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因煞潮缘故, 各大宗门的修士有不少在属地清煞净煞,可掌门继任大典这么重要的事情,总应叫回来大部分才对。
可如今, 断云门的修士何止是有点少,根本不足他们上次来时的十分之一。
“许是还未赶回来?”
郝娴也想不明白, 又猜不出原因, 只犹豫道:“离大典还有三日呢, 我们算是来的早的, 万象塔和蓬莱阁的人不是也没到吗?”
裴霁心道, 外宗修士与本宗修士能一样吗,他们不过是来观礼的,断云可是换了自家掌舵人。
他正要再说些什么,二人便被几位巡视弟子给恭恭敬敬请回了客院, 还嘱咐他们若有事请告知接待弟子, 宗门近日事务繁多怕照看不周云云。
话说的很漂亮,实际意思,却是警告他们没事不要乱跑。
两人一听,更觉得奇怪, 上回来的时候,岳和光出了那么大的事,傅景也几乎是将两人放养, 只要不闯禁地,爱在哪儿溜达都没人搭理, 哪像现在, 厨房都没到就给拦了下来。
第二遭来此, 郝娴和裴霁对断云门内地图都熟的很, 没借口搞什么假装走错路的小把戏, 老老实实回了客院。
这回倒是没住在云顶上的一号院,因前后脚抵达,裴霁也不挑,安排的院落就挨在了一起,一个是山间小屋,一个就成了半拉窑洞,万乐天直乐,跟红鸾说裴飞尘来了定受不了睡土坑。
玄机楼楼主裴飞尘是第二日才来的,听说裴霁已经到了,还很诧异。
“我并没有告知霁儿,还以为他不耐烦来这种场合,谁想竟比咱们还先到一步。”
万乐天坐在院子里喝茶,斜眼笑他。
“人家无光真君可是自己揣着帖子来的,你这爹当得也算是可以瞑目了,老来得子,还没怎么教就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这夸赞可真够难听的,裴飞尘脸黑了,懒得理他,一甩袖子进了屋。
“霁儿呢?”
他问接待弟子。
接待弟子恭敬道。
“回裴楼主,无光真君与郝娴真人今早说是门内闷的慌,要去下面镇子上逛逛,已出去了一个时辰有余,可要将二位真人请回来?”
裴飞尘指节在桌子上敲了敲,好一会儿才摇头道。
“不必了,难得他能放松一下,哦对了,请问贵宗掌门在何处?现在应该是傅掌门管事,还是岳掌门劳心?”
接待弟子面露为难之色。
“您知道,这次掌门继任相较以往略急,需要准备的事宜繁多,我们岳掌门已经好几日未曾歇息,实在抽不出空来亲自接待各位,失礼之处,还请裴楼主莫怪。”
裴飞尘略一思索,露出个和善的笑。
“无事,劳驾再给安排些住处,我这些弟子都在这个小院怕有些拥挤,哦,再添壶新茶来,我在外面略坐一坐。”
接待弟子一一应是,先给裴飞尘换了茶,又去忙着张罗院落。
虽自上次群英会后,断云门与玄机楼的关系就变得有些微妙,但大宗门心不合面也得合,玄机楼这次还是来了十几位弟子,以示对断云门掌门继任一事的重视。
而断云门不知是新掌门没经验,还是根本没想到他们能来这么多人,先前安排给裴霁的那小院最多只够住三五人,旁边也再无毗邻院落,干脆只得重新挪位置,一时半会儿,怕是得乱上一阵。
裴飞尘使灵力捧着茶,三绕五绕,竟跑去了万乐天的院子里。
万乐天一看那云雾缭绕的浮空茶盏就觉得牙酸,恨不得拉红鸾赶紧躲了去。
“这、装的我眼睛疼,不知道还以为谁家仙鹤成精化形了,还改不了钻云的矫情。”
裴飞尘气的
直咬牙,见左右无人,一把就掀了面前桌上的东西。
“上好的碧云柱,你竟用来做筛盅,换掌门的为何是断云不是你合欢,我还以为上次之后你早被踢出合欢宗籍了!”
桌上的茶盏被裴飞尘一掀,落地就变成了几幅圆滚滚的翠绿筛盅。
万乐天心疼的拾起东西:“知道是上好的碧云竹,你还往地上摔,摔坏了你赔我钱啊?!看看你这幅狰狞刻薄的样子,哪有半分玄机掌门云中仙的气质。”
红鸾很使眼色的退了下去,留二人在客院,顺便贴心布置了极品隔绝阵盘。
裴飞尘毫不客气的坐在万乐天对面,深吸了好几口气,又干了一整盏茶,才把火气压下去几分。
“你昨日过来,可见到人了?”
万乐天知道他说的是谁,挥手将石凳化作藤椅,懒洋洋往后一靠。
“没,老的、小的,都没见着。”
裴飞尘脸色有些难看,这回却不是因为对面的万乐天。
“你与断云接触的少,许是不知,近五十年,断云已未传出半点消息,无论是傅景的,还是岳和光的。”
万乐天撇嘴,讥讽道。
“断云的修士不一直在外净煞?走哪儿杀哪儿,嚯,现在各宗属地恐怕就断云门的活人最少,小娃的童谣都唱宁可遇妖兽,莫遇断云门。”
“我不是说这个。”
裴飞尘细细吐出一口气,犹豫片刻又道。
“按理说群英会五十年便该举办一次,便是因煞气要推迟,也多少应先由四大宗门放出正式的消息,你看这次,竟似是被忘了一般,断云没有消息出来,我们发去的帖子也没有回应,这实在不太正常。”
万乐天将身子坐直了些。
“你是说,断云更替掌门一事,你们事先也不知晓?”
“对,我问过万象塔,他们也不知道,如今四大仙门,竟突然换了两个掌门,而在卸任之前,皆无人见过其本人,这实在令人心惊。”
裴飞尘抬眼看他,眼中有丝丝凉意。
“听说只有郝娴曾去过蓬莱,请问万掌门,仲阁主身死一事,可有隐情?”
万乐天身子再次往后一靠,嘴角弯起个漂亮的小勾。
“啊,难怪你突然来找我,还耐着性子与我聊了这么久,原来,是想问这个啊。”
………………
“蓬莱阁到底是怎么回事?”
断云镇上,裴霁也在问郝娴这件事。
“有人说新掌门是仲绮菱,也有人说是仲绮罗,可蓬莱到现在都没给出个确切的回复来。”
裴霁顿了顿:“若是仲绮菱,她品性可不怎么端直,若是仲绮罗,她性子也太软了些,你倒是放心就这么走了。”
两人坐在茶铺里,喝着据说很贵,却不怎么好喝的某种竹叶子茶。
郝娴先是惊叹于裴霁的领域好用,竟能精准构建在两人座案这么小的空间里,还能不动声色的边屏蔽二人的交谈,边对外施展幻术遮掩。
听闻裴霁说任何领域都可以实现小范围的‘掩盖’时,她才羡慕抿抿嘴,说起蓬莱发生的一切。
“……所以,那人既是仲绮菱、也是仲绮罗,如今倒是既有个好身体,又有个好良心,就是性子怕是得受点罪,磨一磨。”
郝娴叹口气:“你说说,那种情况,我能留下吗?今天可算是碰到你了,我才能说一说,否则非憋死我不可,我家万掌门可半点不在意那两姐妹死活。”
裴霁本来听得满脸震惊,慎重严肃的表情还没摆出来呢,就听郝娴补了这么一句。
他脸色不由柔和下来,语调也有一丝不太合时宜的紧张与喜悦。
“这么说来,你竟除了掌门,未与其
他人说过?咳、你就不担心我乱说出去?”
每次想到蓬莱发生的事情,郝娴心里总莫名有些空唠唠的感觉,她用牙咬着茶盏,含糊不清的回应裴霁。
“掌门可能告诉其他人了吧,我不知道……你会告诉别人?你什么时候多添了这么个毛病?小时候你可是都被骂成那样了,宁可自己背锅掏钱,也不肯供出我这个‘打人真凶’的,都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你……”
“行了。”
裴霁觉得自己感动的许是有些多余,未免继续自取其辱,果断转移话题。
“你说这回断云忽然换掌门,是不是也是蓬莱阁那种情况?”
将思绪从蓬莱转回断云,郝娴皱眉摇了摇头。
“不太可能,无论是岳和光还是傅掌门,若也丧心病狂做了那种事情,定会瞒着所有人才对,怎么可能大张旗鼓将咱们都叫过来。”
裴霁也摇头。
“但我觉得断云门的气氛实在怪异,宗门内弟子少了十之八九,未免生乱表现的紧张些便罢了,可你看这山下镇子里,也是人心惶惶压抑的很,这店可是断云镇最大的茶社,如今咱们才来了不到一个时辰,店内客人没有几桌,巡逻的修士却已来来回回查了三四趟,莫非还防着魔修、邪修在继任大典上作乱不成?”
听说魔宗早就请来了新魔尊,这位魔尊叫大家很是摸不着头脑。
先前群英会,魔修们捣乱一回,什么都没捞着就走了,后来煞潮,魔修也没趁机作乱,反倒帮着一起净煞,如今到好,魔修的口碑比断云修士都好,要说借机抢了断云地盘,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但让道修们更不理解的,却是魔修们并不在任何一座城镇停留太久,他们似乎更热衷于在各个城市建造‘地标’,所到之处,皆会留下一座看不清面貌的石刻雕像。
郝娴:“我看了,断云镇外已经立了那石雕,魔修早走了,听说那石雕都是八十年以前建的了。”
以二人的神识之力,自能探出方圆千里都没半个魔修气息,这锅再强扣也甩不到人家头上,哪至于断云修士一遍遍的查。
两人想不出所以然,在镇上又溜达了几圈,见店家们不是满脸愁苦,就是战战兢兢,也没了兴致,准备掉头回断云。
哪想在断云宗门传送阵外,竟遇到了密密麻麻一大群修士,想山上恐怕得排上个把时辰。
郝娴看着离自己最近的一群僧人。
“这群和尚,好像不是万象塔的吧?服饰不太一样。”
“不是!”
裴霁肯定道:“万象塔惯爱都是最后一日才到,卡着时辰来,况且这些僧人也并不属同一宗门,我在万象塔藏经阁看到过相关记载。”
郝娴嘬牙。
“万象塔可以允许带那么多人来观礼的吗?剩下那些修士又是哪来的,断云门分到了这么多小宗门?”
裴霁声音一沉。
“不全是,有些是来自我们玄机楼,是分到玄机楼的小宗门。”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帖子递给郝娴:“断云门恐怕这次是有意将仪式办大。”
郝娴接来帖子,还未来得及打开,有一张发自断云的帖子就落到了她怀中。
这帖子不知飘了多久,外页灰蒙蒙的都有些皱了。
郝娴打开一看,正是断云掌门大典的邀请贴,而邀请的对象,竟隔过合欢,指名道姓写着郝娴,以及‘故人相约,恳请务必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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