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人马,在晨色之中,往成都急急行军。只等近了,为首的一个沉默文士,才抬了头,有些失神地看着面前的蜀州大城。

    “司马军师,到成都了!到成都了!”

    “我等要破蜀州了!”

    六七千的凉卒,皆是放声狂吼。从凉州出发,一路翻山越岭,又用计绕开了平蛮营,其中的辛苦不言而喻。

    “真到了……”司马修静静吐出一句,声音里听不出悲喜。

    “军师,军师的徒子韦秋先生,智计无双,已经取了成都,守住了数座城门!只等军师入城!”

    “好。”司马修仰起脸,看着成都上空的晨色。约莫要入了冬,天色变得越发地暗沉。

    蜀州空虚,破了成都之后,只等凉州大军杀来,夹击再破峪关,则入蜀之战,便算彻底稳了。

    徐布衣要回防救援,伐凉大军也会被挡住。而在暮云州那边,有沧州妖后的牵制,那个跛子是不敢动的。

    此计,趋于完美了。

    “入城!”

    “军师有令,大军入城!”

    司马修负手而立,看着凉州的士卒,如狼似虎一般,往成都城冲去。

    ……

    庐城之外,徐牧很是不舍。

    “文龙也要亲自去?”

    “不得不去。”贾周脸庞平静,起手朝着徐牧拜别,“主公放心,司马修已如瓮中之鳖。我此去,便是捉鳖献主。”

    “并非是我过于谨慎,而是这一次的机会千古难得。若是再生出意外,司马修遁逃回凉,我蜀州大略休矣。”

    “主公,庐城的战事虽然已经平定,窦通也带了人去取温狼城。但主公需小心,凉州大军,必然会朝着主公杀来,挡住主公入凉的脚步。”

    “如今的光景之下,柴宗那支奇军,主公可以用了。是守是退,又或者深入凉州腹地,我知晓,主公的心底,已经有了打算。”

    徐牧沉默不语。面前的军师,已经留给了他,最好的一场布局。

    “若是平蛮营堪用,能挡住司马修的退路,晁义那边,我会让他迅速回援,相助庐城。”

    “拜别主公。”

    “此番,由我贾文龙,亲手抓住这头凉州狐狸!”

    只说完,贾周起手长揖,继而,拄着拐杖走入了马车。在后的樊鲁,也点起了五千人的长伍,迅速跟在马车之后。

    “文龙,小心!”

    徐牧仰着头,看着马车离去。纵然万般不舍,但他明白,贾周并没有说错。有司马修在,他要攻克凉州的战略,是何其艰难。

    ……

    蜀州,峪关。

    接到情报的陈忠,脸色满是骇然。

    “陈将,怎么了?”

    “司马修奇袭成都,已经入城了!”

    “陈将,这如何可能,山上可有平蛮营——”

    “平蛮营先中计,再中伏,已经被挡在了后面……我留一千人马,尔等留守峪关,务必小心为上。”

    “陈将,外头可还有凉人的先锋营。”

    “并非凉人的先锋营,是司马修用来牵制峪关的。军师不日会回峪关,尔等务必配合军师,杀退城外凉军!”

    “陈将,那你——”

    “某带四千人,要立即赶回成都!”陈忠转了身,看去成都的方向。这一次,应当算是两州的顶级军师,最为凶险的一次较量了吧。

    不过,还是有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那位晁义,果然是主公设下的奇军。

    “启程!”

    一时间,陈忠心情激荡,领着四千的峪关将士,往成都的方向奔去。

    在成都附近的韩九孙勋,为了戴罪立功,心切无比。此刻的韩九,身子上尚还有大伤,被伏击的那一波,若非是亲卫死战,他早已经中伏惨死。

    当然,以他的想法,是很纯粹地中了奸计,失了城关,而非是什么毒鹗军师的布局。

    “春宵夜里凉啊,三娘手打灯笼盼我来。只等雨散云收,三娘把眉儿皱……”

    “韩哥,又唱媚三娘呢?”

    “不唱一轮,怕没机会再唱了。”

    这一句,让旁边的孙勋,一时默不作声。连着跟随的陈鹊,也沉默叹了口气。

    便如四方流水,终归要汇到成都里。水流汹涌的前兆,却还是平静异常。平静到让善于度势的司马修,恍惚之间,产生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直至有人喊他,他才沉默地抬了头。

    “拜见老师!”韦秋急急走来,跪地而拜。

    “起来吧。”司马修的脸庞上,难得露出笑容。对于面前的这个徒子,不管怎样,他心里是真喜欢的。

    “蜀州的事情平定之后,随我回凉州,做个二席。以你的才学本事,要不了多久,便能坐镇一方了。”

    闻言,韦秋更加激动。却一时之间,又想到了什么。

    “愧对老师,成都王宫……到现在也没攻下。”

    司马修无悲无喜,“王宫的事情,我收到情报了。我倒有些好奇,一个怎样的少年,领二千之军,能把你死死挡住。”

    “可知其名?”

    “听说叫小狗福,原先是布衣贼的庄人。”

    “这是……甚的名字。如此看来,徐布衣终归是有远见的,早在暗中养将了。”

    “不过,请老师放心,这垂髫小儿,已经快抵挡不住了。”

    司马修并没有立即答话,沉默抬头,环顾着成都城的四方。

    离开凉州之时,他一直在和自家主公说,此行会涉险。其中的意思,并非是什么平蛮营,也并非是什么小狗福,而是怕被人做局。

    寻常人,他根本不会担心。哪怕是东方跛子,他也有办法击破。他所担心的,只有一人。

    这人,并非是徐布衣。而是传言中,已经死去的毒鹗。

    神交之人,相杀许久了。

    成都将入冬的寒风中,司马修裹了裹身上的大氅,径直往王宫的方向,沉步走去。

    ……

    蜀州之外,离着峪关还有一段很长的路程。一支急行军的长伍中,有一马车,被簇拥在其中。

    贾周半闭着眼,似是在沉思,又似是已经昏睡。直至许久,他才睁了眼,眼睛里满是凌厉的杀意。

    他已经足够小心,即便是各路回援的大军,都等到司马修彻底入了成都,再作启程。

    他费尽心思,不惜动摇蜀州根本,而定下的这一计,为的,便是让入瓮的司马修,死在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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