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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将整座长阳城,笼罩在一片血色的朝霞之中。徐牧走出屋子,一时皱住了眉头。
“曹鸿,有消息吗。”
“并无。”
徐牧转了身,望着屋外的豆腐担子,一时陷入沉思。这两个时辰的时间,他做了很多事情。
在暮云营外的阵地,设了伏兵。
给几个请来的清廉老臣,每人发了一笔致仕的安家费,足够后半生衣食无忧。
天下可救,而大纪不可救,袁安不可救。
“主子。”
几道人影急急掠了过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惊怒的神情。
“关外的暗哨来了飞书,北狄人集结十万大军,即日便兵发望州。老将廉永两千里求援。”
“赵青云呢?”
“按兵不动……”
“皇宫那边如何。”
“查到了,派了一个奸吏假扮粮官,带着两百人去了河州。”
“袁安敢议和?”
“主子,很大的可能。”
徐牧当头大笑,直至整个人笑得无了力气。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王朝。
“主子,内城要乱了。”
“该来的都来了。”
按着袁陶留下来的布局,即便袁安无甚的本事,但只要不乱动,徐牧至少会留在长阳一年半载的,帮助袁安收拾乱局。
但明显,袁安扶不起了。
这满目的狼藉,越来越变得不堪,即便是诸葛武侯来了,也会一声叹息,无可奈何。
“愧对侯爷,徐牧只能走第二条路。”咬着牙,徐牧凝声开口。
在旁的不少死士,也起手抱拳,朝着天空遥遥敬拜。
“主子,来消息了。”曹鸿突然从外头跃入,声音带着沉重。
“如何?得手了么。”
“主子,得手了。”曹鸿欲言又止,“但今日的陈长庆,戴了三层面甲。”
“还戴了三层面甲?”徐牧凝着声音。先前的陈长庆,不过只戴一层,这下倒好,连王八脑袋都带壳了。
“入宫之时,白褚一介白身不能带着武器。只以遁地之法,将自己埋在皇宫外,等陈长庆走过,他便用竹筷出了手。”
“无法捅碎面甲,只、只能用竹筷,捅碎了陈长庆的一只眼睛。但庆幸的是,竹筷是淬毒的。”
“后来呢。”徐牧咬着牙。
“陈长庆痛得昏死,白褚被三千铁卫,剁成了肉泥。”
徐牧艰难地叹出一口气。
屋门前,那两担放久了的豆腐,已经隐约间有了馊气。
“曹鸿,派人重新买两担豆腐,送去牛尾巷。”
“接下来,主子打算怎么做。”
“暮云营前的人马,不要乱动。我入宫一趟。”
“那主子的安全——”
“皇宫里有于文在,无事情。”
……
皇宫偏殿,转醒的陈长庆,仅余的一只眼睛布满了血丝,面色发青,整个人像疯子一样低吼。
袁安站在一边,脸色有些发白。
他是看见的,那刺客动手的时候,离着他便不远。他从未想过,杀人流血是如此可怕的事情。
先前他还想着做个霸王之君,去边关御驾亲征,杀退北狄。
再想一想,这些事情……还是不要碰了。
“定然是徐牧!”陈长庆的声音还没有停,“陛下你见着了,他要杀我!”
“我死了之后,他便能独揽朝政!而陛下,将成为傀儡之君!”
“陈卿,你身子上还有毒……先好生休息。”
陈长庆痛苦地仰着头,他向来自诩有几分俊朗,如今瞎了只眼,这口气如何咽得下。
“陛下,徐牧敢对我出手,便敢对陛下出手。”
袁安顿在原地。
遥遥想起来,当年还在书院读书的时候,有个富家子辱他,让他学狗叫,学一声十两银子,他学了四声,得了五十两。
叫的好听,多余的十两是赏的。
这件事情,他从未让人知道。直至袁陶的人找到他,翻出族谱告知他的身份。
骨子里,他是怕事的人。
他做皇帝,也无非是为了光耀门楣,以及一生享之不尽的富贵。至于救国,那是顺带着的事情,能办到自然要办。
“皇叔放心,我一定以救国为己任,匡扶大纪社稷,不让皇叔失望。”每每想起这句话,他便忍不住有些害臊。
他觉得自己像戏园子里,戏台上的那些白脸,藏得很深,却终归被人发现是奸诈之徒。
哆嗦着身子,袁安唤来了笔吏太监。
“陛下,徐相入殿。”
袁安急急回头,脸上露出惶恐。
在他的身边,摇摇欲坠的陈长庆,没有半分犹豫,迅速让人扶起来往殿外走,走入五千人的军阵之中。
殿外,徐牧停下脚步,转了头,看着面前不远,浩浩荡荡的三千铁卫,以及二千的暮云营官军。
“杀了徐牧!”陈长庆捂着一只眼睛仰头怒吼,还不断咳着毒血,这时候却分明是什么都不顾了。
“御林军听令,保护徐宰辅!若有人敢越过御道一步,立即格杀!”于文带着大军奔来,面色一片清冷。
军阵中,陈长庆气怒得无以复加,加之伤势又重,整个人变得摇摇晃晃起来。
“徐宰辅,你最好别让我抓到——”
“闭嘴,独眼狗,迟点扒了你的狗皮子。”徐牧冷冷开口。
这一句,无疑是很大的打击,让军阵中的陈长庆,又是一阵呕血。
……
袁安立在御书房外,见着了情况,急忙转身走入。
“徐、徐相,陛下已经睡了。”
徐牧抬腿,将御书房的门一下子踢开。战战兢兢的袁安,瞬间吓得抬起了头。
“徐卿,如此夜了,为何突、突然入宫。”
“有些话要问陛下。”
“徐卿,朕困了。”
“陛下,你能睡得安稳么。”徐牧冷着眼色。这才一个月不到,随着整个烂摊子的发酵,眼前的袁安,根本是要藏不住了。
其他的还好说,最让徐牧动怒的,还是和北狄议和。当初常四郎敢为了这件事情入长阳,那便证明了,这对于整个大纪而言,是何等的深恶痛绝。
“徐卿误会,并未议和,那是朕派出去的督粮官。”
“河州离内城二千里,你派的什么督粮官。”徐牧沉着脸,“你真当渝州王是傻子,让你的督粮官过了老关?还是陛下觉得,常四郎这个渝州王,是不敢再反了?”
“徐卿,朕也是为了保全大纪社稷!若北狄南下,挡不住该如何!”
“挡不住也要挡!”徐牧起了身,声音变得愤怒无比,“你的皇叔袁陶,当初为了挡住北狄,差点死在边关。”
“即便是我这个小宰辅,为了不让北狄入关,尚且还有百骑奔边关的壮举。”
“渝州王!即使是渝州王,若有一日北狄攻破河州!在大义面前,他也会守着老关!”
“那些老将,那些老卒,那些流离失所的难民,都抬着头,眼睁睁地看着国都长阳,若是知道你要议和,指不定要羞做纪人。”
“你以为朕愿意如此!朕的兵力,是要守住那些叛军的!否则,大纪就要灭亡!”
“你真的什么都不懂。”徐牧归于平静,有些苦涩地再度开口,“侯爷留着你,并非一定让你做个明君。但你,偏偏成了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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