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远不想让她担心,就大致将过程说了一遍,挑些无关紧要的事当趣事说给白芷听。
不知不觉间,白芷的眼皮越来越重,听着听着便睡了过去。
屋内昏黄的烛光映照着小姑娘恬静的睡颜,萧远看着的心头微动,俯身凑了过去,轻轻在她的脸颊落下一吻,随后蹑手蹑脚地起身下床,走到烛灯旁,将烛火吹灭,才摸索着上了床榻。
夜间风雪呼啸,半梦半醒之时,白芷好像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只是她的眼皮就似有千斤重,怎么睁也睁不开。
她潜意识在挣扎,张了张嘴,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询问并没有得到回应,没一会儿,孩子的哭声就消失了,一时间竟不知到底是做梦还是真实发生,迷迷糊糊的白芷又睡了过去。
萧远一边运用邻居家婶子教他的哄孩子方法安抚月月,另一边忙着将提前大火煮开的羊奶重新放到炭火上温一温,随后小心翼翼地喂给月月喝,吃饱喝足之后,月月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唉!”萧远轻手轻脚的重新将孩子放到床榻上,忍不住一声长叹,随后再度熄灭烛火,闭上眼睛渐渐进入了梦乡。
翌日清晨,白芷悠悠转醒,只觉得神清气爽,身上无丝毫疲惫感。她的身旁早已没了萧远的身影,孩子则在一旁睡得正香。
正在这时,萧远从外面进来,一眼就看到坐在床上的白芷,便问到:“醒了?我给你端热水进来。”
“嗯。”
看着萧远前前后后忙碌的身影,白芷的目光不自觉柔和下来。
嫁给萧远之前,她听过许多关于萧远的评价,大都是负面的。
后来,两人阴差阳错相识了,每次相遇,萧远都是冷着一张脸,像是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当时的白芷也是被逼恨了,急于找一个能护住自己的人,想着不管怎样就嫁他了,他性子冷,那自己就热情点,总有一天也能捂暖的。
直到两人定亲后接触多了,白芷才慢慢了解到萧远不过是面冷心热。
成亲后的日子平平淡淡,却是越过越好。萧远有责任心,有担当,做起事来处处细心妥帖。
他的内心是火热的,总是努力用自己的方式对白芷好,带她去看花,给她买新衣裳新首饰,尽可能的将粗活包揽不让她碰。
就好比现在白芷做月子,他便将所有事都包圆了,一个大男人伺候的比那些有婆母的都好。
有时候,白芷就在心里默默地想,或许自己上辈子积了大德,所以这辈子才会在失去所有之后遇到萧远,成为他的妻,得到他所有的爱护与贴心。
“萧大哥。”
“嗯?”萧远听到白芷唤他,略有些茫然地转头。
“能嫁给你,我很幸福。”白芷一字一句,说得认真,到最后忍不住向萧远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少女巧笑倩兮,眸光清亮无比,就这么望着萧远,嘴里说着最动人的情话。
“嗯。”
萧远的心口噗通噗通直跳,他低垂着眼帘,修长的睫羽在眼下印了一小片阴影,将他眸中的笑意掩住。
表面上强装淡定,实则早已乐开了花,嘴角不可抑制的上扬。
这一切微小的变化白芷都看在眼里,不由又在心中补了一句:“虽然有时候也很幼稚,会暗戳戳闹小脾气,可人无完人,那点小脾气也很可爱呢!”
时光荏苒,就在这一点一滴的温情中流逝,转眼间,就到了除夕夜。
大雪断断续续下着,中途总会歇几天让人喘口气。却也因为这场大雪,使得今年的除夕完全没有年味。
“年还是得过,我到外头看看都有些什么?”萧远穿上自己最厚实的衣裳,换上棉裤棉鞋,戴上白芷为他新做的厚实帽子出门了。
他打算年夜饭就吃热锅子,多买些菜,种类齐全些,夫妻俩能烫着吃。
“雪天路滑,你小心些。”白芷又给他翻出一双棉手套,握着他的手掌,帮他套上。
“好。”收拾好了,萧远才独自出门,临行前还千叮咛万嘱咐,不让白芷踏出房门。
离出月子还剩五日,这么久都熬过来了,总不能因为这几日前功尽弃。
对于这方面,萧远一直坚守着,绝不松口,长辈们说了一个月,那就必须得够一个月。
因为菜市场离家并不远,路上也没什么行人,萧远这一趟来回只花了半个时辰左右,回来时提了好几根腊肉,鲜肉没买到,只买了两只活鸡。
“没有青菜卖,我便买了一坛子咸菜。”萧远将鸡扔进了马棚里,跟那一马一羊作伴,又将腊肉悬挂在厨房的房梁上。
“白菜、萝卜也没有卖了?”白芷没得出去,也不知道外面什么变化,只记得这两样往年最多。
“大雪封路了,没人运出来买了,村里的老百姓有种这些的,今年几乎都囤家中留着自己吃,不过我先前囤了些在厨房还未吃完。”
“也不知道还要下到何时,到时候会不会断粮?”白芷担心的自然不是自家,毕竟他们开的是粮铺,最不缺吃的。
她担心的是其他人,若是大家都没吃的,到时候岂不是要烧杀抢掠从他们家的粮铺开始?
“不会。”萧远语气肯定,继续跟白芷解释道:“县太爷征用了镇上学堂,暂时接纳那些活不下去的人。”
顿了顿,萧远观察了一下白芷神色,见她秀眉轻蹙,听得认真便有继续说道:“你三叔一家如今就在那里。”
镇上每天都有县太爷安排的人手,煮粥施粥,虽然吃得算不上好,却也能勉强果腹,让人能存活下去。
“前两日我在街上还见到了二柱媳妇她爹,被赌坊的人扔出来,冻死了。”
萧远走到床边,带着浅淡笑意,说得漫不经心,好似不是在说生死大事,而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我看到时,周围不少人看着,人早已冻僵没了气息。”
白芷有些惊讶,不过仔细想了想,倒也觉得在情理之中。
赌坊的人本来就没有什么人性,灾难面前各自飞,不再管草儿爹的死活也是很正常的,毕竟草儿爹欠的钱不可能还上了。
“人各有命,他落得如此下场也是他的报应。”白芷愤愤道。
一想到草儿这些年来所吃的苦,她就忍不住冒火,冷然道:“只希望草儿知道这件事以后,莫要为了那种人难过。”
萧远也是这么认为,有些人就是死不足惜。
年后正月初五,按日子算应当是小月月的满月宴,只是因为特殊情况无法正常操办。
萧远夫妻俩想了想,觉得这对于孩子来说是大事,得给孩子一个完整的童年,便自己在家简单地给孩子走了流程,暗自计划着等周岁宴大办一场,算是弥补满月仪式的简陋。
小月月似乎也体谅到了父母的良苦用心,无意识地绽放笑容,眉眼弯弯,露出粉嫩的牙床,煞是可爱。
邻居家婶子可说过了,现在孩子的笑是无意识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笑,等再过一两个月,就可以买玩具陪着一块玩了。
萧远夫妻俩初为人父,初为人母,只觉得一切都新奇得很,孩子一天天长大,一时一个样,总能让他们心中涌现出无限满足感。
“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长大呀!”白芷将提前准备好的银质长命锁手镯戴到女儿手腕上,给她捻了捻被子。
……
是年正月十五,这突如其来的大雪终于消停了。此次灾情不小,大雪还压塌了不少民房,地里的庄稼也没保住。
值得庆幸的是,因为县令杨崇之的先见之明,为大家伙提供了先机,大部分老百姓都提前做好了准备,不至于被冻死、饿死。
那些个抗议的、懒惰的,也因官府施粥活了下来,那些被冻死、饿死的个例不提也罢。
至月底,雪基本上也融完了,白二柱他们也开始出来走动,关心一番亲朋好友的情况,相互帮扶,争取尽早将好日子重新稳固下来。
他们灾后头一回上街,给白芷夫妻俩带了不少村里目前能拿出来的土货,算不上好东西,只是贵在心意。
“月月长得真好。”草儿头一回见到白芷跟萧远的孩子,不禁有些感叹,“长大没准会把咱们清水镇的大小伙都迷住了。”
“爹娘都俊,孩子的模样也差不到哪里去。”二柱娘将月月抱在怀中,看着孩子白白嫩嫩的,一双杏眼像极了她娘,不由有些感慨,满脸慈爱的继续说道:“真是跟阿芷小时候一模一样。”
“月月,小月月,以后要跟你娘一样俊咯!哟,看看,咱们家月月是不是听懂了,还咯咯笑了呢!”
没有哪个母亲不喜欢别人夸自己的孩子,白芷也不例外,自打白二柱一家过来,她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下来过。
人家夸她闺女,她也逮着草儿的儿子白安一顿夸。白安像他爹,虎头虎脑的,长得壮实可爱。
到了中午,两家人一块吃了一顿饭,白二柱一家才离去,临走前萧远还给他们扛了一袋米放到牛车上。
米贵,这一袋得花不少钱,白二柱没好意思要,推拒了几回,没拗得过萧远,也就收下了。
白芷一家三口站在铺子门口,看着牛车慢慢悠悠离去,一直到牛车拐弯没了影才转身回去。
日子一天天度过,转眼间又过了一年,大家伙也都从雪灾的困窘中走了出来,白芷他们的小家也迎来了月月的周岁生辰。
在这一日里,萧远也再度向邻居们展现自己的豪气,大办了一场周岁宴,请了整个巷子的邻居,还有刘水一家子、以及白二柱一家和王大婶一家。
(。手机版阅读网址: