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霁兴冲冲迎上去, 不料对方却没有跟他攀谈的兴致。
夜色沉沉,细密的粉末几不可见,更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极轻极碎, 飘在空气中久久未沉。
合欢出品, 必属精品, 莫说是一旁卸货的凡人,便是筑基修士也多看不到王承天瓷瓶里扔出的东西,但以郝娴等人的目力,还是在其泼向裴霁的第一时间就看了个清清楚楚。
沧澜界的律法并不像蓝星那般完善严苛, 但如‘极品合欢散’这般不甚敞亮的药物,非正常使用也会受到道德的谴责。
又因其见效奇快,效果极佳, 购买起来非常困难,跟蓝星差不多, 属于不能胡乱购买的处方药。
郝娴第一眼看那人手中的瓶子就觉得眼熟,因为她的好友季平就是合欢宗里投机倒把的活跃份子之一,合欢镇上卖的最好的那几味药,他没少拿给郝娴显摆过, 尤其是这种极难搞到手的‘极品合欢散’。
而贴标这种事, 几乎是季平一类二手贩子进货出货时心照不宣的隐形规矩。
毕竟若是被执法堂逮到无医嘱买卖一瓶,就都得被关上几个月, 若是卖给了不法分子、邪修恶修一类, 更是非但几年都别想出来, 还得亲身试药尝尝教训。
据季平说, 他有个不能透露姓名的朋友, 在年少轻狂的时候做事不谨慎, 被执法堂修士给钓鱼执法了一回,然后就被迫亲身尝试了一下这药。
据这位朋友形容,磕完药的自己,就像是配种的猪,恨不得生出一整个沧澜界。
这让当时还曾年幼单纯的郝娴,心灵大受震撼。
故而在看穿瓶子贴标的瞬间,郝娴脑子里就闪过了这句振聋发聩的试用体验。
“妈耶!”
也多亏了裴霁自己个儿冲的快,其他队友都被落开几步之遥,又由他一挡,谁都有幸没挨着。
可即便离得远,郝娴还是捂着嘴抽的那口凉气。
“二狗!掩息!那个不能闻!”
“哈哈哈!晚了!”
王承天仰头大笑,一瓶原是十次的量,本来让裴霁挡回去一些,又落到地上一些,如今这一笑,至少还剩五次的量,就被他吸了个七七八八。
王承天在来之前,便已经在心中打好了算盘,做好了计划。
能化形两只‘妖兽’明显是一雌一雄,若能两只都得自然是最好,若得不了,就先抓了公的这只,也更衬自己的威风。
而母的那个,没了公的作伴,就算跑出去,也跑不远。
抱着这样的念头,王承天一开始便是冲裴霁而去。
天助他也,许是二者间真有几分主仆缘分,那雄性化形妖兽竟也满脸欢喜的向自己迎来,早知如此,他便不浪费御兽散了。
想到日后便能拥有一只可化形,能人言的灵宠,王承天心中大喜,激动的心神荡漾,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奔腾,恨不得立马将其揽入怀中,再踏剑而去,关进洞府狠狠的炼化一番。
他目光热辣辣直勾勾的盯着裴霁,软声道:“再说了,你本来就是我的,闻不闻,又有什么妨碍?”
对面的裴霁,闻言同样也是气血上涌,自己好好一个大男人,竟被另一个男人言语轻薄,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气的浑身发抖,连话都说不利索:“你这人在说什么?!什么你的我的?!你、你……”
郝娴在后面看着直着急,都什么时候了,还跟人家辩论呢?
“二狗!快走!那东西是……”
她清白一姑娘,又是合欢弟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实在说不出名字来,干脆直接冲过去,一把扯住他的袖子便走:“快走,有毒!”
裴霁刚刚抄起旁边装卸货的锁链,准备把对方抽成猪头
,就脚下一轻,被郝娴生生给扯飞了起来,又落到水灵龟的龟背上。
水灵龟一开始还不情不愿的,却不曾想断云门那修士跟变·态一般,满面春光摇摇晃晃就向自己扑了过来。
王承天眼前已经迷离到难以聚焦,似是再没别人,只有这群灵兽在眼前晃荡。
他心中生出一丝疑惑和警惕,但也仅仅是一闪而过,瞬间便被强烈的欲·望所占据,哪怕脚下站都站不稳,身下那处也热的发烫,但他脑子里却只剩下一个念头,坚定不移。
“想走?一个都走不了!宝贝们,乖乖听话别动,你们都是我王承天的!都得跟我回洞府!”
在水灵龟漫长的妖生中,见过不少想抓自己的修士,却还是第一次见想跟自己交·配的。
他吓得拔腿就跑,四条小短腿倒腾的都快赶上饕餮了,连龟壳上的裴霁都几乎化为了一道残影。
其余人自不用说,一个跑的比一个快。
尤其是知道真相的郝娴,掩息还觉不够,又将衣领扥起来罩住了大半张脸,恨不得浑身皮肤都变成塑料,毛孔半分透不得气才好。
眨眼间,栈道下面的郝娴几人便消失了个干净,王承天骤然失去了目标,脑中却还不甚清明,浑浑噩噩向周围扫视了一圈。
“我…我的……”
一圈转过来,空气中仅剩的那些残余粉末也被他彻底吸了个干净,顿时如脑后被敲了一闷锤,唯一一丝理智也消失不见,看谁都像是赤·身·裸·体风情万种的美娇娘。
身后不远的王兴还没来得及躲,就被他一把擒住,给按在了石壁上。
“老祖宗!您在干什……啊!”
王承天抓妖兽这事本来就想的是速战速决,如今虽出了意外,但从他出现,到郝娴等人逃跑,总共也就是几句话的功夫。
可就是这么几句话功夫,围观众人如听得是目瞪口呆,看的是瞠目结舌,自觉平生皆是没见过这般不羁放荡、口味独特的修士,一个个都傻了眼。
王兴的一声惨叫,倒叫大家回过了神。
“老祖宗?那他俩是……”
“那人我认识,王兴啊,他不是说有个断云门的太爷爷,好像是叫王……承天?!”
正在议论,王承天猛地一转头,又淫·笑着使法术吸来不远处的另一修士。
修士连反抗都没来得及,衣衫已被王承天的法术撕成碎片。
“妈呀!”
众人吓得撒腿就跑,便是王兴自己带来的几个王家修士,都借着王兴被压在王承天身下的机会,能有多远就跑多远。
往日热闹不输镇子的栈道集市,很快便只剩王承天三人。
直到断云门上面的修士发现今日迟迟未有货物补给,下来查看,才得知此事并通报执法堂处理。
执法堂修士赶到的时候,王兴和另一修士已被蹂·躏到不成人形。
一金丹修士击晕了王承天,带回宗门一查,才发现他吸入了媚药。
执法堂长老面色铁青,一金丹修士竟然被奸人陷害,当众丢了这么大的丑,简直是明晃晃打断云门的脸。
“搜过那王家修士的魂了?是那两个逃脱之人干的?还是另有人借机暗中下手?”
被派去搜魂两位执法堂弟子对视一眼,犹豫半天,才低着头道。
“禀长老,搜过了,使用媚药的,不是旁人,就是王师弟自己。”
长老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什么?!绝不可能!也许这王家修士便是加害之人!快去再查!”
执法堂弟子心道,一筑基小修,吃了豹子胆敢加害金丹?
一人本就看不惯王家行事,干脆把话说明了。
“长老,当时旁边好多人都看着呢,
修士也好,凡人也罢,都瞧见是王师弟自己、亲手扔出的那个瓷瓶!”
长老气的一掌拍烂了木桌。
“孽畜!”
………………
另一边,郝娴是被吓得,其他几个是被恶心的,顺着山跑到都能听到大海的声音了,才找了个地方歇脚。
郝娴将衣领拉下来,喘着气好好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才回头看裴霁。
“你刚才没吸进去吧?”
裴霁身为主要受害者,到现在还没从恶心劲儿里缓过来。
“应是没有。”他硬邦邦道:“你说完掩息,我就闭气了,我真是万万没想到,断云门内竟有这般修士,明明在群英会上,一个个都是铁骨铮铮的好汉,怎么私下……”
他顺口气,又说:“便是把我们当做了凡人,也不该这般!这简直就是……禽兽!”
裴霁越说越气,又没什么骂人的词,把自己憋得够呛。
尤其是在郝娴面前发生的这一出,简直脸都丢尽了:“你为何要拦着我,不让我好好把他收拾一顿?这种人,就不该……”
“二狗!”
裴霁还没说完,郝娴便惊喜的一声尖叫。
“你看上面!”
裴霁抬头一看,心里的气也被喜悦冲的消下去大半。
也算是错有错着,这山上面,隔着云,以神识之力就能看到几座掩在山间的房舍石洞。
想来,就是断云门所在。
而此时,无事在旁边溜达的‘临时奶妈’啾啾也有新发现。
“这里有个洞穴,像是往上走的,说不准就能爬上山呢!”
一行人顾不得再想变·态王承天的事,赶紧凑过去看啾啾说的洞穴。
洞穴入口极窄,被掩在灌木后面,进入之后,反倒是愈发宽敞,郝娴和裴霁并肩而行也不妨碍。
只这洞穴并不像人工开凿,时宽时窄,上下都有突出的乱石,水灵龟这般体型扁圆的,一不小心就会被绊个踉跄。
裴霁在水灵龟前面,走着走着,就又想起了刚才的事,心里憋着火,就没留意身后,被水灵龟险些顶个跟头。
郝娴忙向左边抄了一把,将裴霁拽住。
“小心些,前面是绝路,好在上面有个洞,咱们得钻上去,你若是摔坏了胳膊腿,可不好爬。”
她不过是开个玩笑,裴霁没有回应,她也没有在意。
可渐渐的,郝娴觉得自己攥住的手腕似乎越来越烫,落在耳边的呼吸也越来越重。
洞穴中黑压压的,只有几只妖兽的拌嘴声,掌心的触感和耳边的声音便变得更加明显。
明明从小到大总是闹来闹去,扯来扯去的伙伴,现在竟让郝娴觉得有几分不自在。
她赶忙松开手,可指尖还未完全离开,就被对方反捉了回去。
“头顶这洞,你先上,还是我先上?”
郝娴回神,这才发现胡思乱想间,她二人已经走到了这条路的尽头。
“我……我先上吧。”
明明裴霁仰着头,并没有看她,但方才那种奇怪的感觉在裴霁开口的时候更加明显。
郝娴恨不得赶紧逃离两人之间诡异的气场,话音一落,便甩开裴霁的手,攀着洞壁蹿了上去。
上面是个宽敞的溶洞,连接着另外一条通道,洞中有更多的碎石,有生长在洞穴里的罕见灵草,还有一汪清澈的水潭。
郝娴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二狗!这水是……”
“二丫!”
裴霁的声音先一步从下面传来:“你过来,拉我一把。”
郝娴应了一声,两步过去就拽住了裴霁伸来的手。
本以为以她的力道,裴霁就
是个轻飘飘的纸片人,没想拽了第一下,还没拽动。
她只好双手握住裴霁,又加大力道拽了一把。
可就在她用力的同时,一条链条忽然从裴霁的另外一只掌心里飞出,飞快的缠上了郝娴束拢的手腕。
郝娴心中一慌,猛的向后撤退,裴霁却顺着她的力道,也立刻从洞穴下面跳了上来,又连翻了几下手腕。
那链条飞快转了几转,绑在另一端的郝娴就被拽到了裴霁面前,险些跌进裴霁怀中。
郝娴吓了一跳,一时间竟愣在原地,连挣脱也忘了。
“二、二狗……”
近在咫尺,裴霁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郝娴,一手紧紧攥着铁链,一手竖起食指,稍稍用力,压住了郝娴的两片唇。
“嘘。”
轻轻吐出一声气音,裴霁挥动衣袖,铁链又是一转,捆住了郝娴的腰,揽着她在洞穴里几番疾走,时不时踢开几块碎石,挪动几株草木。
郝娴被他转的头晕,刚要问他到底在做什么,便觉得后背一凉,回过神,人已经贴在了岩壁之上。
昏暗的洞穴中,裴霁鼻尖几乎快要抵住自己的鼻尖。
郝娴无法逃开他的注视,看他的眼,他眸色染着一抹艳红,看他的唇,更是红的似乎要把自己吞入腹中。
感觉到握住自己双手的手掌烫的吓人,郝娴心中顿时生出一个糟糕的念头。
“完了,你刚才同那人说话的时候,不会是吸进去了……唔……”
裴霁唇瓣含着郝娴的双唇。
“吸进去了什么?”他笑的很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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