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场擂台结束的早,  轮到郝娴的时候还未到午时。

    沃土白日极热,尤其到了中午,没有茂密树木遮蔽的草场被日光烤的像个火炉,  吹到脸上的风直热的发烫。

    观众们脸上连颗汗珠都看不着,刚冒出来就被烤了个一干二净。

    合欢弟子们支了个小棚子遮阳,自带降温挡风结界,  跟空调房似的舒服,很快就聚了一大堆人蹭凉。

    “你们合欢这次怕是不好过了。”

    人聚多了就爱八卦,有人同情的拍拍广衡肩膀:“看到涂仙晴手里那把剑没有?断云门压箱底的东西,名剑榜上能排前十!”

    广衡身为剑修,哪能认不出涂仙晴手里的虹光剑。

    见郝娴被这么个剑混子压着打,  心里更是来火:“渡劫大修所用之剑,  她能拿得到,也得能拿的起,她涂仙晴那是剑道吗?那就是瞎砍瞎劈,  我看换把刀过来也是一样!”

    擂台上,  郝娴甩着自己的小红鞭,左抽一下,右电一道,  观众看着她绕场跑来跑去都觉得累,  可她自己确实气不喘,声不颤的,  还在叭叭不停嘴涂仙晴。

    “宁云真人?踩地捧高气跑了师父,  连名字都不要了?”

    郝娴自身体恢复发育以来,  个子就见天长,  都好几十岁了还窜一窜,  比上回涂仙晴见她时还高了几分。

    如今约么一米七五的大个子,  低着头,眼神就在涂仙晴的脑袋尖上,跟个猴子似的嘚瑟模样很是遭人烦。

    涂仙晴脚下用力,持剑击向郝娴,心里冒火嘴上冷笑。

    “那本就是我的道号,你没有吗?哦,你还未到金丹后期,不配称呼道号!”

    郝娴险些被逗笑,偏头躲过便道:“也就你这般好名的人才拿道号说事,金丹后期?用师父的剑骨换来的修为,你用着还真顺手。”

    明明大热的天,郝娴这话却冰冷的像寒冰天冻出的利剑,直戳入涂仙晴心口。

    涂仙晴眼睛里瞬间便冒出了火,但沸腾的,却是擂台下的人群。

    “不是说邱从云是自断剑骨?”

    “害,断都断了,还不让人家徒弟拿走再用了?”

    “你这真就是外行话,你当剑骨是破树杈子,谁揪谁用?况且就算是树杈子,揪下来也死了啊。”

    有懂行的人好心解释。

    “剑骨断了,剑气就散了,想要收拢剑气,就得用秘法,这本是邪修一种极其残忍的法门,也叫抽剑骨,不过以邱从云的修为,此举自然是自愿的。”

    广衡听出这人正是刚才同情合欢的那位,回头一看。

    “咦,你不是断云门的人?在第一关试炼里……呜呜呜。”

    广衡话没说完就被对方捂住了嘴。

    围观群众先是哦了一声,然后齐齐调整站位,将这位‘知情者’挡了个严严实实,连一根头发丝都露不出来。

    这人松口气:“谢各位大义!”

    旁人摆摆手:“兄弟,别客气,还有什么猛料你尽管爆,我们给钱!”

    一传十、十传百,擂台赛没有邱从云,擂台下却尽是邱从云的传说。

    如他幼时家道中落,流落街头时被断云掌门带回山门,测出天灵根后便留在掌门座下日夜不辍勤学苦练,成为当时沧澜界最年轻的金丹修士。

    如他第一次参加群英会就所向披靡,碾压所有对手一举夺魁,彻底奠定了断云门在四大仙门中的首宗之位。

    而说起邱从云的两位前弟子,断云门内年长一些的弟子都知道,当初涂仙晴姐妹俩在邱从云座下真是半点委屈没受,邱从云自己早早没了爹,就拿她们当女儿养,要什么给什么,给着给着,就传出了些不好听的流言。

    “……我师兄说,无

    论私情是真是假,邱从云对这两个弟子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当初那位长老逼着邱从云说出给他写情诗的女弟子是谁,邱从云硬是咬牙没说,宁愿被抽剑骨,将自己整成个废人也要全了弟子的脸面。”

    “所以邱从云到底有没有喜欢过那两个女弟子?”

    “没有!”

    裴霁的小师兄杜兴泽,辟谣的十分斩钉截铁:“前些年我们去合欢做客,我亲耳听到邱真人说自己跟女弟子没有私情!”

    妙辛儿扭头:“怎么哪都有你?你到底哪个宗门的啊!”

    杜兴泽:“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这场无论你们输了还是赢了都不好受,涂仙晴可是有大背景的人,大师姐要是伤了她,就等着老家伙来跟你们秋后算账吧。”

    广衡耸肩:“还用你说?从她手里的那把剑上就看出来了!”

    郝娴和涂仙晴打了一个时辰还未分出胜负,台下早吵吵的像开茶话会,无论比赛结果如何,今天的瓜都算是吃饱了。

    而产瓜的涂仙晴,却因擂台的隔绝结界,对台下议论一无所知。

    正如广衡所说,涂仙晴拿得到虹光剑,却未必能驾驭的了,打到现在,已经不是自己在挥剑,而是虹光指挥着她。

    涂仙晴持剑的右臂已经快要失去知觉,但她心中却越发舒畅。

    光嘴上逞能有什么用,还不是被自己打的犹如丧家之犬。

    “郝娴,你想认输吗?不可能的,我方才已布下了结界,没人能听到台上的声音,也没有人会救你,抢了别人的东西,就得还,邱从云早应该死在断云,他也不应该有别的徒弟!”

    经多年修习,郝娴的神魂强于旁人数倍,她早看出涂仙晴的杀意,以及,几欲透支的身体。

    但还不够!

    郝娴很少这么讨厌一个人,恨她伤了安瑶,恨她险些毁了邱从云一生,还不知悔改。

    所以,她也要让涂仙晴尝尝邱从云所受的苦,也叫她知道,什么是有苦说不出!

    实打实接了涂仙晴一剑,一直拿在手中的火红长鞭被拦腰斩断,软趴趴的落到地上。

    郝娴连看都没看一眼碎掉的武器,而是从掌心唤出了雷心藤。

    “你不是一直想要?你可敢取?”

    遛了涂仙晴一中午,也是时候该收回利息了!

    涂仙晴瞳孔猛地一收,果真收拢剑气汇于剑身,一剑戳向郝娴眉心,欲杀了郝娴取出雷心藤。

    有了虹光剑,她并不是很在意有没有雷心藤,但只要是她的东西,就不能让给别人!

    然郝娴却一反常态,并没有躲闪,而是直接用雷心藤卷住了虹光,将其牢牢锁死。

    “噼啪——”

    剑身腾的闪出了无数细密蓝光。

    方才看似涂仙晴追着郝娴打,实则郝娴一直引着她向虹光剑中注入灵气。

    身为邱从云的弟子,即便不用剑,又怎会完全不了解剑?

    有年头的古剑似人,即便未生出剑灵,也有了自己的意志,这种意志懵懂而不知善恶,又极为好战,涂仙晴不断催动剑身,催化这种意志变得更加活跃。

    而一旦剑的力量超过了持剑之人,那剑要如何,便由不得人做主。

    雷电之力顺着雷云藤流入虹光,虹光又将电流打在涂仙晴身上。

    涂仙晴敏锐的察觉到危险,却赫然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摆脱虹光。

    这一刻,打擂之人变成了虹光,而涂仙晴,成了打擂的武器。

    顶尖的钢铁会在雷电的淬炼下越来越闪耀,而脆弱的人修,却不一定能抗住一次次恐怖的雷击。

    在台下观众眼里,战况还是原来的样子,涂仙晴将郝娴压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被动防守。

    而事实

    上,涂仙晴被电磁感应吸在长虹剑上,想松手,松不掉,想后撤,长虹剑活了,追着郝娴的雷心藤打,根本不听她使唤。

    她的身体正在一次又一次被雷电击中,疼的她别说再骂人,便是喊都喊不出来,五脏六腑中也尽是破碎产生的淤血。

    郝娴打着打着就笑了,抽空还跟系统聊了两句。

    “我现在才发现,电人玩也挺有意思的,我得感谢你啊田叔,你对我算是手下留情了。”

    雷心藤在她身体里总一憋就是好几年,放出来之后,哪怕比不了天雷,那也能比得上两条高压电。

    涂仙晴若不是修士,电第一下的时候就得玩完。

    还要雷心藤?当她的东西真那么好抢?知不知道钢铁是怎样练成的?!

    远处高台上观战的岳和光脸上露出丝笑意。

    “涂师姐的剑意,愈发有长老的剑道风范了。”

    往日岳和光总认为涂仙晴天赋一般,只有幸得邱从云教导,剑术才这般扎实。

    而今天这场,看到最后却让岳和光感叹原来其天赋也颇高,竟能这么快摆脱邱从云的痕迹,一招一式尽显虹光剑前主人的剑道剑意。

    不料,身边傅景却是皱起了眉,只说了一句话便转身而去。

    “不用看了,涂仙晴输了。”

    岳和光不解掌门话中之意,正欲追问,却见涂仙晴又从怀中取出了一物。

    “糟了!掌门!”

    他方喊出声,擂台上的涂仙晴已经将手上符箓拍在了剑身之上。

    顿时,整个擂台都化为一片火海,继而‘砰’的一声,由内而外炸成了漫天碎片。

    岳和光只觉余光一晃,傅景已经冲向擂台。

    当傅景看到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涂仙晴,心紧紧提到了嗓子眼。

    他不担心郝娴,也不担心围观的观众,他是怕涂仙晴出事,自己回到宗门恐难承受长老的怒火。

    那张符箓中蓄有涂仙晴同族长老的一缕剑意,渡劫期长老的一击哪怕发挥不出十分效力,也能将金丹修士击个魂飞魄散。

    若是往时便罢,可如今擂台布有结界,这一击,涂仙晴哪里逃得过去。

    傅景几乎是抖着手,将涂仙晴从灰烬中捞出来。

    再一探脉,筋脉具断,五脏六腑齐碎,而剑骨……哪还有什么剑骨,连后背脊梁都寸寸裂开,怕若不尽早救治,今后再无法站立。

    “郝、娴!”

    涂仙晴从牙缝间挤出两个字,再一开口,嘴里流出的血便沁湿了脖颈,一双眼睛狠狠盯着傅景。

    “她害我……报仇……”

    傅景疲惫的闭上双眼,掩住眼底的不耐。

    “如何报仇?她自始至终都没主动攻击过一次,反是你自作自受,强行催动虹光和符箓,师出无名,我断云丢不起这个脸!”

    虽修无情道,可连成的都飞升了。

    邱从云是傅景亲手带上山的,又怎会没有真感情在?

    他忍了涂仙晴这么多年,如今又要因她的愚蠢受牵连,心中真是厌恶之至。

    反正都要承受那位的怒火,见她仍执迷不悟还在挑事,真是恨不得她死了干脆。

    但傅景心里也清楚,无论如何总要给长老一个交代。

    好在那郝娴就算不死,也应是废了,就算侥幸还能喘气,下一场……

    “第三场,获胜者郝娴!”

    傅景猛地抬头去寻人影。

    怎么可能?!

    擂台都碎了,郝娴怎么可能还能晋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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