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突然从和平法制的现代社会, 穿越到古代,会发生什么?
姜唯一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是穿越到别人身上去,本身就带着身份, 或许还能勉强混过去,但是像是她和沈著这样直接带着自己的身体出现在古代社会的,连个路引都没有,寸步难行。
他们查不到过去。
最初, 姜唯一觉得安慰的是,她不是一个人穿越到古代的,而是和沈著一起。
他们两人从记事起就在一起玩了,两人之间熟悉又默契,到了古代社会自然相依为命,但他们比较倒霉,刚穿越就被土匪掳上了山。
姜唯一长得好, 沈著也不差, 但匪寨一般不会留下男人, 只是他们两人对于这时代的人来说都是细皮嫩肉的,匪寨的人以为沈著是大家少爷,想要借此勒索钱财, 这才让他活了下来。
在古代活着真的太难了,如果不是有沈著在, 姜唯一觉得自己肯定撑不下去,她不知道命运为什么会这么对他们, 让他们穿越到了这个陌生的时代,只能挣扎着生存下去。
古代人命不值钱,而且他们还在匪窝里面,人命就更加不值钱了, 那些都是亡命之徒。
在这样的时代,姜唯一这个女孩子生存起来比沈著还要艰难,这时代对女人本就苛刻,两人都紧张得很,沈著更是恨不能天天看着她,生怕她一个不注意就会出事。
从前在现代的时候,沈著也是看着姜唯一的,她没什么脑子,性子也大大咧咧,是个铁憨憨。
但即使沈著聪明,可他也只有十九岁,从小生活极好,哪里能知道人心的险恶,即使他拼了命,也依旧没有护住被山匪头子盯上的姜唯一。
姜唯一被带走了,而沈著则被打成了重伤扔在屋子中。
之后不久,沈著是靠着姜唯一求来的药才活下来的,而他伤刚好了没多久,就设计了一场逃亡,艰难地带着姜唯一从匪寨逃了出来。
两人只带了一点干粮,随后直接进了山。
他们都清楚,吴州那边和匪寨勾结,他们绝对不能到那边去,而且吴州知州是个老色鬼,沈著也担心去了那边以后姜唯一会受到二次伤害。
所以,最稳妥,安全性最高的,反而是进山,从山里逃到其他地方去,而且山中额米有人烟,植被覆盖,搜寻起来也困难。
只是如此一来,他们也要承担风险。
山里的风险很高,路不好走,还会有危险的野兽,两人都没经历过,吃食也成问题,但他们还是进了山。
“姜唯一,你别怕,我肯定会带你回去的,所以你不许闹,知道吗?”
沈著跛着一条腿趴在姜唯一后背上说。
他伤还没有好,山里路不好走,姜唯一力气大,所以走一段就会背着沈著再走一段。
“沈著你怎么这么啰嗦,知道了知道了,跟唐僧一样!”
沈著看不到姜唯一的表情,只听声音的话倒是和从前差不多,可怎么可能差不多?
从前姜唯一作为姜家唯一的孩子,可是被当做小公主宠着的,从小到大就没受过什么委屈,被欺负了就打回去,被算计了还有沈著看着。
“我一定会带你回去的。”
“知道了!”
两人在山里走了三个多月,靠着山里的野果和一些能吃的野菜,这才终于离开了那片连绵不绝的山脉。
直到这时候,沈著心里才狠狠地松了口气。
一方面,他们终于逃了出来,另一方面,姜唯一没有怀孕。
这真是太好了。
他不敢想象姜唯一在那样的情况下被强迫,若是怀孕了怎么办?
还好,命运并没有做绝。
但是沈著想,将来总有一天,自己一定会灭了那些人。
害怕再次遇到危险,离开了大山的两人在镇子上当了几天乞丐,确定了镇子上一家名声不错,大夫医者仁心的医馆,这才将山中挖到的何首乌给卖了。
那根何首乌年岁不小,卖了一些银子后,两人就迅速离开了镇子,继续伪装成乞丐流浪。
周围的环境太过危险,沈著怕了。
为了姜唯一的安全,他真的不敢暴露太多。
姜唯一其实没多害怕,她更加担心沈著的身体。
当初离开山寨的时候沈著的伤还没有好,在山里三个多月,生存都困难,又怎么可能有那个时间养伤,而且她看得出来,沈著心中憋着一口气。
她知道,那口气是自己。
沈著太紧张了。
然而姜唯一其实没沈著想的那般在意,他们还活着,就当是被狗咬了吧。
但是姜唯一不敢劝沈著,沈著的精神紧绷着,她怕他一松懈下来会撑不住。
“沈著,我们先好好在这时代活下来,然后再想办法回去吧,我们肯定可以回去的。”
“嗯,你别担心,咱们活着肯定没问题,先活下来再说,然后再考虑其他。”
两人在这方面的看法一样,他们是自己身体穿越的,如果是穿到这时代的人身上,或许还可以试试死了能不能回去,可他们这情况肯定不行。
然而,两人终究还是没能相互扶持在这时代活下去,等待回去的机会。
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了落脚的小镇,因为没有身份,两人不敢去大城市,只能在偏僻的小镇生存下来。
但是海朝夺嫡,废物皇子想要军功,偏又好大喜功,大败而归,外族直接打了进来,刚好波及到了两人暂居的镇子。
姜唯一和沈著失散了。
她知道,以沈著的聪明,他肯定可以活下去的,而她接下来先活下去,然后想办法找到沈著就好。
沈著的伤阴天下雨就会疼,她不在身边,沈著怎么办?
带着一些老弱妇孺,姜唯一利用自己脑海中的专业知识杀了不少发现他们的外族,慢慢成为了这群人的领头。
再后来,海朝派来支援的援军到了,将外族打了回去,姜唯一也引起了领将的注意。
这一次领兵前来抗击外族的是海朝的四皇子褚凌云。
姜唯一一个弱女子,带着这么多老弱妇孺活了下来,那些人还明显以姜唯一一个年轻女子为主,褚凌云当然好奇。
而姜唯一看着明显对自己有些兴趣的褚凌云,心中一动。
她这段时间一直在逃命,现在好不容易安全了,该想办法找沈著了。
可她一个无权无势,什么都没有的孤女,怎么在这么大的世界寻找到沈著?
看着眼前的褚凌云,姜唯一这才有了想法。
——如果,她找上有关系的人,和褚凌云关系不错,能不能请他帮忙?显然是可以的。
褚凌云原本就对姜唯一感兴趣,姜唯一长得又不错,而姜唯一想要引起褚凌云注意,实在太简单了。
她可以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果然,褚凌云察觉到她表现出来的特殊,信了她是隐世家族出来的人,所以身份背景才完全查不到。
或者说,褚凌云并没有完全相信,可姜唯一展现出来的价值让他当做相信了。
姜唯一跟着褚凌云走了。
她同褚凌云说,自己还有一个兄长,比她还要厉害,但是在之前走散了,希望褚凌云能够帮忙寻找一下。
褚凌云在姜唯一身上看到了价值,当然乐于帮忙,别说不确定姜唯一说哥哥更加厉害到底是不是真的,即使不是真的,为了姜唯一,褚凌云也愿意去找这么个人。
然而,一直到褚凌云登基,姜唯一都没有得到沈著的消息。
午夜梦回,姜唯一无数次被惊醒,生怕沈著出事了。
他脑子好使,但原本身体素质就不行,现在又落下病根,在这时代稍微出了点意外,那结果都是姜唯一不愿意承受的。
可每一次醒来,姜唯一心中都会再次确定,沈著绝对没有死。
他不可能会死。
因为在这时代,沈著将她当做了责任,一定会护着她回去,所以他绝对不会让自己死在未知的角落,就算要死,也会找到姜唯一,确定她安全。
就好像,姜唯一也不会死一样。
她要找到沈著,没有找到沈著之前,无论如何都会活下去,她不能将沈著一个人丢在这陌生的时代。
所以后来,她进了褚凌云的后院。
这其实在之前就有预兆了,褚凌云暗示过几次,但是姜唯一对一个古代三妻四妾都不止的男人完全没有兴趣,因此只当做听不懂。
可也许是她展露出来的价值太高了,褚凌云完全不放心了,想要将她收到后院之中,为了达成这个目标,褚凌云还用沈著的消息威胁了姜唯一。
所以姜唯一妥协了。
她对褚凌云的后院没有兴趣,进了以后也心无旁骛,完全没有要争宠的意思,但作为一个被褚凌云特殊关照的人,她还是引起了其他女人的注意,吃了不少亏,才在褚凌云后院站稳了脚跟。
褚凌云登基了。
姜唯一成了明妃。
姜唯一怀孕了。
姜唯一……终于得到了沈著的消息。
褚凌云一直以为沈著真的是姜唯一的兄长,为了哄姜唯一开心,找到了沈著以后就将他带到了姜唯一面前。
看到了完好无损的姜唯一,沈著终于放下心来,两个分别了数年的人终于相见,姜唯一根本忍不住,激动地和沈著拥抱在了一起。
她太激动了,所以她没有注意到褚凌云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
褚凌云心中明白,姜唯一是被迫进了他后院的,至今依旧对他没有男女之情,一直表现得淡淡的,可是现在看着那所谓的兄长,褚凌云心中却怀疑了起来。
在皇宫长大的褚凌云很快就明白,姜唯一和沈著并不是兄妹。
这次过后,姜唯一激动了好长时间,然而,再次见到沈著,沈著却是躺在床上。
他被净身了。
“爱妃不是一直在找小时候的邻家哥哥,如今找到了,朕知道你们感情好,不忍你们分别,如此一来,以后沈著就可以长久陪在你身边了,你心中可欢喜?”
可欢喜?
可欢喜?
这是褚凌云的警告。
受到的刺激太大,姜唯一孩子没了。
醒来后,沈著正站在床前,垂首看着她,两人一个站着一个躺着,就这么对视良久。
后来,姜唯一找到褚凌云,说是感谢褚凌云好意成全。
姜唯一开始争宠了,像这个时代的普通妃嫔一样,不过在这基础上,她依旧没有让自己失去价值——她是特殊的。
褚凌云作为这时代的男人,并不会去想姜唯一会不会报复,只当做是姜唯一妥协了,认清了现实,心中很满意,觉得这下姜唯一彻底收心了。
姜唯一又怀孕了。
姜唯一生下了一个儿子。
褚凌云遇到了刺杀,死了,去世之前让姜唯一陪葬,可惜这道圣旨压根就没有出门。
褚凌云驾崩以后,姜唯一的儿子登基了。
姜唯一成了太后。
她压下了曾经的皇后,如今的母后皇太后,开始垂帘听政。
沈著依旧站在她旁边,宛如一个安静的守护者。
为了护着姜唯一的儿子登基,让姜唯一成为太后,沈著手上也沾满了鲜血。
他们回不到过去了。
随后发生了很多事情,海朝隔壁的瑞朝大乱,海朝本身也因着皇帝年幼有些混乱,自此天下大乱。
而最终,姜唯一和沈著结束了这个乱世,一个是垂帘听政,大权在握的太后,一个是太后身边最信任,让无数官员心中怒骂,却没有一点办法的太监总管。
海朝结束了乱世,吞并了曾经的岁朝,而这个过程结束了以后,也并没有就此顺利下来。
朝中一直有人妄想颠覆朝政,或者说,一直有人想要让姜唯一将朝政归还给慢慢长大的小皇帝,想要让对方亲政。
姜唯一和沈著好不容易才抓到一切的幕后黑手。
与其说他们抓到了对方,不如说对方主动暴露了出来。
姜唯一无法理解,对方做了这么多,妄想颠覆朝政夺权,为什么会主动暴露出来?
“为什么?”那个年轻的男人笑得有些神经质,看上去阴郁又危险,不愧是差点让姜唯一和沈著翻车的人,只是他们都没想到对方居然会这么年轻。
“当然是因为,该死的人都已经死了。”
因为对方,朝中大乱,被殃及的人无数,更是死了不少,姜唯一一直以为对方的目标是帮助小皇帝亲政,自己搏一个功劳,日后荣华富贵自然不缺。
小皇帝年幼,她这个太后垂帘听政,即使统一了中原,也有无数人想要将她拉下来。
而对方能够这么轻易做到,自然是因为小皇帝自己也不愿意继续当一个傀儡皇帝了——即使姜唯一是他母亲。
他最想做的就是拿回朝中大权,然后处死沈著这个太监。
这样的年轻人让姜唯一想到了自己,她没有问,对方和那些死去的人到底有什么仇。
姜唯一带着沈著回宫后,仔细想了想,这才发现死的那些人,大部分都不是海朝人,而是曾经岁朝的那些人。
“去查那人的身份。”
对方的身份肯定不一般。
“是。”
而天牢之中,姜唯一两人离开不久,就有人打开了天牢的大门,光明正大地来到了那人的牢房。
“殿下。”
开口就是有些沧桑的女声。
“豆绿姐姐,该走了。”
“是。奴婢答应了公主,要一直陪在殿下身边,保护照顾殿下的。”
当天夜里,姜唯一和沈著还没有查清那个年轻人的真实身份,就听到下面的人前来汇报,说是牢中的犯人已经自缢身亡了。
沉默了一会儿,姜唯一就让人将对方好生安葬了。
“沈著,我们都成功了。”
我和你成功了,那个还不知道身份的年轻人也成功了。
这一场母子争权的争端,终究以姜唯一沈著胜了一筹的结果落下了帷幕。
“我那好儿子,或许至今都以为,对方是一心为他,这才作为谋士,在他身后帮忙算计的吧?还是年纪太小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哪天才能长大。”
姜唯一喝着上好的雨前龙井,脸上带着亲和的笑容,但整个皇宫的人都不会因为这笑容而觉得太后是一个普通的妇人。
“孩子还小,慢慢教导就好。”沈著坐在另一侧,手中同样捧着雨前龙井,两人似乎在聊什么有趣的家事一般。
殿中伺候的宫女太监纷纷低着头沉默,仿佛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般。
“那孩子,我让他叫你亚父,他还不愿意,脸上的情绪瞬间就带了出来。”
“不着急,娘娘现在最重要的是保重好自己的身体,这样一来,日子才能长久。”
姜唯一轻笑,笑完了以后脸上的表情却有些空茫。
空空荡荡的,仿佛什么都没有。
沈著,你说我们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再过些日子,就该动手了吧?”
“娘娘放心吧,必然没有问题,到时候,等着前线传来好消息就可。”
褚凌云死了,姜唯一垂帘听政,但姜唯一不会忘掉其他仇。
当初将沈著打成重伤的山寨早就带兵剿灭了,那些山匪一个都没有放过。
而如今,他们的仇人还有最后一个。
当初入侵中原,造成两人分别的罪魁祸首——外族。
事情也确实像两人推测的那般,这一场准备了许久的战事很快就赢得了胜利,当初为了展示自身的价值搞出来的东西成为了对付外族的利器。
大败外族,姜唯一在宫中大醉了一场,迷迷糊糊像从前一样搂着沈著的脖子,“沈著,我就说,我会讨回来的。”
欠了我们的,害了我们的,我都会一一讨回来的。
之后不久,姜唯一迅速将朝政还给了小皇帝,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就从皇宫消失了,一起的还有沈著。
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然而此时两人其实还没有离开京城。
小皇帝确实是姜唯一的儿子,但是对姜唯一来说,却并没有将他当做自己的孩子。
她也不是一个母亲。
那是她用来复仇的工具。
而将完整的天下交到对方手中,算是她最后的歉意。
之后?
没有之后了,她和沈著要离开那个地方了。
在整个京城因为姜唯一的消失兵而荒马乱的时候,一辆有些破旧的马车慢吞吞地离开了京城。
被留在宫中的小皇帝知道,这一次他彻底失去了娘亲,以及那个被姜唯一逼着叫亚父的男人。
这是他一直以来期待的,可是如今得到了,他心中却空落落的,并没有夺回大权的喜悦。
朝中一片喜气洋洋,小皇帝的心情却不怎么好。
在整个京城因为姜唯一突然消失兵荒马乱的时候,一辆有些破旧的牛车慢吞吞地离开了京城。
牛车离开了京城一路往南,最终挺在了一个偏僻的小镇。
这小镇虽然偏僻没什么人烟,但是风景却很好,山清水秀的,听闻很久之前,这里的山上还有个匪窝,叫什么湖山十八寨的,不过后来那些山匪就被剿灭了。
从牛车上下来的是一对普通的中年夫妻,只是看那气质就让人知道这对夫妻不是普通人。
对方来了小镇,很快买了宅子定居了下来,没多久就在镇子上开了一家私塾,负责给周围人家的孩子启蒙。
似乎因为家里不缺钱,而夫妻两个又一直没有孩子,这对夫妻很喜欢孩子,开了私塾也是义塾,并不收费,免费给周围的孩子启蒙,教他们读书写字,学生只要自己出笔墨纸砚就好。
两夫妻平日里也不喜欢人伺候,家中只有一个年岁不小的老仆,因而受了恩惠的学生时常去家里帮忙干活。
这对夫妻倒是没阻止。
有人寻思着,家里也不缺钱,女人不能生,为什么没有纳妾?
但看两人的相处模式,就知道两口子感情是真的好,宁愿没孩子也不要纳妾。
“姜唯一,你该起床了。”
“让我再睡会儿。”
“不行,今天轮到你去给学生们上课,必须起来,上次轮到你上课,就是我代上的,这次你必须自己去!”
“十分钟……不,五分钟!”
“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
“嘤……”
最终,家里的男主人黑着一张脸出了门。
看着进来的沈夫子,所有学生立刻知道怎么回事了,估计是姜夫子又赖床了吧?
沈夫子心情不好,他们今天可得小心点。
没一会儿,私塾中就响起了阵阵读书声。
沈著手中拿着戒尺,全程黑着脸,也比往日里要严格很多。
学生们战战兢兢的,生怕撞上枪口,学习也比往日里认真了很多,看得沈著忍不住冷哼。
——这群家伙!
日头渐渐高了,姜唯一才懒洋洋地爬起来。
今儿个阳光可真好啊。
你说是不是啊,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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