑娘夹点青菜吧!你个憨货!!!哎呦……气死老夫了!!!”
老头说完,斜着眼看了看满满一碗没人吃的肉,又夹了几口青菜塞到嘴里,把碗筷往桌上一放,长叹了一口气,就回屋了……
结果他这一走,桌上的两对情侣更加肆无忌惮了起来,各种的秀恩爱。
其他人也实在看不下去了,纷纷宣称自己吃饱了,起身离席。
很快,桌上就只剩下他们四个了……
而言冰和灵月,由于体力实在不佳,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回房睡觉。
留下封尘和彩衣两人还在桌上你侬我侬。
“封哥,为何雪葵姐每次吃饭都那么匆忙啊……”彩衣实在吃不下了,就把碗筷一放,跟封尘闲聊了起来。
“她呀……?”封尘看到彩衣吃不下了,才开始胡吃海塞起来,咽了咽嘴里的饭菜,低声说道:“她是在躲人……”
“躲人?躲谁啊?”彩衣一脸的不解。
“谁晚来就是躲谁呗。”封尘故意卖起了关子。
“启华和灵月?躲她俩干嘛?都是女孩子家的,难道……有仇?”彩衣越听越糊涂了,只能瞎猜。
封尘想了想,随即点了点头说道:“确实算是有仇……夺妻之仇……不对……夺夫……也不对……算了,这事说来话长了,这里不方便,一会去你房里细讲。”
“哦。”彩衣只感觉自己刚才问了还不如不问,现在只剩下一脑袋浆糊了。
而封尘也乐得如此,虽然他没有更进一步的勇气和野心,但只要能多和彩衣坐一坐,也是开心的,而且,通过聊了这一下午,他也渐渐发现,彩衣身上的许多优点,都与王歌很像,一样的温柔,一样的善良,一样的简单,直白。
第二天清晨。
在后院苦等三天的赵成,终于再次见到了师父的身影,喜不自胜。
而雪葵,也像变了个人似的,只是在一旁默默看着言冰,既不多言,也不多语,脸上还始终挂着一副自然的微笑,这种反常,反倒让言冰忍不住的去偷瞄她两眼,好奇对方这又在憋什么大招,直到两个时辰的剑舞结束,雪葵默默把门又轻轻关上,言冰才一头雾水的回到前院。
殊不知,自己这份不安,就证明她已经渐渐着了对方的道。
而雪葵这招以退为进,也已经初见成效。
言冰回房收好了青玄,便换了一身素雅的彩裙,来到了正堂,喊来几个侍卫将正堂的每个雅座都摆好了茶碗,虚位以待。
等到了辰时三刻,便开始有富商陆陆续续地拿着拜帖上门了。
而言冰故意把邹师爷也叫到了正堂,正是为了替自己挡去那些客套。
在这个时代,商人按理说应是最底层的存在,至少在官方排序上是如此的。
可到了明朝末期,士农工商的排序就只是个空架子了。
富商不仅可以随意才穿着除了正黄色以外的所有绫罗绸缎,衣食住行更是极致的奢华,甚至许多士族都还不如他们这般自由洒脱。
而言冰自然也乐得如此,如果不是为了应对外族的侵略和门派的仇家,她宁愿做一个富家商,每日锦衣玉食,活的轻松快活,也不用每天盘算什么朝堂之争,饷银开支了。
正思措间,一旁的邹师爷已经凑到了近前,对着她低声耳语道:“人齐了。”
言冰左右扫视了一下堂中的众人,随即微微一笑,抬手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便朗声说道:“劳烦诸位辛苦,从京城跑这一趟,本国公不喜那些弯弯绕绕,便直接开诚布公了……”
言冰故意在中间顿了一顿,堂下竟无一人起身客套,更无一人开口拍马屁,只是正襟危坐,满面笑容的看着她,眼中充满了期待。
言冰笑了。
不怕队伍不团结,就怕队中有坑货!
都是聪明人!那我便可以放心了!!
“今日本国公绝对会让诸位,不!虚!此!行!”言冰说完,随即冲着门口的侍卫摆了摆手。
两名侍卫拱手行礼后,便合力将放在正堂门口的一副巨大卷轴抬到堂中,缓缓展开……
“这是……大梁的郡县图!?”
众人看着地上的巨大卷轴,纷纷小声议论。
而言冰随着卷轴的展开,也开口徐徐说道:“不止是大梁……高丽,倭国,天竺,安南,暹罗,瓦罗,周边的藩国,也都在此图中!”
“这是何意……?”
“猜不到就别废话!听定国公说!”
“对!安静!”
都无需言冰多言,底下的人就自觉组织好了秩序。
言冰莞尔一笑,继续说道:“本次的商品包括:皂角!琉璃!镜子!草纸!的转售权,以及……白酒的酿造工序……”
“琉璃!!??定国公刚才是有说琉璃吧!??在下没听错吧!?”
“镜子……镜子又是何物?与铜镜有何差别??哪位兄台知道的,可以讲解一二?”
“白酒?应是前些日子在京城风靡一时的美酒吧?我望月楼志在必得!诸位,还请行个方便!”
“诸位不必争论了……”言冰一开口,底下瞬间又安静了下来,只见她又一摆手,两个侍卫点头而出,一会功夫,从后院走出一行侍卫,每人手上都抱着一个物件,挨个放在了堂中的地图上,随即退去一旁。
“这!!这!!这琉璃樽竟如此剔透!!简直比西域马队带进来的强太多了吧!!??”
“此物!莫非就是镜子!!??”
“都是宝贝!掌一物!便可富甲一方啊!”
任凭底下的富商议论纷纷,言冰却坐在主座上悠悠品茗,不言不语。
毕竟,底下在座的都是行商多年,见多识广的老油条了,货品如何,只需摆到他们面前就够了。
其中的价值,潜力,利润空间,只需短短的片刻,他们心中就已经有了计较,又何须多言呢?
多说一句都是自损身价!
直等到众人都观赏够了,哈喇子都快掉到地上时,言冰才放下茶碗,缓缓开口道:“邹师爷,跟他们讲一讲规矩吧。”
邹若海躬身而出,缓步向前,褪去鞋履踏入图上,以手指物,以笔标注,对着众人细致的讲解。
此番,将全国之郡划为三等。
一等郡,包括京畿和几个江南富庶之郡,每郡的售卖权为一百万两。
二等郡,包括蜀郡,齐郡,陇郡等几个中等行省,每郡的售卖权为六十万两。
而三等郡,就是那些尚未完全开发的偏远行省,每郡的售卖权为三十万两。
而各个物品的进价与货量,也有相应的制度。
譬如琉璃,以箱售之,每箱之中都有定量的杯,碟,瓶,樽,而每箱的进价,仅为五十两。
镜面,以尺而估,每一方进价仅为十两。
诸如此类,给他们留足了利润空间,而且还不抽取任何其他利润,只是在进价上多了一条防止通货膨胀导致的原材料上涨的修正条款,每年上涨下调幅度不超过一成。
至于白酒的酿造工序,仅仅是作为附赠品,白送他们的!
但说是白送,其实这里面也有言冰自己的考量。
因为她在酿酒的原材料里,只写了一样农作物。
就是“玉米”!
无论是酿造,还是制曲,她都只写了有关玉米酿酒的工序和手法。
她这么做,就是为了加速推广玉米这个高产量农作物在中原的普及,以应对将来的人口爆炸性增长!
盛世储粮!
乱世备弩!
这是华夏人民经过了无数次的劫难,几千年的沉淀,才总结出的智慧精华之一!
怎可在她这断了香火?
可道理归道理,现实归现实,若想让这群见钱眼开的商人如臂所指,就必须要围绕着利益二字才是正道。
等邹若海讲解完了,在座的富商们都呆住了。
因为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做生意的!
说是生意,这简直就是在发钱!!
若是这些物件里有任意一样落在自己手里,他们只怕会想尽一切办法把里面的利润都压榨进自己的口袋才能安心,可这位定国公却和他们完全不一样,简直就是特么的一股清流,他们除了无法理解,就剩难以置信了。
直到有一人,缓步而出,拱手说道:“定国公可否出个字据!”
众人才纷纷缓过了神,并对此人致以了崇高的敬意。
尽管在这阶权社会里,商人与官家的字据等同于一张空纸,但有,总好过没有,至少能落个心安。
不然还能如何呢?难道到嘴的肉,自己不吃,留给别人去吃么?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若是这点胆识都没有,他们也就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可这些,也都在言冰的意料之中。
毕竟,又有几人会相信天上能白掉馅饼呢?
很快,一张张纸稿就被侍卫递到了各位商人手中。
众人拿着纸约,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人家都提前给咱们备好了!!
但这群老油条很快就从这些纸张里看出了端倪……
“给我看看你的……”
“你的也拿给我!”
“这……这不是抄制的!这是印制的!但又不是一般的手法!你看这几个字之间的空隙!明显有差……”
“不止!你看这两个字!都歪了!”
“可不!我这几个字也是歪的!”
“因为这是活字印刷……”言冰端着茶碗微抿了一口,直等到众人再次安静下来,才娓娓道来:“提前以木纂雕刻成字,排列字序后再以铁框箍之,如此,木篆可重复使用,节源开流……”
等言冰说完这席话,直过了许久,众人依旧鸦雀无声……
直到……
“嘶—咔—”
“刺啦——”
“咔—嘶—”
从有一人带头开始,堂内的撕扯之声便连绵不绝……
如果说刚刚的制酒之术,和现在的活字印刷术还不算是诚意的话,那这天底下就没有诚信可言……
既然对方以诚待之,手里这纸卷留着又有何用?
自取其辱么?
而在主座之上的言冰,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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