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初升, 郝娴和她的小伙伴们踏上了返乡旅程。
回头望去,与记忆中并无半分变化的河西村,重新变成了遥远的地标, 再见又不知何时。
“照这速度,咱们大概要走多长时间?”
踏云追日, 本是副极美好的场景,然一行人硬生生将自行车挤成了面包车,实在好看不到哪里去。
想要它保持原有的速度,更不可能。
裴霁发愁:“最快也得一天半吧,不然我带着周林周云先走, 你们按来时的办法慢慢赶路,一起在天河城汇合?”
没其他人拖累,裴霁一天之内赶到天河城不成问题。
郝娴打开灵兽袋, 咩咩死活都不肯出来。
“算了, 没你的云团, 让他自己带着毛毡狗一路跑过去怕是不太现实。”
况且如果有办法, 她本人也不太想坐铁皮盒子里丢人现眼。
大人们能等,女婴周云却等不得。
没过多久,刺耳的哭声就响在众人耳边,钻的人耳膜生疼。
正好不远处路过李家沟, 大家索性便在李家沟先落了脚。
周林去村里寻人,给周云讨口牛奶羊奶喝,白依竹和郝娴则在另几人的围观下, 手忙脚乱给周林换尿片。
清理尿片不过几道简单法术, 包裹尿片却是个技术活,两人谁都没养过孩子,手忙脚乱折腾了半天, 直到周林返回才勉强把孩子重新裹严实。
“小人,见、见过仙人。”
周林身边跟着一位牵母羊的老农,面对郝娴几人很是紧张,哆哆嗦嗦俯身要拜。
郝娴赶忙使法术将人扶起,又用眼神询问周林。
周林脸颊微红,指着羊摇头:“我不会挤奶。”
老农也看到了几人手里的女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郝娴担心他误会,赶忙笑道:“老伯,这孩子是我们在乱坟岗捡的,然她还没有断奶,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喂。”
仙人的事,老农哪里管的上对方是捡的偷的,还是怎么来的。
观这小姑娘仙人面善,他便壮着胆子说出心里憋着的话:“半月的孩子,可不兴这样包嘞。”
众人不怒反喜,可算遇到个懂行的。
周林赶紧拉着老农仔细询问该如何照料婴儿,又跟着对方挤奶煮奶,羊他们是带不走的,羊奶却恨不得存上三天的量。
其他人跟着松口气,都累了许久,便趁他们忙乎的时候,各自找地方歇息。
“我有点后悔。”
郝娴叹气,悄悄对裴霁道:“说是要来看爹娘,实际上根本没同他们相处多长时间,自己就好像是个客人,别扭的很,你呢?”
裴霁假笑:“郝大叔一向对我都很好,那豌豆黄哪里是你爱吃,分明是我喜欢吃的东西,坦白交代,你是不是同他讲我的身份了?”
郝娴心底一虚,干笑。
“二狗这个名字也代表了美好的童年记忆嘛……”
“打住!”
裴霁忿忿:“一点都不美好,你不知道你走了之后的半年,我都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当初郝娴临了还不忘坑他一把,让他从一个有点怪的乖小孩,无辜变成了一个只在表面乖巧的蔫坏。
“郝村长家的晾衣杆是谁练单双杠给折断的?南瓜上是谁练瑜伽轮给插的棍子?还有那俩灌满沙子的葫芦,是谁做出来的哑铃?害我娘舀水的时候泼了一身泥!又把我骂了一顿!”
裴霁越说越来气:“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娘生怕我学坏,给我请了一大堆先生,天天教我礼仪气度,直到我回仙门,还又学了整整五年!”
郝娴心道,怪不得你现在这么爱装腔作势,原也算是‘用一生治愈童年’了。
她摸摸鼻子:“我不是还送你礼物了嘛,那可是全沧澜界独一份。”
裴霁冷哼。
“呵,请问那张画着小人背包袱的‘愚人’,是让我给你带零食的意思吗?!持杖而坐的‘女祭司’,是说你坐着我站着的意思?!倒挂的‘倒吊人’,是要我再多做两组引体向上?!还有……”
“甭管怎么说,我还是帮玄机楼给你带来了幼年占卜学启蒙。”郝娴死鸭子嘴硬:“那副塔罗牌呢?不想要你还给我。”
话赶话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裴霁一直没使用过专业手段:“对了,你现在的占卜法器是什么啊,我怎么一直没见你用过?”
裴霁表情一僵,然后立刻转换了话题。
“哎?我记得你弟弟金宝不是在李家沟给人盖房子?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我差点忘了!”
郝娴一拍脑门,赶紧去找老农问盖房子的事。
“盖房子?金宝?没听过。”
老农摇头:“你是不是记错村子里,况且谁家盖房子会包吃住,连镇子上都少有这种好事呢!”
郝娴扫了眼刚睡熟的周云,想想还是没再去找金宝。
自家弟弟一直是个乖孩子,郝村长也是个消息灵通的,不可能叫人瞒了去,许真是自己记错了。
另几人不知郝娴的担忧,喜气洋洋的谢过老农。
老农死活不肯要钱,白依竹便给老农留了几张符纸,驱邪祈福。
“郝姐姐,咱们走吗?”
周林抱好周云,走过来询问郝娴的意思。
郝娴瞅了眼逐渐高升的日头,恐再耽搁下去热起来难捱。
“走!趁中午之前找地方落脚。”
………………
天河城。
今日已是千机会开赛第七天,然大赛擂台四周围观的人不减反增,只将数尺之外都堵得黑压压严严实实。
盖因今日便是赛期最后一日,在日落之前,所有选手都将呈上最终作品,从中决出魁首。
傀儡毕竟是实体之物,比到现在这个时候,几乎所有作品都已能看出大概面貌。
而那些个看不出来的,基本也就与夺冠无缘了。
当下看来,夺冠热门有三。
一是一散修做出的攻击型傀儡,以木灵根辅以灵植构造,除其可借用原本灵植的属性发动多重法术攻击外,行动也非常敏捷顺滑,据说它甚至能够复刻使用者的技能,在幻形咒的掩盖下,也可当做替身使用。
二是一精通傀儡术的二级门派制作出的人形傀儡,其外皮采用了特殊手段鞣制出的兽皮,不需任何法术遮掩,便如真人般栩栩如生,体内则刻画的阵法与灵石,攻击性强弱则要看使用者的修为能发挥几层功效。
三便是青云门做出的巨型金属夸人傀儡,因材料和体型优势,此傀儡坚固程度在三者中最高,战力也更强横,虽目前看来动作略有些迟缓,但毕竟擂台场地有限,如此庞大的未完成品测试起来难免束手束脚。
“师父,现在赌坊档口都押人形傀儡夺魁,已有许多世家修者订购了此次千机会上的新版人形傀儡。”
同景真人揉揉手腕,接过大弟子罗凯递来的水。
“无妨,人形傀儡充作奴婢豢养已成常态,不是什么稀罕事,要在千机会上夺魁,还是要新要奇,我们的傀儡能够折叠,收放自如,这边是最大的杀手锏,你要沉得住气,不到最后决不能泄露半分。”
罗凯点头,余光瞥到最高处的一个擂台。
“那女修果真再不敢来。”
谁家的傀儡术都是辛密,即便要公开制作,也不可能挤挤挨挨全在一起,故而每位选手的制作场所,都是围绕在场地里,高高低低飘在半空中的圆形独立平台。
最高处那擂台本是位置最好,瞧的最清楚的地方,上面却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极其显眼的参赛者名讳名牌,以及一只毛毡玩偶。
同景真人已对当初大胆妄言的黄口小儿失去了兴趣。
“无论来不来,郝娴这个名字也人尽皆知,不过笑话一场罢了。”
二人转身继续摆弄金属傀儡,却没发现,刚才还被他们嘲讽的玩偶鸟,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啾啾当日只被惊蛰在额头轻轻一点,直接失去了意识。
按理说它与郝娴心意相通,应早该被发现不对才是,然不知惊蛰用了什么手段,丢了这么些天,除了饕餮,谁都没有发现。
等它再次醒来,身边别说熟悉的人,便是连熟悉的场景都没有。
且不知谁那么手贱,将它关在了一个鸟笼子里,还上了锁,以它的本事是别想跑出去了。
“千机会?傀儡?”
啾啾眯眼观察了一下情况,算算日子好像没过去多久时间。
可它前后左右找了半天,又用神识扫了一圈全城,哪里都没有郝娴的影子。
“完了,小娴娴不会走了吧?”
“啊啊啊!来人啊!!放我出去!!”
啾啾心下一急,顾不得那么多,扯着嗓子,使出自己唯一会用的扩音诀便喊。
“哪个挨千刀的小贼,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公然偷鸟!小娴娴你快来救我啊!……诶?等等,旁边那个,你干嘛往金属疙瘩里塞布娃娃?”
它一副高亢嘹亮的嗓子,就像是按开了擂场的暂停键,所有人齐刷刷向这处望去。
“布娃娃?”
同景真人动作一僵,赶紧掩住袖口:“谁?!谁在血口喷人!”
然众人在看清说话之物时,全部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它?它不是玩偶吗?!”
群众揉揉眼睛:“唬老子!它他妈的再做的栩栩如生,那也是只娃娃啊!”
同景真人也愣住了,袖口里的晴天娃娃‘噗嗤’一声滑落在地。
不过现在没人关心他,都在看着台上‘叭叭’喊个不停的毛毡鸟。
“救命啊!有没有王法啊!快放我出去啊!”
雅座上的璇玑真人猛的起身,直接掀翻了身下座椅。
“怎么可能?此物体内为何没有魂魄?!”
他一把揪住主办方青云门派来的会场执事,眼睛冒出两团兴奋的火焰。
“那东西到底是什么?郝娴又是谁?快!我现在就要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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