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星辰诀》这个词, 郝娴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虽然男频爽文她看的少,可星辰诀三个字也算是如雷贯耳了,如今出现在裴霁口中, 非但没有半分高级功法的气质, 还总让她有种莫名的错乱感和羞耻感。
郝娴不由转头去看裴霁,没想耳边先响起‘可以’二字,她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吐槽出声,脑袋转回来一看, 才发现是傅景在说话。
“但我有个条件。”
裴霁:“傅掌门请讲。”
傅景说了一个人名:“岳和光。”
郝娴和裴霁面面相觑。
自群英会他与仲绮菱那场比完, 就再没见到他的踪影,本以为是败了比赛不愿见人,可今听傅景的意思, 似是另有隐情?
傅景:“除十年三成分成外,治好岳和光, 你们就能进洗剑池。”
等裴霁和郝娴离开大殿许久,执事弟子才小心翼翼的提醒傅景。
“掌门,那《星辰诀》不是已经成为了残篇?贸然观之,只会心神受损,很有可能摧毁道心,断了仙途啊。”
傅景冷言。
“你知道, 他们又不知道?他们的仙途如何, 与我无关。”
弟子更不理解掌门之意。
“那您为何还要用岳师弟的事情为难他们, ”既然有心要毁掉这两人, “直接让他们去洗剑池不就好了?”
傅景透过夕阳染成黄色的窗格,看着远处巍峨的高山。
“我已经损失了一个天才, 不能再失去第二个!”
千年浩劫将至, 断云门已经在群英会上输了第一步, 后面的路若再迈错,等待断云门的很可能就是万丈深渊。
“让他们试试也无妨,万一呢……”
………………
断云门的建筑面积实在有限,一共二十几个山峰,所有平整的地面零零散散加起来,还没合欢归元峰一个峰的地方大。
便是掌门所在的主峰‘万仞’也没比其他峰大多少,最宽敞的地方就是中心大广场,其他建筑包括掌门大殿,全围着这广场而建,跟城门楼子的围墙似的。
郝娴和裴霁二人,自然没有入住主峰待遇。
并非是断云门刻意给他二人难堪,实在是没位置,主峰除了那圈撑门面的建筑是房子,就连掌门自己,都还睡在山洞里,若再多凿几个客舍,主峰就得变成蜂巢。
不过身为四大仙门,断云门在待客方面也并不含糊,有专供客人休息的一整座山峰。
此峰峰名简单粗暴,就叫‘迎客峰’,紧挨着主峰‘万仞’,虽完整的平地拼不出一个广场,但其石壁断口甚多,高低错落与梯田相仿,间或植被也相对密集。
客舍便依着各个断口分布建造,一半凿在山洞里,一半露在山洞外,每间客舍门口刚好留着几平米的平整地,长着一丛丛野花野草,也算是货真价实的天路海景房。
如今住在这座客峰的,不只有郝娴和裴霁,还有其他合宗修士的使者。
但执事弟子说,为了凸显‘群英会前三甲的荣誉’,也因郝娴和裴霁在当下做客的修士中修为最高,就把他们安排到了最上面的那间房里。
这间房的地基才是真真切切竖起来的一根柱子,断云门本就高耸如云,从远处看,这房子哪里是住在云里,根本就是插进天里。
而从门口踏空一脚,在没风的情况下,都得自由落体三息才能掉进下一间房的前院。
郝娴和裴霁还好,在筑基时期就已经克服了恐高,可水灵龟和玄坤兽这样的海陆动物却是吓得够呛,翻着白眼直往二人怀中钻。
郝娴这才想起来忘记问傅掌门借灵兽袋,拉着裴霁便要下山买。
“不去!
”
裴霁还记着早晨水镜里自己的脸呢,当时诅咒还没消失,他邋里邋遢的样子算是传遍断云了。
一把拉回郝娴,他道:“先办正事,去看看岳和光,一个灵兽袋,断云门这么多人哪里买不到!”
于是将孵蛋鸡留在屋里,郝娴和裴霁就抱着水灵龟和玄坤兽跑回了主峰万仞,问过执事弟子后,又马不停蹄的跑去了岳和光所在的山峰。
断云门的起名水平实在不怎么样,弟子峰都是按甲乙丙、一二三这么排,岳和光是断云的希望之光,住的地方是离‘万仞’最近的甲一弟子峰,住的房间也是峰上外院最大的一座洞府,十分好找。
修士的房间大多都设有结界,郝娴和裴霁老老实实落在门口,可敲了半天的门,都不见有人应声。
又因为岳和光的洞府大,占得地方大,周边就没办法开凿其他洞府,也就是说,连个能听见这边动静,出来聊两句的邻居都没有。
裴霁想翻回去再问问主峰弟子,两个灵兽却吐得要死要活,一时半会儿动弹不得。
郝娴闲着也是闲着,手贱,就在人家结界上戳了几下。
没想这结界比纸糊的都薄,一戳,就戳了个大窟窿。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成功破门而入的喜悦,满满全是紧张。
即便郝娴是元婴,金丹大圆满修士的结界也不可能这么脆弱,唯一的解释,就是操控结界的主人已经虚弱到危在旦夕。
不用多说,两人抬腿便冲了进去。
越过宽敞的前厅,后面的洞府黑压压一片,连盏灯都未点,而洞室虽然很多,却大多都空落落的,只有最后面一间放着桌子和打坐的蒲团,一间里放着床。
岳和光便躺在那张床上,闭着眼睛睡得死沉,郝娴都走到他床边了,他也没有半点反应。
“喂!喂!”
郝娴拍拍他的脸颊,他还没醒。
裴霁伸手把脉,摇摇头。
郝娴瞪大眼睛:“人不行了?”
刚来,人就死了,这算谁的!
裴霁额头青筋直跳,很无语的看着郝娴。
“我是说,没发现什么异常!”
两人都不是医修,看不出什么所以然。
但床边上却放着个诊断册子,每一页都是不同的笔迹,却写着相同的内容。
——气息平和,经脉顺畅,昏睡原因不明。
郝娴将册子平平整整放到一边,抱着吐完苦水蔫巴巴的玄坤兽靠在床沿撸毛。
“看来傅掌门已经请了不少医修,第四页下面还有药王谷的落款呢,他们都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咱们又如何能办到?别说治病了,甚至没人知道他是为什么昏睡的。”
“昏睡的原因不好说,但昏睡的起因……”
裴霁想了想,才说。
“我总觉得,他醒不来应该是跟那只被仲绮菱夺走的镯子有关。”
想到彼时的郝娴还在进阶,并没有见到这场比试,裴霁便又解释道。
“当日打斗,我离得近,我清楚的记得仲绮菱根本没有一击落到岳和光身上,直到她用吞日盘夺了岳和光的镯子,岳和光才倒地不起。”
郝娴好奇问:“什么样的镯子?岳和光不是剑修,没见他用过别的法器啊。”
裴霁耸肩:“确实,要不是因为仲绮菱,也没人知道他还有个镯子。”
不知为何,裴霁总有种莫名的感觉,似乎下面的话并不能大张旗鼓的讲出来。
他嘴巴几番开合,最后还是传音道:“他那个镯子,似乎连傅掌门都不知道,但我却觉得特别眼熟,好像咱们以前见过。”
郝娴:“咱们?”
裴霁点头,继续传音。
“当日在小玄虚境前,来找你事,最后自爆了的那个师弟,他戴的镯子,跟岳和光手上的那只特别像!”
“什么?!”
郝娴一惊,没忍住惊呼出声。
“你确定看清楚了?怎么……”
话还没说完,郝娴就觉得怀中一空,紧接着,玄坤兽就在岳和光身上叫了一声。
“哎呦!”
“小心!”
裴霁伸手没拦住。
等郝娴转过身,玄坤兽已经在岳和光身上滚了两圈。
“妈呀!”
慢半拍搂回玄坤兽,郝娴眼睛直往他爪子上扫。
“没挠到吧?没挠到吧!”
玄坤兽四只手套少了一只,正堪堪挂在岳和光的腰带上。
“你干嘛掐我!”
郝娴:“我那不是被裴霁说的吓了一跳,才不小心……”
“完了!”
裴霁指着岳和光脖子上的一道红痕:“破了破了!”
大家赶紧凑过脑袋去瞧,几滴血珠子,正从那道浅浅的伤口里一点一点往外冒。
再看,原本岳和光还算红润的气色,现在竟慢慢开始发青发黑,没过多久,连嘴唇都变白了。
水灵龟看着倒吸凉气。
“好人被抓一道子,都得倒霉三天,他这样的,还不直接死了?!”
裴霁跺跺脚,转身就要出去找傅景,被郝娴一把拦下。
“这事被傅掌门知道了,咱俩就别想去洗剑池了!”
裴霁道:“那岳和光若是这么死了怎么办,咱俩不都成杀人凶手了!”
“对了!”
郝娴从乾坤袋里掏了半天,摸出一颗功德金珠来。
“先用这东西吊着他的魂,只要撑过三天,他应该就没事了!”
功德金珠塞进岳和光嘴里,他身上的生机确实不再有流失的征兆,可满身的黑气却还是半天没退。
水灵龟在旁边看的直咂嘴。
“我觉得咱们几个还是先跑吧,他这也太夸张了,说不是你俩下的毒都没人信,一旦被断云门发现,还不得找你俩拼命?”
郝娴也急的满地转圈。
“说得对,岳和光不能放在这里!迟早会被发现!”
裴霁看她。
“你的意思是……”
………………
趁着夜深,两人扛着贴满了隐形符的岳和光就赶回了迎客峰。
原本‘高处不胜寒’的尴尬位置,现在反成了藏人的风水宝地。
郝娴和裴霁二人自己都三天没睡,此时却不得不一眼不错的盯着岳和光,生怕他有什么三长两短,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
这般又耗了两日,好消息是,岳和光的失踪似乎并没有人发现,让二人准备好的拒客说辞全落了个空。
坏消息是,岳和光身上的黑气越来越盛,已经隐隐有部分飘散在空中,好端端的玉面剑修,现在都快成黑脸罗刹了。
等到了第三天上午,岳和光连嘴唇都变得乌黑,人眼看着就不行了。
郝娴急的身上都冒电花了,思来想去犹豫半天,最后还是咬咬牙掏出了一枚系统给的保健丹药。
“试试?”
裴霁问:“这是什么丹药?”
郝娴说:“醒脑丸。”
裴霁无语:“不是每一个含‘醒’字的丹药都能治疗昏迷,万一他毒气攻脑,直接往生了怎么办?”
郝娴无奈:“你行你来!”
裴霁在原地转了两圈,最后也咬着腮帮子,掏出一枚丹药。
“你说的对,死马当活马医,万一以毒攻毒能把人叫醒也说不准!”
郝娴问:“你这是什么丹药?”
裴霁:“渡厄丹!”
渡厄丹与一般丹药不同,不分品阶,也没有好话的差别。
其作用只有一个,顾名思义,清除污秽邪祟,是玄学修士在卜算前服用,提升神台内的纯净度,增强与天道感应的一种辅助性丹药。
郝娴:“我觉得你这东西,跟我的醒脑丸差不多。”
裴霁:“你闭嘴!”
紧张的心,颤抖的手。
两人一边祈祷,一边取出功德金丹,将渡厄丹塞进岳和光的嘴里。
丹药入口即化,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眨眼就消失在了二人眼前。
“七、八、九……”
郝娴还未数到十,就见空气中的黑气陡然一敛。
“有用!”
然二人脸上的喜色刚浮出来,床上的岳和光便猛然躬身,吐出了一口浓浓的黑血。
紧接着,他人又直挺挺的向后栽倒过去,空气中的黑气不见了,他身上的黑气却变得更加凝实,渗透进皮肤里,整个成了一黑人小哥。
郝娴只觉得自己也快要眼前一黑,岳和光同自己算是无冤无仇,这人要真死了,便是没人找她麻烦,她自己心里也一辈子都过不去这个坎。
“不行,还是去找傅掌门吧!”
她说着就要出去,裴霁却拽住了她的胳膊,指着岳和光身上那团黑血道。
“我知道了!你看!”
郝娴这才定睛去瞧,又伸出指头,在血迹上捻了一下。
“丹毒?!他一个剑修,怎么会有丹毒?!”
裴霁便把当日仲绮菱与岳和光比赛的过程,完完整整同郝娴讲了一遍。
“若我所料不错,岳和光的进阶速度,同那镯子里的鼎炉脱不了干系,现在这般,也正是因为吃了太多的丹药,丹毒难除!”
郝娴在前两天听到裴霁说什么镯子的时候,便隐隐猜出那又是一个系统,如今再听他详细描述丹炉幻景,算是彻底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不过先前惊讶过一回,这回郝娴就淡定多了,毕竟系统这事,她都见过好几个了。
但裴霁分析的内容却让郝娴眼睛一亮。
“这么说来,原本丹毒都积攒在体内,被你的渡厄丹一冲,反都被激了出来,也方便我们对症下药?”
裴霁点头。
“现在该去寻傅掌门了,像他这般深的丹毒,还是得找医修来看看才行。”
两人没再耽搁,直接去万仞峰寻傅景。
傅景本来在同长老们商议合宗的诸多事宜,听到同岳和光有关,当即抛下众人,急急随他们赶回了客峰。
“丹毒?”
傅景先是十分讶异,但很快,想到岳和光晕倒前的异象,他也觉察出了缘故。
对郝娴二人郑重拱了拱手,傅景道:“此事不宜外传,还请两位能保守秘密。”
似是觉得空口无凭难以保证,他想了想又道:“我会立即派人寻药王谷谷主,在这段时间里,二位尽可逛逛断云,除宗内禁地外,包括藏书楼,都可前去一观,至于洗剑池,待阿岳康复,依然作数!”
郝娴和裴霁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傅景的意思。
这是用藏书楼学习的机会,堵住二人的嘴。
岳和光的脸面,与二人无关,保守秘密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
他俩于是都点了点头:“请傅掌门放心,岳和光之事,我二人定不会在外多言。”
为了‘保守秘密’,岳和光仍然被放在这高到没朋友的客峰一号院,傅景留了个年轻的小执事,让他照顾岳和光的起居,顺便为郝娴二人介绍断云。
两人直到今天,才有了当客人的感觉
。
郝娴见执事弟子忙前忙后为岳和光更换衣物,递给他瓣橘子,不解的摇着头问。
“真是看不懂你们断云门,当日我俩去找岳和光的时候,房间里别说人了,连他身上都没盖件被褥,说傅掌门不在乎他吧,可今日却愿意抛开所有事情,立刻派人去找药王谷谷主,谷主的出诊价格可是贵的很,怎么也比一床被子值钱吧?”
执事弟子也看看他,似乎同样不懂她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宗门子弟,只有在有价值的时候,才会被慎重对待,如果没用了,何必要在他身上浪费心血?”
裴霁看过来:“这样做,未免也有些太薄凉了些。”
“薄凉?你们还真是天真!”
执事弟子皱眉:“一个人重要,还是一个宗门的人重要?再浩劫面前,一个人根本无法力挽狂澜,但一个宗门,却需要保住根基,才能长久的发展下去,如果宗门没了,这千千万万的人又该如何?”
郝娴前辈子生长在人道主义国家,这辈子更是生长在民主到有些不靠谱的合欢宗里,十分不认同对方的话。
可她正要辩驳一二,那执事弟子却已经抱着东西出门了。
裴霁拦住她:“一个宗,有一个宗的治宗理念,我们只是来做客的,他也只是个小执事,多说无益。”
郝娴只好叹口气,不再多言。
也许是因为玄坤兽的诅咒已经过期,也有可能是他们误打误撞真的找对了办法,小黑人岳和光虽然还在一直沉睡,但生机未减,情况也没有进一步恶化。
在等待药王谷谷主到来的这些天里,郝娴和裴霁先来无事,索性真去了藏书楼。
一个是真为了学习,一个却是想找两本闲书看看。
断云门的藏书阁同样建造在山洞里,呈螺旋形的一条狭窄的甬道,其中间没有书架,而是都密密麻麻贴在两侧岩壁上。
郝娴书都没看,走两圈先快走晕了,随手拿了好几本,都是各式各样的剑谱。
她只好又跑出去,问门口的藏书阁执事。
“您好,请问话本一类的书籍都放在哪里?”
执事一脸迷茫:“话本?藏书阁里怎么会放那种东西!”
郝娴:“那杂记呢?游记也行!”
执事还是摇头,面上已经带上了几分不赞同。
“你们有掌门特批才能进入藏书阁上三层,这里只有剑谱,你们应当好好珍惜,杂记游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许藏书阁里有,但我从未听有人提起过,大家来这里都是寻上层剑道,你莫要浪费机会……”
他教育了郝娴好长时间,只把郝娴说的脑瓜子疼,最后无奈落荒而逃。
当着执事弟子的面,郝娴虽然是一副受教的样子直点头,可私下,却觉得这里也太压抑冰冷了些。
况且,在她问话本杂记的时候,明明旁边好多小弟子都竖着耳朵听呢,明显是很有兴趣的样子。
回到藏书洞里,盯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剑谱,郝娴决定给小弟子们发个福利。
从兜里掏出纸和笔,郝娴写下了一行标题——《沧澜星辰诀》。
裴霁一直盯着郝娴,见她开始写东西,不由凑过来看。
“《星辰诀》?你竟知道这本剑谱?”
郝娴叼着笔摇头。
“当然不知道。”
裴霁跟着她所写,继续看内容。
“怎么开篇是个五灵根的傻小子?剑谱呢?”
“谁说是剑谱了!这是话本!”
郝娴不耐烦的推开他。
“你就当是《星辰诀》的同人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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