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头和秦姑父正好在开饭之前赶回来。
秦老头是个个子不高的老年人,可能是因为常年弯腰所以有些驼背,一双手极其粗糙,有许多细碎的小伤口。
秦姑父则长相平平,然而身材却非常高大,身高足有一米九的样子,跟他父母的小个子比起来简直不像一家人。
“亲家母看过孩子了吗?”秦老头眯着眼笑问。
“看过了,很健康,鼻子像她爹,眼睛倒是随了她娘。”
秦老太端菜的空隙听到这话,回道:“女孩还是随她娘比较好,像她爹就算了。”
秦姑父也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文哥儿两个就大半随了他们娘,这是件好事。”
叶瑜往桌子边一坐就开始听他们聊天。
吃饭的时候更是惊喜,豆角和排骨吸满了汤汁,油而不腻,贴在铁锅上的棒子面饼暄软而香甜,配上酸菜粉条别有一番滋味。
黑白菜就是木耳和白菜,两个都是平民冬天常备的蔬菜,黑白分明的颜色叫人胃口大开,味道清淡又清爽。
至于鲫鱼豆腐汤,则是被秦老太送进了屋子里,汤被炖成了奶白色,鱼肉里基本没刺,倒是让叶小姑吃得很香。
叶瑜在吃饭的时候才看到秦穆武出现,他的病不像他奶说得那么轻,因为他连饭都没吃两口,最后还是秦老太专门煮了一碗白粥哄着他吃完了。
一顿饭足足吃了半个时辰
吃完饭又坐了一会儿,叶老太就起身告辞。
秦老太挽留,“咋不再多待会?家里也不是没地方住,尽可以住上一晚,明天再回去。”
“不了,我今天下午还有事,得带宝哥儿去一趟回春堂。”
叶老太摸了摸叶瑜的脸,把帽子给他戴好。
“宝哥儿怎么了?病了吗?”
“那倒是没有,是去复诊的,之前开的药吃着效果不错。”
回答完又说:“回春堂里有个吴大夫医术挺好的,若是武哥儿一直没好,可以去找他看看。”
秦老太闻言点头,“武哥儿也吃了几天的药,就是一直嚷着没胃口,一点油腥都吃不下,天天就是喝白粥吃咸菜的。”
叶瑜倒是觉得这是不是因为他伤到肠胃了。
正好秦老太也说到这儿,“估摸着是吃药吃伤了,明天就去回春堂叫大夫看看。”
“别送了,赶紧回去吧,这天还怪冷的,别冻着了,等过年正哥儿和小北还得带着俩孩子过来呢,到时候让叶河他们带你们玩。”
秦穆文心心念念去柳河上滑冰,从这之后就天天掰着手指头算还有多久过年。
接着叶老太就带着叶瑜回了叶氏卤味,此时铺子里的客人依旧很多,但比上午那会已经是少了不少,至少能让人有喘口气的时间。
叶父见两人回来,忙把手洗干净。
“时候差不多了,咱这就走吧。”
“成,那我跟你们一起,老大老二你俩看铺子。”
叶瑜揉揉眼睛,不由得捂嘴打了个哈欠,小孩的身体体力实在是堪忧,他竟然这样就累了。
叶父一把搂起叶瑜,“来,爹抱你。”
幸好回春堂离得并不远,很快就到了。
今天正好轮到吴大夫出诊,他见到叶瑜三人后立马站起身,笑道:“孩子脸色都比上次来时要红润。”
“你们跟我来,孙大夫的房间在最里面,你们是今日第二个过来找他问诊的,前头那个刚走没多久。”
说是最里面的房间,其实也是最豪华的一个,该有的家具应有尽有,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茶香,甚至桌上还摆着一套青瓷茶具,一看纹样就知道是精品。
孙大夫本人端坐在茶桌后,他头发花白,长及脖颈的胡子也是白色的,但是脸上的皮肤却很光滑,这让叶瑜第一眼望去的时候竟然没办法辨别他的年龄。
他得知来意后,将手里的书籍放下,和蔼地笑笑,冲叶瑜招手,“小儿过来。”
叶瑜盘腿坐到蒲团上,将手里伸出去,顺带把袖子往上捋了捋。
然后孙大夫开始凝神诊脉,他半晌都没说话,导致屋里的气氛渐渐凝固起来。
“这孩子从脉象来看是个不足月生产的,但好在出生后调养的不错,只是最近白天是不是容易疲乏?”
这话问的是叶瑜。
叶瑜便点点头表示没错。
“那就是了,”孙大夫摸摸胡子,“这孩子硬要说是没有病的,只不过受不得一点劳累,而且一到冬天就容易疲乏,这没办法,只能好好养着。”
他又问了问之前吴大夫开的药。
“药是没问题的,可以改善他体内的寒症,今年冬天是不是就没有往年那么畏寒了?”
叶父对此很有发言权,“是啊,要是放在去年,一整个冬天都出不了门。”
“那药继续吃就行了,要是有条件的话每晚睡前可以用药粉泡泡脚,我重新开个方子,要麻烦这位老太去柜台取一下药。”
等叶老太出了门,孙大夫就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点心放在桌上,“尝尝看这个果脯,是梅子的,酸酸甜甜应该和你们小孩的口味。”
然而他转头看向叶父的时候面色却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有件事得跟你这个当爹的说一声,这孩子在生育方面可能要艰难些。”
他是特地将孩子奶奶支走的,如今大多数人家都看重男孩,但若是于生育有碍的男孩怕是不行,看这孩子穿戴,在家里应是颇受宠爱,然而就算如此也不能高估人性。
叶父闻言一怔,就连叶瑜都愣了。
见他们这副样子,孙大夫便安慰道:“不是完全没办法,只是比旁人要更难一些,但是只要按照药方吃药,体寒的情况就会得到改善,我刚才说的是最坏的可能,只是让你心里有个底,通常都不会发展到这么严重。”
叶父却凝眉问道:“于寿命上可有妨碍?”
孙大夫惊奇地望了一眼他,“寿命倒是并无大碍。”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突然幻视了一下,平民尚且爱子如命,越尊贵的人却越放不下手里的权力,子壮父弱,此乃祸家之源啊。
不过这与他没什么关系了,他已经告老还乡,如今只是东海郡一个小小县城的大夫。
叶瑜对成婚一事一向看得极淡,有没有孩子也无关紧要,只是不知道他爹娘如何看待。
叶父能如何看待,他自然是没啥想法,从他受伤那时起他就已经做好一辈子都没孩子的心理准备了,有了宝哥儿便是意外之喜,至于有没有孙子他就更不在意了,在他眼里,最重要的还是宝哥儿的身体。
“寿命无碍就好。”
孙大夫听到这话心情似乎变得极好,他把那包果脯包好放在叶瑜手里,慈眉善目地说:“这包果脯给小儿甜甜嘴,是内人亲手做的,喝完药之后可以吃一颗去去苦味,和药性不冲突。”
没等叶瑜拒绝,他就已经收回了手。
正好这时叶老太拿着包好的药包走了进来。
她问道:“大夫可还有旁的事?”
孙大夫摇摇头,“无事了,千万记得按医嘱吃药。”
随后叶家三人交了诊金和药钱便从回春堂离开。
回到铺子里,叶老太便开口:“趁天还没黑,我就先带着宝哥儿回家了,要不然晚上太冷了。”
叶父对此并没有意见,他和叶老大一起把三人送到门口。
并且嘱咐叶老二道:“宁愿路上走得慢点,也不要着急,看清路再说。等过年的时候我俩再回家。”
叶老二立刻点头,“你们就放心吧,还不相信我赶车的技术?”
回去的路上他赶着驴车稳当的往叶家村走,自是一路平安。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叶母她们早就做好了晚饭。
一人一碗香稠的小米粥,配上窝窝头,咸菜是一碟萝卜干。
萝卜干是叶家最常吃的咸菜,做法也很简单,选新下来的白萝卜洗净切成细细的条,放在碗里用盐仔细揉搓到水分完全被控干,接着在阳光下暴晒,等晒到萝卜条卷曲起来就算是晒好了。
把晒好的萝卜干过一遍热水,泡开之后再沥干水分,加入糖和辣椒抓匀,如果家里有条件,可以再淋上一勺热油,这样做出来的萝卜干,既开胃又下饭,配饭配粥或者是配饼和窝头都很合适,甚至还可以用来炖肉,十分解腻。
做好的萝卜干存放在坛子里,一直到两三个月之后都不会坏。
这些事细细说来就显得很多,但其实也不过是过了一天而已。
叶瑜躺到炕上的时候却是沉沉舒一口气,只感觉全身都放松了下来。
他换了个姿势进入空间,睡前得先满足他的好奇心。
嗯…
酥油鲍螺原来真是一种乳酪制品,在明朝张岱所写的作品里,是这样介绍它的,“熬之滤之漉之掇之印之,为带骨鲍螺,天下称为至味。”
就相当于现代的奶油制品。
原来如今已经有了奶油啊,那蛋糕是不是也能制作出来。
他对蛋糕倒不是十分喜爱,只是突然联想到了,并且这种软且甜的口感是许多人都拒绝不了的。
就算不用来卖钱,用来给家里人尝新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要做奶油还需要牛奶,如今他们家没有买到母牛的门路,就连上次在集市里卖的牛,都是小公牛。
叶瑜也不知道用羊奶能不能做出奶油。
不过就算能做出来也得等母羊下崽有了奶才行,这样一看,他们家那两只羊还真的是很重要的财产,羊毛能够用来织毛线,羊奶能喝还能做奶油,简直全身上下都是宝。
叶瑜本想继续查看,但他显然是高估了自己的精力,还没等翻页就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陷入沉沉的睡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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